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也知道自己是沒法子說動她父母的。所以樓石提出來,她便也就不客氣了。不知道樓石用了什麼辦法,沒出半個月,竟然就離成了。雖然承天帝並沒有下旨,離婚那天,阮媛到樓家祠堂,就見樓家宗長、長輩、樓書等全都依次坐在了右邊。
而左邊依次最前邊坐了一位宮監,定是承天帝派來的。然後便就是京城令、阮峰的上峰、阮峰、大孫氏。樓石本來是在右邊椅末站著。等到阮媛來,才被主持這場合離的樓家宗長喊到地中,與阮媛並肩站著。
阮媛一直低垂著頭,阮峰看到阮媛,冷哼了聲。而大孫氏則一直抹眼淚。對著鎮北侯,滿是愧疚。簡夫人今天並沒來。
樓家宗長是個七十多歲的長者,自然要發一通的長遍大論,說教勸解自然不在少數,訓斥也必不可少。但今天這陣仗,婚是離定了的。所以,這位宗長大人,心下也清楚,說也是白說。所以,吹鬍子瞪眼地將寫好的合離書放到桌上,一式三份,最終說道:「你們各自看看,若無異議便就簽字畫押,以後忘卻前慳,各自婚嫁,多思己錯處,少怨別人,引以為戒。」
字輪不到阮媛簽,而是樓石、樓書、阮峰、簽了名,然後樓家宗長按印、京城令按上自己的大印。阮峰收了一份,樓家收了一份,另一份則交則京城令拿回去消姻籍。
從樓家祠堂出來,阮峰夫婦衝著樓書,又是一番地道謙。但終是合離,而非休棄,阮峰發自內心的感激樓書和樓石。所以,一直目送樓家人離開,而樓石走時,也並未多瞅阮媛一眼。好似從此便是路人一般。
兒女再怎麼讓父母傷心,難以割捨的還是骨肉親情。阮峰一改之前對阮媛的不理采,或是訓罵,與對阮媛道:「你也別再住公主府,回家來吧。咱們家雖不好,但也沒有讓姑娘外住的道理。」
阮媛眼角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濕,哽咽道:「爹!」好一會兒,才能出聲道:「嗯,我先回公主府,把我的東西拿了,晚上一準到家。」
阮峰和大孫氏看了眼阮媛來時乘的馬車,雙雙嘆氣。大孫氏大概是怕阮媛不回家,就又說道:「你也別恨我們先前罵你,我們也是為了你好。攔也攔不住你,日後生活得不如意,你才知道後悔呢。好在我和你爹都還身子硬朗,頭死的時候,希望你能再尋個好人家,也就瞑目了。」
阮媛拉著大孫氏道:「娘,我都知道。我不會讓爹、娘為我操心的。你們先回吧,我晚上就回家去。到時咱們做些好吃的。」
阮峰和大孫氏坐上來時雇的車,阮媛看著馬車離開,她方上到來時的車上。
在車廂里坐穩,阮媛卻有種恍然不敢相信的感覺。她和樓石這麼容易便就離了?馬車緩緩行駛。坐在車廂里的阮媛心內,竟也沒有她以為的那般開心。
眼前閃過的,全是上輩子和這輩子和樓石的一些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但她很快便就去想她的表兄劉貴,憧憬著和劉貴的幸福未來生活,將之前的那種說不出的心底滋味一衝而去。
依著前輩子的記憶,阮媛覺得,這一回,劉貴對她的態度定會和前些時候有所不同,畢竟那時她是世子夫人,而現在,她又變回了那個從小被他捧在手心裡的疼的表妹。
所以回到公主府時,阮媛已經滿面春風起來。
阮媛一面打發綠珠、綠柳幾個去真園收拾東西,她就去尋趙寧辭行。趙寧最近的心情並不是十分的好。但難得的對阮媛的以後,有些擔心地說道:「我勸你別將事情想得太美,我一直覺得你表兄表現得,不似你說的那般對你,你可別報太大希望,最後失望更難受。」
呂倩自打上次之後,一直是繞著阮媛走,輕易不再出自己的院子了。
陳玉聽丫頭說阮媛回來,便就也到牡丹園來尋阮媛,聽了趙寧的話,笑道:「公主不用勸她,她現在是鐵了心的,勸也不聽。看樣子她這是要回家住,然後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公主,不如咱們中午一塊兒吧,也算得上是散夥飯了。」
