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從公主府搬回家裡之後,便將之前的生活完全隔斷,便就又恢復回以前的生活。只是阮峰靠著他的那點兒薪資,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似乎有些吃力。畢竟阮媛回來,就帶回四個丫頭
阮峰一個八品的評事,家裡要那麼多侍女幹嘛?一身與他一樣的人家,有個老婦、一個婢女也就兄夠了。更何況阮峰還要供兩個兒子上學,然後,既然將劉貴母子接來,偶爾就要接濟一下。畢竟在京城裡頭,指著小孫氏十指,家裡還有一婆子、一個婢女,是養不起來的。
阮媛也看出家裡的緊張來,她手裡頭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阮媛非常後悔當初非要面子,從樓家什麼也沒帶出來。本來還有那麼一點子的東西,也都讓她給當了,貼補劉貴了。
於是阮媛便就打起四個丫頭的主意來。倒不是想將她們賣了,而是想起當初她已經將四個丫頭去了奴籍,那麼,現在阮媛又養不了這麼多的丫頭,那麼,想當然的綠珠留下,綠柳幾個後買來給她當陪嫁的丫頭,打發了。
讓她們要麼投親靠友,要麼就選個良人嫁了。
綠柳幾個頓時全都表示,不願意離開。
阮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歸結底一句話,不是阮媛嫌侍候的人多,而是阮家沒錢養這麼多的閒人。
綠柳聽阮媛說的理由,笑了。轉身走到阮家給她們安排的丫頭房裡,拿了個盒子出來,遞到阮媛面前。
阮媛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
綠柳道:「上回姑娘從公主府出來時,已經喝得醉了,所以出來時,公主打發了人送給姑娘的,說是總算相識一場,知道姑娘不是個干慣活的,也挨不得累,所以便就將這個送與姑娘。我便就代姑娘接了,確切是什麼,奴婢沒敢打開,並不太清楚。」
阮媛狐疑地接過那個方竹盒子,掂量掂量,很墜手。嘴裡還叨咕:「公主什麼時候變得體貼人了?還知道給我準備東西了?」
打開看時,竟是幾個足金的金鐲子、金鎖等物。這是明著讓她變賣了。
綠柳又從懷裡拿出一大包東西,舉到阮媛跟前道:「這也是公主給的。奴婢看過了,是銀子。十兩一錠,足有一百兩的官銀。」
阮媛接過來打開一看,大喜道:「還真不知道公主變這麼體貼了呢。看來我之前冤枉了她,還以為公主是改不了性子了呢。」然後卻又道:「可是這些個錢,總有要花光的時候。明春我表兄高中了,要請客,又要添置衣物,還要拿錢打點,謀個好地方外放。也不能咱們就將這些花光了。」
綠柳、綠蘺、綠玉跪地上齊聲道:「我們願意侍候姑娘,什麼都不要,只要姑娘收留就行。我們會些針黹,平日再出去幫個忙,掙些零用錢,決不管姑娘要一分錢花。只求姑娘收留。」
阮媛見她們實在是不樂意走,一時又有了銀子,便就勉為其難地道:「那可說好了,在阮家可不像在鎮北侯府那樣,不用幹活,又有銀子拿。」
綠柳幾個就差指天發誓,阮媛才不再提攆她們出去。
於是,阮媛便就開始了極為規矩的生活。每日早上,在阮家吃過飯,有時帶著綠柳、綠珠,或是只綠柳,去劉貴家。路上,阮媛准要轉到肉販攤上,砍一條肉,給劉貴補營養。
天氣越見冷了,阮媛去劉貴家裡,可謂是風雨無阻。
劉貴讀書很認真,即使是吃飯的時候,劉貴都不經常出來。多半時候,都是阮媛陪著小孫氏說話,然後讓丫頭幫著劉貴家裡的老婆子和燕兒幹些活計。
即使這樣,阮媛也非常開心。
只是一到這時候,屋內便就陰冷陰冷的,要是生起炭火就好了。阮媛在劉貴屋裡轉了一圈,開始算計著那一百兩銀子都買多少炭,是只給劉貴買,還是她家裡也留一些。
這第想著,嘴上不知不覺便就叨叨出來。
