林彤忙把幾個孩子攆一邊,把系麻袋的繩子解開,玉米都倒了出來,滾了一地。
徐曉婉嗔道:「怎麼摘了這麼多青棒?哪能吃得了這麼多啊,這不是浪費糧食嗎?」
要是林建國自己,也是不捨得這樣摘了煮青棒吃的,可是妹妹喜歡,他憨然一笑,「小妹喜歡,也沒多少,反正家裡現在也不指著這些糧食吃飯。」
可能是農村孩子平時吃粗糧居多,幾個孩子一看是玉米,就一齊唉了一聲,石頭撅著嘴道:「我還以為什麼好東西呢?原玉是破苞米啊!這有什麼好吃的!」
小念卻很高興,「這個好,媽媽最喜歡煮了吃。」頓了一下說:「我也喜歡。」
林建國洗完臉,桌上已經都是剩菜了,徐曉婉又給他炒了一個小辣椒炒雞蛋,林彤這邊拌了個老虎菜,一碗米飯,他坐到桌旁開始吃飯,而林彤則和母親搬了個小馬扎,面對面坐著,開始扒玉米皮,準備煮玉米。
「不能煮太多了,要不然吃不了放不住該酸了,這些留著皮子,放到棚子裡能放兩天。」徐曉婉念叨著,「就是跑漿了沒有新摘下來的好吃,不過這也好幾天了,跑就跑吧……以後可不能掰這麼天的苞米下來,這要是你爹活著非得打你一頓不可,禍禍糧食。」
用大鍋一次性煮的多,林彤算著一人兩穗苞米,又盤算著給文華嫂子家送去,這麼一算,大半麻袋的玉米都煮上了。
「媽,你還覺得多,看吧,這一分就沒多少了。」林彤就愛吃這個,想當年一到季節,老爸就去爺爺種的小地給他掰苞米,吃不了的放冰櫃裡凍上,能吃一冬天。
「你二哥就慣著你吧!」
玉米煮的滿屋子飄香,原本不喜歡吃的幾個見小念和林彤都喜歡,就覺得那是個好東西,也不跑出去瘋了,都在大門口玩,生怕錯過了好吃的。
林建國吃飽喝足,坐在炕上看著熟睡的小妮妮,和母親說話。
林彤把廚房收拾干將,也進屋上了炕,林建國和她說:「這孩子一晃長這麼大了,看這白白淨淨的,還是像振華的地方多。」
林彤撇撇嘴,「白白淨淨不應該像我嗎?」
二哥笑道:「那眉眼越長越像她爸。」接著他轉了話題,「我來的時候,特意去找了趟徐老三,徐老三讓我給你捎句話,說是老太太的精神越來越不濟了,讓你有時候就帶著孩子回去,讓老太太看看孫女吧!」
林彤愣了一下,老太太的身體一向很好,罵人的時候中氣足著呢!去年她回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老三沒領著去醫院檢查檢查?」林彤心裡一直不喜歡老太太,她對振華不好,處事不公,可聽到她的消息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
「可能老太太不去吧,說是沒病。」他略一猶豫道:「我瞅著,老太太可能是心病,當初徐鳳芝那事鬧的,不光村子裡,連鎮上都知道了,老太太一輩子好強,估計是沒臉了。」
林彤也覺得是這樣。
她有些煩躁,雖然不喜歡老太太,可畢竟是振華的親媽,哪能看著不管?再說,老太太這兩年也消停不少,不像之前那麼能鬧騰了。
可要管怎麼管?孩子這么小,她要回去一趟路上又得倒車折騰好幾天,妮妮能受得了嗎?
她想了想道:「這回二哥你走的時候,幫我給老三捎點錢回去,就說讓他們帶著老太太去趟市裡的醫院,好好給老太太和老爺子做個身體檢查,這些錢都我出了。」
要是心病,檢查也檢查不出來什麼,不過二老年紀也都大了,做個檢查防患於未然吧!
這麼想著,她就跟母親道:「媽,明天你也去醫院做個檢查去,年紀大了,一年做一次體檢。」
徐曉婉笑著嗔她:「那醫院是個什麼好地方啊,沒病沒災的去檢查啥去?你當那大夫是神仙啊,啥都能看出來?」
林建國也不贊同,「就是的,哪有沒事往醫院跑的,不吉利。」
林彤聽了很是無語,體檢哎,怎麼到了這二人嘴裡,成了不吉利了?
