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石又恢復回以往的模樣,微笑著,看起來比剛剛和善了不少。不再理會林嬌和程大姑娘,反而對程大公子道:「怎麼人都走了?不是要擊鼓傳花?我還想玩呢,程兄覺得如何?」
程大公子單名一個順字,聽了樓石的話,不禁暗自搖頭,知道樓石這是要給阮媛出氣,暗自後悔沒和幾個妹妹說清楚,弄得她們誤會,生起了小心思,以為難為阮媛,樓石見了會高興。
其實這也怨不得程順。程順性子正直,一來覺得這是樓石的私事,他要是先跟妹子們挑明了,有泄人**之嫌,再來,他又以為他的妹子們平日看起來都挺和善可愛,雖然阮媛父親地位低,但總不會做欺辱了阮媛。
現在看來,他還真是不了解姑娘們的心思。人都說以己度人,程順也算得上是個君子了,只會以他自己的心思來想。他待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惡的,都一視同仁,就以為他的妹子們也是如此。
雖然這三個妹子全都是姨娘生的,不與他同母。
程順也覺得要給她們些教訓,今日是在家裡,明兒出到外面,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若真惹了禍事,還不是程家給收拾?坐到樓石身邊後,對阮媛笑道:「阮姑娘也坐過來一塊玩吧。」
阮媛搖頭道:「如果眾位不要我打鼓的話,我倒是想去前面尋我娘,以我的身份地位,也只適合在哪兒,與那裡的姑娘位一塊兒玩。」
自上次之後在書肆之後,樓石可是下定了決心不再理會阮媛的,但卻也沒撤了查看阮家和劉家的人,當然對於阮媛的事全是知道的。雖然知道,但樓石到底還是覺得傷了自尊,所以明知道阮媛傷心,仍強挺的。
直到最近,終是挺不住了,又不想丟了面子,所以才想了這麼個辦法,沒想到,卻被林嬌和程家三位姑娘給破壞了。樓石心下極為鬱悶,可見他現在雖然面上笑著,心下的火氣卻是大得很。
偏阮媛剛說的話,又似是火上澆油。
林嬌卻不覺得,認為阮媛說得在理,其實林司直的地位在樓石看來,並不比阮峰高多少,可林嬌自我感覺良好。與阮媛這麼面對面的比較,又生出許多自信來。
所以,林嬌完全聽不出阮媛的意思,還一陣的暗自竊喜。覺得現在氣氛之所以會冷,全是因為樓石來,發覺阮媛在這裡的原因。
程順心下清楚,將阮媛留下,才是他妹子們將功贖罪的好機會,於是便就給程大姑娘使眼色。程大姑娘到底比林嬌見識要廣,現在看出些事來,自然會意。、
程大姑娘笑盈盈地走到阮媛跟前,便就拉了阮媛笑道:「阮妹妹這麼說可就見外了,原在外面拉了妹妹過來,便就是要一塊兒玩的,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妹妹這麼說,可不是要折殺了我們?若妹妹合該與前院的姑娘們一塊兒,那我們又如何敢與樓世子同桌呢?妹妹若是眼裡還有我認我這個姊姊的話,就一塊兒坐。」
阮媛也在笑,但笑得卻不怎麼開心,說道:「程姑娘金枝玉葉一般的人,自然是與樓世子般配的,我可不敢妄自托大。再說林姑娘又漂亮又有學識的,哪裡是我這樣泥土一般的人可比的?若是沒什麼事,我可真要去前邊了。要不我還打鼓?剛你們不是說,我定是比丫頭打得好?看樣子我還是有些好處的。」
邊上一直站著的林嬌笑道:「我看那,也不就一定比丫頭打得好呢。程姊姊又何必非接著她呢?我看她是見著樓世子在這,心裡彆扭也說不定,咱們還是別再為難她,就讓她走吧。鼓讓丫頭打也是一樣的。」
阮媛道:「嗯,我也這樣覺得。」
樓石笑問道:「看樣子林姑娘對打鼓還挺懂行的?」
林嬌見樓石與她說話,心下一陣激動,忙說道:「也不是十分懂。」
樓石道:「不是十分懂也定是懂一些了?既然這樣,我看今天這鼓就林姑娘打吧。」
林嬌沒想到樓石竟讓她打,當時便就愣住,道:「這……世子怎麼能讓我打鼓呢?」
樓石冷冷地笑道:「怎麼你打不得鼓?也行,用不了多久,只怕再請林姑娘打鼓,可就得花錢了呢。」
園子裡的人此時再聽不出什麼來,可就是真的笨了。林嬌臉色突變,道:「你胡說,你是世子又怎麼的?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樓石拿眼睛瞅程大姑娘,程大姑娘看了眼程順,鬆開拉著阮媛的手道:「既然林妹妹不樂意,我來打,這又有什麼呢?既然阮姑娘打得,我便就打得。」
說著話,從綠珠手裡接了那塊黑巾,手到鼓前,拿了鼓槌在手,道:「阮妹妹也去入坐吧,一會兒可要做得首好詩才好。」
沒走的姑娘也不好再走,阮媛笑眯眯地走到林嬌身邊道:「林姑娘一塊兒坐吧。真是可惜了,我還想聽林姑娘擊鼓呢,要花錢哪?那我以後可聽不著了,我一窮人,可哪有那個閒錢聽呢?」
說完,也不管林嬌臉色氣得通紅,便就尋了個位置坐下。她從來不是什麼心地良善的人,落進下石、趁火打劫什麼的,她最愛做了。而且既然樓石說將來有可能花錢請林嬌擊鼓,那就是說林司直只怕要倒霉。除了勾欄楚館之外,哪裡的姑娘會花錢請呢?
