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想了一陣,襲人率先笑著開口,「有了一個了,再合適不過的。」
麝月扭過頭來看她,「我也想了一個,不知跟姐姐的比,又是如何姐姐先說吧。」
襲人便壓低聲音道,「我說的是彩霞。」
「啊,我想說的也是她。」麝月掩口笑道,「竟跟姐姐想到一塊去了。」
倆人相視而笑,賈瑋放下毛筆,遲疑地道,「彩霞麼?」
自從賈政賜下彩霞給他,來到他院落中,有三個多月時間了,雖說也算屋裡的大丫鬟,但幾乎沒在他跟前露過面。
平日裡,她做罷份內的差事,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自己屋中,若非偶爾還能見到她的身影,恐怕賈瑋早忘了有這個人了。
賈瑋記得自己當時同彩霞說過,或是過二年開恩放她出去,或是給她指個合適的對象嫁了不過,將她指給李雲合適麼?
李雲的差事是不錯,人也魁梧高大,但左頰上有個銅錢大的傷疤,算是破相了,彩霞模樣兒卻好,白淨秀麗,身形婀娜,又是從王夫人屋中出來的大丫鬟,行事見識皆有一套,倆人放在一起比較,總覺得不是很般配。
看到賈瑋這副猶疑的神情,襲人雖不明所以,還是解釋道,「二爺,彩霞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一則,她是咱們自家院內的,不比別的院子的丫鬟,若是別的院內的,雖相中了,總還得求她的主子放人,白饒上一份人情,咱們自家院內的,就便宜得很二則,當時老爺賜下來,你不曾納她,身份總是尷尬,能儘早打她離開,還是儘早打了好,她眼下鎮日裡悶聲不吭的,長久下去,沒病也會憋出病來三則,彩霞也算是個標緻丫頭了,那護院總管見了,只有點頭的,彩霞嫁個護院總管,又是平頭妻,也豈有不願的?」
麝月聽了,也附合著點點頭,「正是這理呢。」
賈瑋自然也覺得頗有道理,第一點第二點他都認同,但第三點,畢竟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未免有些嘀咕。
李雲這廝當然會點頭,連胖丫鬟都看得上,彩霞這種漂亮丫鬟站在他面前,骨頭不酥了才怪!
可彩霞真的會瞧得上李雲?會心甘情願做他的妻室?
賈瑋沉吟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左頰,向襲人和麝月道,「那個護院總管,這裡有塊銅錢大的疤痕,我擔心彩霞嫌棄他,這樁親事不成不管怎樣,總得她自個願意才好,我不會隨意指婚。」
「有個疤痕啊?」襲人先是一怔,隨即便笑道,「那又有什麼打緊的?不管她放出去老子娘做主許配,還是咱們府裡頭指婚,都未必能好過這個護院總管的,一個疤痕,終究不算什麼,哪個男子還靠臉吃飯不成?彩霞這丫頭,我是清楚的,可不是那種心裡沒成算的,這樁親事,十有,她會同意。」
麝月也笑道,「男兒俊俏自然是好的,但居家過日子,長長遠遠,關鍵得看撐不撐得起門戶來,但凡有些賺錢的本事,過得踏實,不愁吃穿,比什麼都強,正如襲人姐姐說的,彩霞她無論放出去還是府里指婚,都很難找到這護院總管這樣的了又俊俏又有本事的男子,又有幾個,縱有,也輪不著她做平頭妻,在丫鬟當中,她終究也不是頭挑的」
賈瑋微微點頭,彩霞當時貼上賈環,不在意他猥瑣樣子,確實對她而言,相貌並非重要。
賈環是個主子不假,但彩霞跟了他,只能是個通房或妾室,跟了李雲,卻是妻室,如此看起來,彩霞倒真是有同意這門親事的可能。
「那好,那就煩二位姐姐現下過去同彩霞說一說,她若有些意思,明日便去那邊宅第瞧上一瞧,若沒這個意思,便作罷了。」賈瑋想了想,做了決定。
襲人和麝月點頭應了,出了書房,往彩霞住處去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倆人返身回來,賈瑋一見她們臉上的笑意,就猜到了幾分,看來說客當得頗為順利,也不由地感到高興。
果然襲人笑吟吟地道,「二爺,彩霞同意了,答應明日過去瞧瞧。」
「你們同她說了疤痕的事了麼?」賈瑋有些不放心,追問了一句。
「自是說過了,不然明日她見到,豈不是要怪我們?」麝月抿嘴笑道。
「既是如此,那明日上午就帶她去那邊宅第,」賈瑋說著,看了看襲人和麝月,「二位姐姐也去,那邊宅第,你們還未見過呢,尤其是麝月姐姐,過陣子你就要過去管家了,提前看看也好。」
襲人和麝月都笑著答應了,她們既對東城私宅好奇,也想看彩霞同那個護院總管的相親過程。
此外,麝月是以未來內宅管家的身份去的,比起襲人來,不免多了幾分激動。
「那明日一大早,得到二奶奶那兒交待一聲,我們這些個屋裡的丫鬟出府,可不是輕易的,要她點頭同意才行,派的馬車跟你們男子的也不同。」襲人含笑說道。
「要個寬敞些的馬車吧,天氣悶熱,你們又不便拋頭露面,車帘子遮得嚴嚴實實,擠在一處,即便不中暑,也難捱得很。」賈瑋聞言,不由叮囑道。
「二爺放心,平兒會安排的。」襲人忙笑著接口道,平兒同她的關係,可非一般,多少會照顧一些。
賈瑋聽了,便不再多說什麼,看看夜已漸深,「二位姐姐先下去歇著吧,明日還得出府呢。」
「二爺你自己也早點歇著。」襲人也不忘提醒一句,便同麝月到大屋那邊去了。
倆人走後,賈瑋將視線投到面前的紙箋上,紙箋上密密麻麻的小楷,都是他近日來的思考目前他有兩個商業計劃,不同的方向,可一時難以抉擇。
今夜得好生想想,最好能做個決斷,已經想了好一陣子了,再拖下去,實在不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他身子往後一靠,靜靜思考起來,偶爾拿起案上的茶盞,抿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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