正低頭認真看書,一會兒一換手拿書,另一隻手便就攥成拳暖和暖和的劉貴聽了,笑道:「胡說什麼,哪裡就用得著買炭了?以前在家時,比這還冷呢。」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這衣服是你前些時候才買的,很厚實暖和。比在家鄉時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呢。快別浪費錢。」
阮媛一貫不聽別人的話,嘴上答應著,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最近這一段時間,雖然劉貴一直讀書,但對阮媛,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在鄉下時候,所以阮媛現在可以說過得非常的順心,一副心滿意足,為了劉貴簡直掏心掏肺也心甘情願。
早上出來的時候,綠柳被公主府的人喊了去,所以阮媛今天只帶了綠珠出來。天快黑的時候,阮媛看著小孫氏將她帶來的好吃的全下了鍋,才戀戀不捨的從劉家出來,回阮家。
由於阮家和劉家只隔了兩條街,所以阮媛每日裡都是步行。她與綠珠兩個路上有說有笑的,遠遠地能瞧著院家大門時,卻發現綠柳正讓一輛馬車停在了院家門口。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的炭。
阮媛吃驚地快步走上前,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有錢買炭?」
綠柳正吩咐拉炭的,往院子裡卸車。見了阮媛,笑著回道:「姑娘怎麼傻了?奴婢哪兒來的錢買這個?姑娘忘了,今兒誰喊我的?這是公主給的。說你這人要臉要皮的,阮家冬天定捨不得買炭,怕姑娘凍著。全就讓奴婢一早就去公主府等大內送炭的宮監,等到這時候才送到,所以奴婢也就回來得有些晚了。」
阮媛道:「這是公主給的?」
綠柳笑道:「要不然呢?奴婢就是心疼姑娘,也變不出錢來,哪裡買得起?奴婢雖然不認得,但據公主說,這可是貢炭,上好的呢。」
阮媛喃喃道:「怎麼我覺得公主像變了個人呢?」
綠柳笑道:「那可誰知道呢?要奴婢說,姑娘管他呢,公主給的,也是一片好心,姑娘受著就行了。興許是姑娘感動了公主也說不定。對了。」綠柳將肩上背著的一個包袱遞給阮媛道:「這是公主送給姑娘的,說她不喜歡了。」
阮媛接了並沒有打開,也管不了那麼多,而是急忙道:「別再卸了,綠柳,你帶著他將車趕到我小姨家裡,你看著他們卸車,夠他們家冬天用的,再回咱們家卸來。」
綠柳有些躊躇:「這樣不大好吧,這可是公主送姑娘的。是公主對姑娘的一片好心,姑娘怎麼好就送別人呢?」
阮媛道:「公主既然送我了,就是我的,我送誰或留下,全看我自己的了。快點兒,一會兒天就黑了,你不去,我可讓綠珠去了。」
這工夫阮峰也從衙門回來,大孫氏、鄭媽等人也從屋裡出來,然後阮家兄弟下學也回了來,全湊到門口。阮峰聽見了阮媛的話,也非常贊成道:「天快黑了,別讓綠柳去了。」一指阮家兄弟道:「你們兩個領著去劉家,留夠他家一冬用的,再回家裡來。」
大孫氏和鄭媽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炭,圍著炭,道:「公主就是不一樣,這麼好的東西一送就這麼多,嬋娘一天十二個時辰燃著,一冬也用不了呢。」
阮家兄弟回家還沒進去,便就領著拉炭車走了。
眾人往院子裡走。大孫氏見阮媛手裡拿著個包袱,問道:「這又是什麼?看這包袱皮就不是一般的東西呢。」
進到屋裡,因為有綠珠幾個,大孫氏也就不用侍候阮峰。阮媛就在廳上將包袱打開,裡面是一件皮裘大衣,毛亮而密實,一看便就價值不菲。大孫氏就用手摸了摸,光滑得很。不禁吧道:「我長到這麼個歲數,還沒見過這般好的皮大衣呢。公主出手可真是闊綽。」
阮媛就要往大孫氏身上披,大孫氏穿在身上,又摩挲了下,便就要脫下來。阮媛道:「正好給娘穿。」
大孫氏道:「哎喲,你快別嚇娘。我要穿上它,只怕路都不會走了。既然是公主給你的,你便就穿吧。正好一天冷一天了,你天天往你小姨家裡跑,路近,也要走一會兒呢,正好穿它,還禦寒還保暖。」
