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要給京營換血,在北直隸、山陝等地募集勇壯,卿家還有別的要跟朕講嗎?」
對於魏忠賢的變化,朱由校沒有過多在意,眼下他最在意的就是兵權,對於一位皇帝而言,在面臨重重挑戰之下,沒有什麼比抓兵權更重要了!
沒有槍桿子,腰板就不可能硬。
沒有錢袋子,說話就沒有底氣。
後者還好說,內帑儲備的金銀相對充足,而且今後會嚴抓貪腐,嚴懲奸佞,嚴辦敗類,這一批批殺下去,靠廠衛就能得大批金銀。
但是同樣的道理。
這般毫無顧忌地去殺,去抓,勢必會讓藏在幕後的魑魅魍魎,為自保而動別的心思,由此便體現出槍桿子的重要性。
做暴君,不是你下幾道旨意就夠的。
你要有足夠的震懾性。
確保大明治下的穩定。
倘若上述這些沒有做好,最後面臨的結果,哪怕沒有被別有用心之輩害死,也會導致大明分崩離析。
所以朱由校要做的還有很多。
「暫時沒有了。」
熊廷弼有些猶豫,他不知該不該將知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講給天子,畢竟京營的腌臢事太多了。
熊廷弼怕自己全都講出來,會讓天子生怒。
熊廷弼想先把腌臢事做了,然後在給天子稟明。
「看來卿家並不信任朕?」
朱由校見狀,哪兒會不知熊廷弼所想,舉起所持的那把雁翎刀,遞到熊廷弼跟前,「將這把刀給朕握住,握穩!」
「皇爺!」
「皇爺!」
此舉讓魏忠賢、劉若愚等內廷太監見後,無不露出震驚的神情,下意識上前想要護住自家皇爺。
「都給朕退下。」
朱由校冷冷道。
魏忠賢、劉若愚他們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流露出各異的神情,儘管他們不想退,但是天子的態度卻很堅決,這讓他們不敢不退。
只是儘管都退下了,但一雙雙眼睛卻盯著熊廷弼。
「將這把刀給朕握住。」
朱由校絲毫沒在意這些,而是直勾勾地盯著熊廷弼。
「臣…」
熊廷弼面露躊躇,在御前敢握刀者,那無疑是僭越宗法禮制,一旦傳出去的話,勢必會遭世人唾棄。
「怎麼?熊卿敢在京營連斬137將,現在卻連一把刀都不敢握了?」朱由校笑笑,盯著熊廷弼道。
「臣敢!」
面對此等態勢,熊廷弼儘管心跳加快,但卻眼神堅毅起來,「陛下旨意所在,臣不敢違背!」
說著,熊廷弼微微低首,雙手去接那把雁翎刀。
「單手持!」
朱由校卻打開一手,將那把雁翎刀遞給熊廷弼。
在接過那把雁翎刀之際,熊廷弼的心狂跳不止,也是在這一剎,熊廷弼明顯感受到無數道凌厲目光。
而在眾目睽睽下,熊廷弼在握緊雁翎刀時,卻下意識手腕一翻,將鋒利的刀刃對向自己。
儘管動作幅度很小,可魏忠賢、劉若愚他們卻瞧得真切,那顆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可眼睛卻絲毫不敢脫離。
「熊卿,有什麼感受?」
朱由校負手而立,看著熊廷弼道:「你現在握著的這把刀,就好比是京營,是朕將這把刀給了你,若朕對熊卿有疑的話,熊卿覺得你能握住這把刀嗎?」
「陛下!」
本要說些什麼的熊廷弼,當聽完天子所言,立時便全明白了,此刻的熊廷弼露出羞愧,「臣有罪!!臣是想」
「朕知卿家之想。」
朱由校卻笑著擺手打斷道:「無非是京營內的腌臢事太多,這並非連斬137將那般簡單,卿家是想等悉數解決了,再向朕稟明情況,朕說得沒錯吧?」
「陛下英明!」
熊廷弼單手持刀,微微低首道。
「君不疑臣,臣不疑君,方能成就一番大事。」
朱由校走上前,伸手輕拍熊廷弼,「朕既然特赦卿家,允卿戴罪立功,那就對卿沒有任何戒備,若是朕對卿有保留,那對遼戰略就不會對卿言,須知,整飭京營會卿一人之事,更是朕之事。」