趙寧笑道:「也好,算是給她踐行,預祝她能成功吧。」然後便就吩咐身邊的暖婷,讓廚房午飯準備得豐富些,又讓備了酒。
陳玉便就又說道:「呂倩怎麼辦呢?其實你怕她什麼呢?她大著肚子,就是你表兄喜歡,你小姨也不會答應的。」
其實阮媛這些日子,有些怕呂倩,所以並不太樂意提她。但現在都要走了,呂倩終是要面對的。阮媛低頭想了想,道:「我去找她。」
說完,阮媛站起身,便就往外走。見陳玉有心想跟著,又說道:「你別來,我有話要和她一個人說。」
陳玉笑道:「你別嚇著她,她膽子小。」
阮媛瞟了陳玉一眼,便就出去了。
趙寧笑罵陳玉道:「你既然早知道她膽子小,還去阮媛哪兒去搬弄事非。」
陳玉抿著唇笑了笑,道:「公主竟冤枉我,我那是冤枉她?公主別說沒瞧出來,那劉貴看呂倩時,眼晴柔得都能出水。只怕阮媛這一回,又要傷心了。」
趙寧站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深秋時節,葉落紛紛,院中的太監正在清掃落葉,簌簌做響。趙寧看了會兒,淡淡說道:「希望她能想開些吧,咱們是誰也幫不了誰的,她總是不認命,要我說,一切都是命定的,再怎麼掙扎也掙不過命。」
陳玉不愛聽趙寧這話,但也沒出言反對。她和阮媛一樣不信命,上輩子輸了,就要吸取教訓,不讓這輩子輸才不枉她從阮媛哪兒早知道些事情一回。
陳玉也站起身,與趙寧齊肩站到窗戶前,屋內已經生上了炭火,很暖和。迎著外面的涼風,不使人冷,倒讓人覺清爽,一掃悶在室內的迷糊頭腦。
她這些日子,被趙昞煩得不行,說趙昞喜歡她吧,每次見到她,總是東挑鼻子西挑眼睛。可是又總想法子見她。陳玉現在也煩了,根本就不在他面前藏著掖著,將自己最不好的一面全都展現給趙昞看。陳玉是想將他嚇走。他不是覺得陳瑩好嗎?那她就不好給他看,好讓他更覺得陳瑩的好來。
可是,陳玉已經厭煩,但趙昞似乎大腦不清醒。嘴裡不停地誇獎陳瑩,卻總是圍在她身邊。害得陳瑩每次見她,都好像她是個小偷,偷走了屬於她的東西了似的。
每每聽趙昞誇獎陳瑩,陳玉都想拿手抽他嘴巴。所以陳玉也總是冷嘲熱諷地說道:「陳瑩本來就好,出身好、長得好、脾氣好、學識好。而我出身低、脾氣不好、詩詞寫出來的全都是抄的別人的,你還來找我幹嘛?你又不是我長輩,又沒有義務教我。要我說世子大人還是離我遠些,不是有句話叫久居鮑魚之肆不知其臭,別再把世子爺給熏臭了。」
而每每這個時候,趙昞總是鐵青著臉不說話。好像跟誰生氣似的。陳玉哪裡還會照顧他的情緒?當然是笑得越發開心起來。
陳玉這些日子,一得著機會,便就圍著趙寧打聽吳王和魏王的王妃,人怎麼樣,好不好處,溫柔不溫柔,出身如何,娘家背景怎麼樣。陳玉的打算,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昭然若揭了。
可能是陳玉表現得太過明顯,以至於趙昞都瞧了出來。於是她倆最近一次見面,趙昞咬牙切齒地告訴陳玉:「我活著一天,你就死了那非分之想。」
陳玉只給了趙昞一個白眼。
趙寧看著身邊正春風得意的陳玉,心生羨慕。可是她卻學不來陳玉那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氣度。若是她也將周毅放下,該有多好?趙寧對著窗口,深吸了口氣,好使自己清醒些。
趙寧清楚的覺得,她對周毅從喜歡,現在已經變成了得不到的不甘心。她不甘心,為什麼周毅就是不肯喜歡她。如果他不喜歡唐芷,也不喜歡唐惠,那麼他和她說,她可能幫他達成一切心愿。
可是,周毅不說,從來他都不說。趙寧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
阮媛走進非有閣,呂倩正與她的丫頭、姨娘說話。聽外面守門的小丫頭報說阮媛一個人來了,呂倩不由自主地便就望了郝姨娘一眼。
