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的是。
整整一天,皇宮內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儘管兵部彈劾太子私自調兵的奏摺早已經送到了皇帝的桌案之上,御史們彈劾太子妄動私刑,扣押朝廷大員的奏本也已經在政事堂堆積如山。
但是無論是皇帝還是皇后,都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任何看法,所有的奏本都沒有批覆,而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東宮在這一天的時間內,也是毫無動靜,太子殿下甚至連進宮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東宮那邊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父皇那邊怎麼也沒有動靜,難道兵部和那麼多御史言官的奏摺,父皇母后都置之不理嗎?」
李賢煩躁的在雍王府中走來走去,神色也帶著幾分著急。
昨天到現在,李賢幾乎是經歷了數次的大起大落,從裴炎被抓,突厥人被鎮壓的失落,到青衣男子將計劃透露給他之後的驚喜,再到今天如雪花般飛到政事堂的奏摺帶給他的希望,直到現在皇宮中遲遲未曾表達態度的焦慮。
短短的一天時間之內,他已經問了無數次這個問題。
只可惜對面的青衣男子依舊是一臉的沉默。
「殿下莫急,想必此時陛下和娘娘也還在觀望當中,太子殿下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必然會有所行動,只是如何來做,某家卻不得而知了!」
青衣男子倒是比李賢要鎮定的多,但是眉宇之間還是忍不住現出了幾分憂慮。
昨天聽聞李弘派出東宮六率的時候,他就當機立斷,決定將計就計,將私自調兵為難突厥的罪名,死死的砸在李弘的頭上。
這一天的時間當中,他仔仔細細的回顧了昨天的一切,雖然當時李弘強勢的拿下了裴炎和阿史德溫傅讓他感到有幾分意外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差錯。
他可以確定突厥反悔的這個消息只在幾個人當中流傳,也沒有留下絲毫的證據,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似乎李弘除了上書請罪之外,無路可走。
但是不知道為何,或許這一天一夜之間,東宮的平靜態度,讓青衣男子莫名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那若是太子一天不行動,父皇母后便一直等著他不成?」
李賢的臉色越發的急切,來回踱步,就像一直煩躁的獅子一樣。
「不會!」
這一次青衣男子倒是回答的很乾脆。
「昨天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全長安城都知道了,想要將此事壓下已經是不可能了,何況兵部和御史言官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最遲明天,陛下和娘娘必然會批覆那些奏摺,而太子殿下若要行動,恐怕就在今天晚上了……」
「今晚?」
李賢的眉頭一皺,神色有幾分難看。
「那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這一次青衣男子倒是臉色凝重的思量了片刻,最後緩緩開口道。
「如此也好,殿下還是派人盯住東宮,一有動靜便來告訴某家,也罷,為了防止事情有變,今夜某家便在王府打擾殿下了!」
「勞煩先生了!」
李賢鄭重的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要知道,以青衣男子的身份,徹夜不歸要擔負的風險極大,只是此刻卻是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呵呵,殿下客氣了!」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面色淡然的開口道。
只是這句話剛剛說完,便有一個小廝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俯身在青衣男子的耳邊說了兩句話,頓時讓後者剛剛有些輕鬆的臉色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先生,出了何事?」
見此情景,李賢也知道情況有變,急聲開口問道。
青衣男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
「殿下,東宮那邊動了!」
…………
紫宸殿。
今夜無眠的不僅僅是李賢一個人,還有紫宸殿中的帝後二人,正如同所有人猜測的那般,昨天的事情鬧得那麼大,他們怎麼可能沒有收到消息。
事實上,就在李弘派人去東宮六率調兵的時候,李治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只是當時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性子沉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恐怕不會這麼衝動。
「媚娘,昨兒的事情,你怎麼看?」
舒適的軟榻之上,李治微微眯著眼睛,輕聲開口問道。
「呵,陛下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昨天的事情就是賢兒布下的大局,為的就是將弘兒網進去。
出了突厥反悔這樣的大事,無論如何弘兒都是要做出反應的,若是他當時便即刻趕去鴻臚寺,恐怕事情就更不簡單了!
突厥人必然就坡下驢,藉此要挾弘兒!如今調兵前去威懾,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武后一身合體寬鬆的青色衣裙,如瀑般的黑髮當中插著一支簡簡單單的玉簪,松松的挽了個髻,一副閒適的樣子,笑吟吟的說道。
「可是如此一來,事情反而變得更加麻煩了啊!」
李治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坦白說,李弘的做法實際上是讓他很滿意的,這種膽敢趁火打劫之輩,自然當強勢鎮壓,不然的話,恐怕會讓他們越加變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是同樣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連他也低估了李賢這個兒子,或者說,低估了他兒子身邊那個神秘的謀士,真沒想到,以往他如此沉寂,但是如今一出手就是這麼環環相扣的局中局!
「呵呵,賢兒身邊的那個人,還是查不到身份嗎?」
李治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冷峻的神色,不過這一句話卻並不是對著一旁的武后問的。
就在李治的話音剛落的時候,旁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內侍,正是平時一臉人畜無害的總管吳良輔!
「陛下恕罪,雍王殿下對那人的保護極好,甚至專門派了幾名擅長潛行的衛士專門保護他的安全,我等為了不讓雍王殿下發現,也是束手束腳,難以靠近,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此人乃是朝中大臣,不過具體是誰,卻是暫時難以確認!」
此刻的吳良輔臉上沒有以往的卑謙溫和,臉色冷靜,說話的聲音也是清晰明了,不帶絲毫感情。
「嗯,退下吧!」
李治抬手揉了揉額頭,顯得有幾分疲累,擺了擺手說道。
而吳良輔則是恭敬的行了一禮,再度消失在了陰影當中。
「那……陛下打算怎麼辦?如今兵部和御史言官的奏摺已經越來越多了,再這麼下去,恐怕也不好辦啊!」
武后也微微皺眉,開口說道,眼眸當中也帶著幾分憂慮。
「嗯……」
聽聞此言,李治也有些沉默,現在的局面他也清楚,雖然事實的真相他很清楚,但是如果李弘拿不出證據的話,他也難以說服群臣。
只是,以李治對於李弘的了解,他這個兒子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啊……
下一刻,仿佛是為了印證李治的想法一般,吳良輔又匆匆趕了進來,開口說道。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的奏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