「臣明白了。」
熊廷弼低首道:「陛下,當前京營的情況很不樂觀,武備鬆弛就不說了,關鍵是吃空餉喝兵血嚴重!」
「就臣知曉的情況,五軍、神樞、神機三營,單是冒領空餉就高達17000餘眾,這還是臣所知的。」
「更別提京營所發糧餉,多數根本就沒實發到兵卒手裡,被京營將校截留,而截留的糧餉,非這幫將校獨吞,一部分要孝敬給在職勛貴,一部分要孝敬給內官,不過眼下好的是,駐京營的內官皆被召回了。」
「而且五軍、神樞、神機三營所轄軍備火器等,被私下販賣走的眾多,除了那幫將校參與外,還有一批是底層兵卒乾的,他們沒有糧餉,就只能」
說著,熊廷弼卻停了下來。
腌臢事太多了。
真要細細去講的話,恐講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靠著連斬137名京營將校,靠著內帑直撥的200萬兩銀子,熊廷弼是在京營站穩腳跟了。
可是站穩腳跟,不代表就將京營整飭好啊。
「果然和朕想的一樣。」
朱由校的臉上看不出喜悲,語氣低沉道:「那卿家接下來打算怎樣做?所缺軍備火器之事,卿家無需多想,朕以命人籌建大明軍備局,今後會供應京營所需。」
「至於那批被召進宮的內官,朕會命西緝事廠拷打,將他們歷年來所貪悉數收繳。」
這樣好啊。
熊廷弼有些激動,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的壓力就小很多,至少所缺軍備火器,他無需再擔心供應了。
「陛下,臣是這樣想的。」
熊廷弼強壓心頭激動,將此前所想講明,「臣打算先在京營推行汰兵減餉,以朝廷遇到難題為由,將那部分空餉悉數擠出,將不堪重用的弱兵一律開革。」
「那如此一來的話,卿家就不怕鬧出兵變?」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
「不會!」
熊廷弼卻語氣鏗鏘道:「在進行汰兵減餉之際,臣會提高京營伙食規格,全力保證一日三餐,糧管飽,鹽給足,對真正的底層將士而言,兵餉拖延發放還好,但前提是能叫他們吃飽。」
「如果連肚子都吃不飽,還拖延發放兵餉的話,那一個個勢必滋生怨恨,造成士氣不穩,從而會誘發營嘯兵變。」
「糧跟鹽,內廷管了。」
朱由校嘴角微揚道:「除此之外,五日增加一頓肉,這樣,卿家在汰兵減餉時,能安撫好京營上下。」
「臣叩謝天恩!」
熊廷弼抱拳行禮道。
這給他解決大問題了。
「若朕猜得沒錯,等到那批空額跟弱兵,悉數被淘汰出京營。」朱由校卻伸手拉住熊廷弼,保持笑意道:「卿家便會安排人手,去北直隸等地募集勇壯吧?」
「陛下英明。」
熊廷弼咧嘴笑笑,「不將空額跟弱兵悉數淘汰,便分精銳離開京營,或許會讓一些傢伙動歪心思。」
「那便按卿家所想來辦吧。」
朱由校眉頭微挑道:「這期間誰要是敢鼓搗鬧事,無需顧慮別的,該抓就抓,該殺就殺,出了事朕給卿家兜著。」
「臣領旨謝恩!」
熊廷弼再拜道。
別看朱由校說得很隱晦,但熊廷弼卻領會了,要抓的必是想鬧事的勛貴,要殺的必是想鬧事的將校。
整飭軍隊哪有不見血的。
不過熊廷弼能殺帶兵將校,但卻不敢殺勛貴,畢竟這事兒太大,哪怕大明勛貴群體早已沒有實權,可代表的含義卻不同。
但是熊廷弼不敢處置,不代表朱由校不敢處置,作為大明的皇帝,執掌生殺大權於一身,還真沒有朱由校不敢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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