郝姨娘也是一驚,不明白阮媛無故來做什麼。因為上次的事情,阮媛已經很久沒理過呂倩了。就在呂倩僵在哪兒的工夫,阮媛已經自己打了帘子進來。就見呂倩和郝姨娘兩個挨在一起,滿眼的驚懼。看樣子上兩回阮媛鬧騰,著實給這娘倆個嚇得夠嗆。
阮媛見了,不禁笑道:「瞧把你們嚇的。好了,我這次來不是來尋你們打架來的。姨娘還迴避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同呂倩說。」
郝姨娘自然不樂意走,上前給阮媛行禮道:「世子夫人大安,有什麼話就當著我的面說吧,我也聽聽。」
一聽,阮媛便就知道她離婚的事,這娘倆個還沒聽說呢。說道:「姨娘以後可別這麼稱呼了,我和樓世子今天合離了,合離書都在我父親哪兒收著呢。以後姨娘若是高興,就也與我爹、娘一樣,喊我一聲嬋娘。要不然,就喊我阮媛也行、或阮姑娘,就只別再喊什麼世子夫人了。」
郝姨娘不敢相信道:「夫……不是阮姑娘真的和樓世子合離了?」
呂倩瞪大眼睛望著阮媛。
阮媛一笑:「是啊,姨娘怎麼這麼驚訝?都說了多少時間了,我還嫌晚了呢。」
呂倩已經猜著阮媛來意,低聲對郝姨娘道:「姨娘就先回去吧,阮姊姊現在春風得意,定不會為難於我的。況阮姊姊以前還幫過我甚多。姨娘就放心吧。」
郝姨娘當然不放心,但又不敢執拗。臨走時,還不放心的叮囑阮媛道:「阮姑娘,要是倩姑有什麼對不對的,一定多包涵,阮姑娘也知道她人膽子小,可別嚇著她。」
阮媛笑道:「我來是與她說幾句貼心的話,完我就要走了。姨娘放一百個心。」
郝姨娘又想多問兩句,又怕阮媛煩燥,只得戀戀不捨地走了。呂倩忙問道:「走?阮姊姊去哪兒?上哪兒走?」
阮媛尋了個位置坐下,說道:「我既然與樓石合離了,自然就要回家裡住去。那樣的話,與我表兄還近密些。」
呂倩站起身,親自將丫頭端進來的滾茶接到手裡,擺到阮媛桌上,並為阮媛擺上果品,讓道:「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吃這口,這是我姨娘親手做的,阮姊姊嘗嘗。」
阮媛接過茶,抿了口,拿起一塊蜜糕放到嘴裡,甜得膩人。阮媛便就放下,掃了眼屋裡。
呂倩識趣地將屋內的丫頭也都遣了出去。
阮媛拍了拍手,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道:「你也別忙了,坐吧,我有正經話和你說。」
呂倩聽話地坐到阮媛指的位子上,雙腿併攏,兩手交疊著放到大腿上,衣裙平整,規規矩矩,半斂著眼睛。
阮媛靜靜地打量著呂倩,看起來她是那般的老實,本分。可是上輩子,她也曾害過人,而且下手時,不曾手軟。那麼,這非子她和唐芷不再是情敵,那麼,眼前這個看起來一點兒害處沒有的人,會是她未來的勁敵嗎?
她的表兄劉貴,真的會喜歡她?她哪兒里比自己好呢?阮媛在心裡將自己同呂倩暗暗地做了一翻比較。如果說輸給唐芷,她心服口服。她自認為自己是比不過唐芷的。可是與呂倩比起來,阮媛覺得她的勝算更多一些。
當然,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阮媛對自己上輩子記憶的自信。她不相信,上輩子那般愛自己的表兄,這輩子,就在她用盡辦法投進他懷抱時,他會喜歡上別人。
阮媛挺了挺後背,手一下一下抻著手裡的帕子,道:「這些天我思來想去,總覺得要親自問問你,只要你說不是,我便就信你。」
呂倩低低地聲音道:「不管阮姊姊聽到了什麼,那都不是真的。阮姊姊也知道,我懷著身子,若不是阮姊姊和公主,只怕我現在已經被呂家趕出了家門。而我已經對男人心死了,我現在只想在公主府里安安靜靜地生下孩子,將他養大,再無別的祈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