而要進到那裡,不敗家又怎麼可能?
以林司直的官位,家屬沒入宮中為奴還不夠級別呢。
阮媛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仰著頭,拿鼻孔看人,公然蔑視林嬌。雖然為了阮峰,還不至於敢對蔑視其餘姑娘,但已經尾巴上翹上天了。
樓石看了眼阮媛坐的位置,臉就又撂了下來。
好在程順很有眼色,忙站起來,給樓石打台階道:「這裡怪冷的,不若咱們進屋吧。裡面有個暖房,我已經讓人生上火,屋裡也燒上炭,咱們屋裡去吧。圍在火炕上,咱們邊吃邊玩。剛走的人,我也讓丫頭喊來,人多還熱鬧些。」
眾人哪有不說好的?於是一眾人便就從亭子裡轉移到程順說的室內。在經過林嬌時,沒一個人與她說話,或喊她一聲的。
阮媛笑道:「林姑娘不與我們一塊兒?」
林嬌咬牙道:「要你假好心?」
眾目睽睽之下,阮媛笑著說道:「我沒有假好心啊,我根本就沒安好心,就是想繼續看你的笑話,才喊你的。不去就不去被,可別後悔才好。」
程家幾位姑娘抿了抿唇,突然她們發覺阮媛根本就沒有之前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乖巧,這性子簡直稱得上可怕。惹不起的時候就蹲著,等你倒霉了,也不管自己的臉面不臉面的,便就上去補兩腳。而且還做得如些的光明正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做了多麼偉大的事跡了呢。
尤其是程大姑娘,先前就她傷阮媛傷得狠。想到這兒,程大姑娘捏著鼓槌,看了眼林嬌,覺得打鼓什麼也沒什麼。她是妾生女,而且也不小了,正是急著找婆家的時候,若是到時樓石從中作梗的話,會直接影響她的將來。
與此比起來,擊鼓又算得了什麼呢?看樣子,林嬌算是完了。再說了,三國時的彌衡還擊過鼓呢。這麼一想,程大姑娘反倒自然了。
林嬌見眾人全都走了,她站在亭子裡又站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哭跑著去尋她母親去了。
阮媛雖然不知道,但她留下綠珠看著,綠珠等林嬌跑沒影了,就去尋阮媛,自然添枝加葉地學與阮媛聽,阮媛聽後,非常開心。
程大姑娘一直擊了一天的鼓,直到天黑宴散,阮媛去尋她母親,程大姑娘方才停住。因為有程順,所以樓石並沒多說什麼,只算得上小懲戒了一下。
阮媛那天,在程順的安排下,到底最終坐到樓石身邊。但阮媛不理樓石,樓石也不主動與阮媛說話。這兩個人挨著坐著,卻像是鬥氣的冤家一樣,互不說話。
而自程家宴會之後,便就出了兩件事情。
一個,便是林司直因為貪墨被刑部查檢,然後沒過幾日,林司直便被刺配流邊,家屬發賣。阮媛聽說以後,專門去到市場官賣奴婢的地方。林嬌與她母親蔣氏還有林家其他女眷,全都被繫著手腳,頭髮散亂,全沒了幾天前,在程家時的神采。
民眾們聽聞這裡前六品官的家屬,便就全都圍了上來。阮媛也擠在裡面看熱鬧。
林嬌和蔣氏都看見了阮媛。蔣氏就欲上前拉阮媛,被看著的官兵一鞭子打了回去道:「老實些,還以為你是先前的官太太呢?」
被打的蔣氏也不喊痛,卻衝著阮媛道:「阮姑娘,阮姑娘,我求求你了,就大發慈悲,買了我女兒去吧。她先前對你不敬,任你打罵報仇。」
