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藍藍剛收拾完餐桌,二叔回來了。
「二叔你吃飯了沒?我去給你煮麵條。」
盛亞農在門口一眼就看見了新換的沙發和地毯,皺起眉頭,「我吃過了,你二嬸呢?」
「二嬸和她老同學去看話劇了。二叔你得換鞋才能進屋。」
「她還有心情去看話劇!」
盛亞農臉色立即變了,彎腰換鞋,剛換了一隻,又一腳踢甩掉到牆角,踩著鞋子抬腳走到餐桌前坐下。
「二嬸還換了沙發床,買了電視、自行車、金表、金項鍊和成套化妝品,衣櫃裡也置了不少新衣裳。給二叔也置了一身毛料中山裝。二叔,你和二嬸是不是發了補償款?難得二嬸這麼開心。」
「補償個屁!」
盛亞農氣得拍桌子,難怪白天和侄女回來時,趙繼紅把他們攔在門外支走,原來是怕他看見家裡的變化。
「這敗家娘們!」
盛亞農意識到當著侄女說粗話,強忍了氣,等趙繼紅回來和她算帳。
「藍藍,明天你跟我去一趟銀行,我幫你開一個存摺,你爸媽這次車禍的保險賠償金,到時候打到你存摺上。」
盛藍藍點頭,「二叔,不如把我爸媽那三萬塊的補償款,也一起存上。我想留著小鋒以後治病。」
「好,我找你二嬸拿來,一起給你存上。」
盛亞農心知肚明,家裡這麼大換樣,趙繼紅肯定用的是哥嫂的那三萬塊錢。真後悔不該把三萬塊現金讓老婆保管。這下成了無底洞,一時半會也填不上。
盛亞農窩火,起身上樓。
盛藍藍探頭,看見二叔敲開門,屋裡電視正在播放西洋歌曲,好不熱鬧。歌聲戛然而止,「都給我回屋去,再看你們看電視,打斷腿。」
盛亞農對趙繼紅的怒火,殃及了盛劍楠和盛玲玲,兩個人看得正起勁,被轟了出來,屋門砰地關上。兩人跑回自己房間,樓上一片安靜。
窗外樹影搖曳,月亮半彎。這會小鋒、小諾應該在聽小姑講故事。盛藍藍不想上樓,索性出去走走。
院門外新換的路燈閃著柔和的光,行道樹上掛著五顏六色的三角彩旗,在燈影里頑皮地忽閃。
盛藍藍盯著地上拉長的影子,心事重重。
爸媽沒了,和弟弟呆在二叔家不是長久之計。這次爸媽的保險賠償有七八萬,加上蹲冤獄補償三萬,就有十萬塊錢。
十萬塊錢是筆不小的數目,用於小鋒以後做心臟手術費用應該夠了。不過也是坐吃山空,要想過更好的生活,還要學會賺錢才行。可是自己現在年紀還有再多賺錢的想法,也得等十八歲以後才能去做。到時小鋒也剛好手術,只怕那時這筆錢要想做生意,又周轉不開。
如果單純開個小店什麼的,倒是可以,現在也正是改革開放的好時候
「喂,盛藍藍!」
盛藍藍正想得入神,身後一聲喊嚇她一跳。不等回頭,歐蘇陽出現在面前。
「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一切安好。」盛藍藍避開他,繼續往前走。
「別急著走,這麼久沒見,就沒有什麼話跟我說說?」
歐蘇陽又擋在面前,高大的身影壓在她的影子上,讓她感到壓迫心慌。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嘴上這麼說,心裡撲通跳得更慌了。
不過個毛頭小子,我怕他?
一股傲氣騰起,盛藍藍仰起頭,直視歐蘇陽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閃著月華,似被盛藍藍冷艷的目光刺著了,忽閃一下,彎起笑意。
「怎麼?好像很討厭我?」
歐蘇陽近前一大步,與盛藍藍隔著一拳的距離。
這是危險的距離!盛藍藍急忙退後幾步,「歐蘇陽,你有什麼話說就趕緊說,我還有許多事呢。」
「嗯,那我就短話長說,你得多聽一會。」
歐蘇陽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看在盛藍藍眼裡,生起一股無名邪火。
若不是念在前陣子他車接車送上下學,又幫著傳話弟弟入園的事,真想馬上逃開他。這傢伙真是莫名地讓人感到壓力!
「你小姑被人刺傷住院,身體還沒康復,又一個人照顧兩個病娃,你知道嗎?」
「啊?!」盛藍藍當然不知道,小姑沒有和她說受傷的事。其他人更不會和她閒話家常。
「不過傷得不算太重,我找居委會反映情況,他們及時趕到制止了。你說,我是不是要得到表揚?」
「啊?!」盛藍藍驚訝地望著歐蘇陽,真不知要怎麼回答他。
「你二嬸求我大舅給她安排工作,又提了許多禮品來,我外婆沒讓阿姨給她開門,你知道嗎?」
「啊?!」盛藍藍一聲驚詫高過一聲驚詫。
「別叫,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
歐蘇陽勾唇淺笑,眸光里的月華傾在盛藍藍身上。
盛藍藍騰地臉紅了,「你好污!亂說什麼?」
「好污?哪裡污了?」歐蘇陽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又莞爾一笑,「是你想到歪處去了吧?」
盛藍藍被揶得接不上話,急忙打岔。
「我二嬸怎麼好好的,找你大舅安排工作?她能去醫院做什麼?做護工?那豈不是比機械廠的工作更累?要說需要安排工作,我倒覺得我小姑更需要,她要養女兒,戶口在農村,在這個城市生活,太不容易了。」
「你二嬸想去醫科大學上班。說實話,我不喜歡你二嬸,還有你的麗麗姐。」
盛藍藍沒想到歐蘇陽說話這麼直接。
「我也不喜歡二嬸,可是喜歡和在一起過日子是兩碼事。」
盛藍藍為暫時還不能與二嬸決裂而苦惱,其實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剛才看見二嬸打開衣櫃,那一排還沒拆商標的新衣裳,讓她覺得特別扎眼。這麼自私自利的人,和她一起生活簡直是折磨。
「我也想自立門戶,可是」
盛藍藍黯然神傷垂下頭,頭上的白絨花被風吹落。
眼前多了一片陰影,抬頭,歐蘇陽的臉近在咫尺,溫熱的鼻息抵著她的鼻息。
「喜歡就要在一起。」歐蘇陽的聲音貼耳鑽心。
盛藍藍感覺額上冒汗,心跳加速,想要逃走。這時歐蘇陽捧住她的頭。
啊?!盛藍藍感覺到他就要俯身吻下來,她能看見他眸光里的探尋,正側向她的臉頰。她不能呼吸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髮絲輕動,歐蘇陽把白絨花重新幫盛藍藍插好。
「時間不早了,外面冷,早點回家吧。」
歐蘇陽說完,先行一步。留下盛藍藍摸著滾燙的臉頰,一片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