哎,代溝,簡直是沒法溝通!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糊塗了,這年代不光觀念不行,重要的是,醫院裡的設備也不行啊。
林建國接著道:「你孝順是好事,不過,老太太要死倔著不肯去醫院,你拿錢給徐老三也白扯。」說不定徐老三把錢都密下了。
林彤也明白,可她是一時回不去,如果真要走,也是不再在這裡呆著的那天。孩子太小,說真的她真不想折騰。這裡住了兩年,家俱和一應家什都齊全了,之前她搬了幾次家,就扔了幾次東西,這次,她可捨不得。可要搬走,那太費勁,怪不得過去人很少一個地方換另一個地方,就說這搬家吧,就能讓人頭疼死。
「還有你家那個老二……」
林彤聽了皺起眉,「老二又怎麼了?他不是去南方了嗎?」
徐振華不再用他,他自己倒有本事,回到南方,聽說又做起了買賣,據說乾的可好呢,比之前掙工資要強得多,他還得意洋洋的跟振華的戰友說,「我大哥不用我,想用錢拿住我聽他的話?切,沒想到吧,離開他我照樣混的風聲水起,沒有他咱照樣掙大錢!」
「是去南方了,不過我聽說,錢寡婦也去了南方,他們都說,這二人現在又滾到一塊了。」
林彤低低的咒罵了一聲,「他愛咋的咋的,咱管不著。」
不過二哥不可能光說老二,老二媳婦咋樣他可沒說。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要不說,你還貼心貼肺的照顧他們,讓他們拿你當傻子,我想想也挺生氣的。鐵柱哥倆不是跟著來你這住了這一假期嗎,老二媳婦知道了,不願意了,跑到車站門口去找你二嫂,說是發了好一通脾氣……」
林彤很是無語,老徐家怎麼竟是這樣的,這老二不著調,媳婦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二嫂沒罵她一頓?慣的她,跟誰發脾氣呢?」林彤在自家二嫂和那個二弟妹之間,不用選都知道該怎麼說。
林建國好笑道:「你有時候那脾氣和你二嫂可像了,你二嫂也是,沒慣著她,當時就把她撅回去了。」
他說著嘆了口氣,「這大人不著調,孩子倒是挺懂事的,老二那老大,叫什麼來著,小紅還是小梅的,過去跟你二嫂賠禮道歉來著,你二嫂說,看這孩子可可憐了,都十來歲了,穿的跟十年前似的,洗的倒是挺乾淨,那衣服都看不出來個色了,打著補丁撂補丁的,村里最窮的人家現在也不像她似的了。哎——」
林彤聽著眉毛皺的緊緊的。
「老二掙那麼多錢不往家郵錢?王桂華不是自己也倒騰點東西賣嗎?再說,還有老爺子老太太呢,怎麼也不至於這樣啊?她這怎麼過的日子這事?」
林彤聽了心裡煩透了,上回她生孩子,二嫂和母親來,因為她在月子裡,並沒有跟她說起這些污七八槽的事,就是上個月二哥二嫂來送孩子,也沒提一星半點,她還以為家裡挺消停的呢!
這事,她管是不管?
管吧,她沒那本事,老二也不聽她的,老二媳婦那脾氣又艮又犟,笨的要命偏自以為聰明,按理說,就是這一年老二不往家拿錢,家裡日子也不至於這樣緊張,她那心思明顯不在家裡孩子們身上。
不管吧,外人又會議論,徐振華官當的不算大,可在鎮上村子裡,別人都以為他當了大官,這閒話不會斷,他們吃香的喝辣的,不管這受苦的兄弟。
想想心裡就犯隔應。
她想了想,李玉波回回寫信,可從來沒說過啥,再說還有老頭老太太呢,「我不管了,反正也沒在我眼前,他們兩口子的事,愛咋樣咋樣,要真求到我頭上,我再說!」
就是,可惜了這幾個孩子。
「下回,二哥你送孩子們過來,就把那兩個姑娘也帶來吧,也不差她們一口吃的,哎,小紅那孩子,我還真挺喜歡的,挺懂事的小姑娘。」
徐曉婉說:「就知道你心善,說是不管,可又不忍心。」
林彤道:「我吧,真不是不忍心……要說不忍心也是有點,不過是對孩子,我之所以管呢,也是看振華面子上,你說他大小也算個官,是個戰鬥英雄,這麼多眼睛盯著呢,要是家裡困難啥也不說,可咱家吧,趕不上那些萬元戶,可也不算差了,我是為了振華的名聲著想,他還想在部隊裡幹下去呢!要我自己,我才不管呢,這兩口子,沒一個懂事的,窮死拉倒!」
林建國不懂這部隊上或官面的事,不過林彤那句「為了名聲著想」他是贊同的,「咱們鎮上有個幹部,聽說不孝順,本來能當上副鎮長,愣讓人給告的撤下來了,振華可是軍人,這名聲更要緊,小彤說的對,家裡也不缺那幾個錢了,就當做善事了。」
二哥沒多少文化,在外面也不太愛說話,可他看事情很明白。
徐曉婉聽了一兒一女的話,也很欣慰,她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名聲的重要性,而且她為人心善,對別人都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從不惡意揣摩別人,其實,這二人的性格還真有些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