阮媛道:「要不給我爹吧,讓我爹上衙門路上穿。」
鄭媽幾個已經將飯菜擺好,阮峰也換了衣服,從裡屋出來。聽了阮媛的話,笑道:「我要是穿了它去,人只當我受賄了。這咱們家裡丫頭多,已經被人說閒話。你娘說得對,還是你穿吧。」
阮媛見大孫氏和阮峰都不要,心下已經有了計較。吃過晚飯,回到她自己的屋裡,阮媛將那皮衣服攤開放到床上,來回的比量了一番。她自己的針線她自己清楚,於是讓綠柳喊了鄭媽進來,非逼著鄭媽將這皮衣服改成男子能穿的。
鄭媽只一聽,便就叫了起來:「你這孩子瘋了不成?這麼好的東西,改了就白瞎了。」
阮媛使小性子道:「怎麼就白瞎了?正是怕糟踐東西,我才求鄭媽的。鄭媽要是不樂意,那我就自己下手,到時改壞了,鄭媽可別心疼。」
鄭媽被阮媛氣得沒法,可也知道阮媛是說到做到的。只得拿了針線,剪子等物,動手開皮衣服。也不問阮媛。
只一個晚上,鄭媽便就將那件女人穿的皮衣,改得劉貴穿身上正好,不肥,但也不瘦。就是有些短了。早上的時候,睡醒了的阮媛拿著那皮衣服披身上試了試,感覺很滿意。讓綠柳包了,吃過早飯,便就去劉家。
已經進入到深秋初冬天氣,若是沒有太陽,便就陰冷陰冷的。阮媛去劉家的路線是固定的。主僕三個頂著入骨的秋風,緩緩地走著。綠柳抱著包皮衣的包袱,嘟著嘴,說明她非常地不樂意。
阮媛搓了搓手,面上微笑著。昨天一下子解決了劉貴兩個問題,阮媛能不開心麼?所以,也就大肚的不介意綠柳在哪兒生悶氣,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也不想想,我一天有什麼要緊?我表兄科考才是最主要的,我兩個兄長這一回是沒指望的,要是我表兄萬一再凍病了,可如何是好?我將來的好子日,全看他呢。」
綠柳氣不過道:「公主對姑娘這麼好,也不見姑娘去謝謝公主。反倒將公主的一片好心,全送了別人。看公主知道傷心了,怎麼辦。」
阮媛笑道:「都說你這丫頭是個聰明的,難道還看不出來?我只要離開了鎮北侯,與公主便就是天差地別的人了,現在我再去巴著公主,就只有徒讓人討厭的份。除非我地位提高,要不然這輩子,我和公主都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路邊光禿禿的樹上,仍有一兩片樹葉沒有掉淨,頑強地與風抗爭。
阮媛停住腳,看了會那葉子。然後沒出一聲的便接著往前走。嘆道:「冬天就要到了,快要下雪了呢。」
綠柳和綠珠兩個也瞅了瞅那片葉子,然後綠柳的眼睛卻又飄向了別處,遠遠的,一顆樹的後面,似乎躲著個身影。打阮媛回到阮家,往劉貴家去的第一天,綠柳便就知道哪有個人,總是看著她們過去,才會離開。
當看到阮媛依然穿著她平日的衣服,往劉家去,而綠柳手裡多了個包袱的時候,樓石的臉已經比數九寒天還要冷了。
他打著趙寧的名義,送阮媛的東西,竟然讓她全數的全送給了劉貴,這是樓石所沒想到的。趙寧從來都不是個會為別人考慮的人,他為了說動趙寧幫他,答應趙寧,幫趙寧弄清楚周毅的行蹤,周毅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周毅是否喜歡過誰。
樓石這輩子都求過誰。開始和阮媛離婚後,他以為他對阮媛也不過只是稍微有些心動而已,只要時間滑過,一切都會淡忘的。
然而第二天,他便就忍不了了。巡城使本就是在京城裡巡視,他的腿腳不聽使喚地便每天往這兒來,然後就看見阮媛每天都會有說有笑地往劉貴家去。風雨不誤。
然後,樓石便就想到阮媛也是個受不得苦的,天氣越來越冷,便就忍不住為她打算起冬天要用的東西來。屋子裡要燃炭是肯定的。她每天出來,頂著冷風。阮峰官品低,所以他沒敢給阮媛買其他顏色的皮衣服,只買了件黑的。
那是他親手從西域商人手挑的第一批冬貨。不用問,樓石也猜得著,阮媛一準是讓人改了,送與劉貴穿去了。
樓石氣得攥緊拳頭,待到阮媛走遠了,使力地捶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