林嬌狠狠地瞪阮媛,然後拉蔣氏道:「求他做什麼?我就是果然被賣到那種地方,也是我的命,死了我也不要她幫忙。」
阮媛想起自己上輩子時被赤條條綁在菜市場,千刀萬剮的場面。當時也是一堆人圍著看,可是當那刀一下一下划過她的肌膚後,她便就後悔了。
林嬌現在話說得硬氣,阮媛只希望林嬌將來別後悔,阮媛就真的佩服林嬌。
然後一個鴇母打扮的婦人,側耳邊帶著一朵紅花,穿了一身的錦緞子黑色棉襖,由著兩個小丫頭陪著上來,看了林嬌,又看了林嬌庶出的妹妹,那孩子才五歲。那個鴇母嘆林嬌道:「可惜年紀大了些,性子已經養成,要不然教養幾年,也能成個名門小妾。」
最後,那個鴇母將林嬌和她妹妹一塊兒買走。蔣氏哭罵阮媛道:「你也別得意,我女兒的今天,便就是你的明天。」
阮媛冷笑著道:「你竟然還罵我?你們今天與我有關係嗎?林司直是貪墨,我聽說刑部從你家搜出來的東西,可頂上一個縣幾年的稅收,我的兩位兄長至今未婚,全因為沒地方住。可林家竟然幾房小妾的養著。蔣夫人覺得這是我的錯嗎?」
蔣氏又要往前沖,兵士又是一鞭子。
阮媛道:「蔣夫人覺得若是咱們位置與換,蔣夫人能幫我?若蔣夫人做不到,又怎麼會想到我就會出手相救呢?蔣夫人可對我有恩?我覺得我沒落井下石,已經仁慈了呢。蔣夫人還是想一想不久的之前,是如何對待我和我娘的吧。」
說完,阮媛便就大笑著走了。
第二件事情,說起來,樓石也是不曾想到的。而阮媛就更覺意外了。就在阮媛瞧完熱鬧,回到家裡,鄭媽在院子迎著阮媛,不讓阮媛去客廳。
阮媛奇怪道:「難道來了外客?」
鄭媽笑道:「外客倒也談不上,咱們家來了冰人了。」
阮媛聽了,一喜:「來給我兄長說親?可知是誰家的姑娘?大兄年歲也不小了,也是該成家了。就不知道將來的嫂嫂脾氣如何,可容得我住娘家吧。」
阮媛說話語速又急又快,插不上話的鄭媽急得大冬天的,都要流出汗來,直到阮媛自己停住了話頭,鄭媽才道:「不是給兩個哥兒說,是給你說親。給你,我的傻姑娘,還做夢呢?」
「給我?」阮媛進到屋裡,才端起綠柳上來的熱茶想暖暖身子,這下全都噴了出來,怪叫道:「真的?誰……誰家的,今年幾歲了,家裡怎麼樣?不會是又窮又丑,才會將主意打到我頭上吧?不對,不對,也興許是又老又丑又窮呢。」
鄭媽拿起手帕給阮媛擦臉,又將茶碗遞給綠柳,讓她再去拿一碗水來。才輕斥阮媛道:「胡說些什麼?我聽冰人說了,是位大家的公子,還未娶過親。就怕咱們家誤會,人說得明明白白的,公子長得一表人才,讀書又好,考了秀才,開春便就下場,定是要中的。」
阮媛覺得奇怪道:「那為什麼要上咱們家來給我提親?總不是冰人弄錯了吧?鄭媽快去,與我娘說,問清楚了,別到時候再弄個烏龍出來,丟臉就不好了。」
鄭媽也說道:「老奴也覺得奇怪得很呢。據那冰人說的,公子如此的好,怎麼會上咱們家來提親呢?太太也怕弄錯了,一再的問,那冰人說沒錯的,是公子家裡人點名讓上咱們家來,跟姑娘提親的。再三確認了,一準沒錯的。」
「公子自己說的?我認識?」阮媛更加奇怪了:「他誰家的?是不是打哪兒見過我?」
鄭媽說道:「冰人說,公子自己說前幾天在程家鍾老太君宴會上見過姑娘,便就一見鍾情起來。左右思想放不下,在家裡求了他父母准許,倩了冰人來家裡提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