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手裡的工作,就跟孫正軍打了個招呼,趁沒放學去一趟孟婷的學校。
早上還是晴天,孟遠出來的時候突然下起了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距離放學還有陣子,孟遠就跟門衛大爺聊了會兒。突然大爺的對講機響了:「老王,明德樓天台上有個孩子!你快去把氣墊弄過去擋一下。」
「好,報警了麼?」
「報什麼,校長不讓報,哎呀,你快點拿墊子吧!」
孟遠見大爺要去抬墊子,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明德樓下,聚集著不少人。大家紛紛議論,有的人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校長帶著教務主任,從操場的另一側匆匆跑來。
看著六樓天台上的女生,孟遠心頭一緊!
孟婷?
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孟遠扔下墊子,就往樓上沖。大爺被晃了下,氣的跺腳:「哎呦,這孩子,救人也不能這麼毛躁啊!」
孟遠衝到天台,只用了不到三分鐘。
這三分鐘,他想過無數種開場白。
只是看到孟婷那一刻,孟遠的嗓子發緊,冰涼的雨水打濕了襯衫,他也一點不覺得冷。
樓下,匆匆趕來的教導主任拿著大喇叭氣喘吁吁的吼道:「孟婷,你趕緊給我下來!校長都過來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校長接過喇叭道:「孟婷同學,我們已經跟你家長聯繫了,要是上學有困難,可以跟我們說,學校可以幫你申請助學貸款。還有別的事情,學校也可以幫你解決,你還小,不要拿生命開玩笑!」
「是啊,孟婷,你要聽校長的話!」
孟婷聽到「家長」,情緒似乎更加激動了。她抬頭,讓雨水沖刷著臉,那兩個人,有盡過一天家長的責任麼?
至於別的事情,那就更不可能解決了!
面對校園霸凌,她不是沒有反抗過,也有想過尋求父母的幫助。可是結果呢?
每一次掙扎和反抗,只會換來變本加厲的折磨!
父親的解決辦法更可笑,他說不上學就不會遇到霸凌了
除了默默承受,就只能選擇逃避了麼?
那不如乾脆點,一死百了。
孟婷輕輕把腿搭在欄杆上,眼瞅著就要翻下去的時候,孟遠大喊道:「婷婷!哥哥來了,即便你已經做出決定,也不能就這麼草率的結束生命。你跟父母告別了,跟大伯大娘告別了,但我呢,你還沒有聽我說說心裡話呢!」
孟婷的身子頓了頓,她沒有更進一步,也沒有退回來,而是選擇坐在圍欄邊。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孟遠的手心裡也捏了把汗。前世,妹妹並沒有想過跳樓,至少沒有如此輕生過。來不及細想,孟遠再次開口道:「婷婷,你知道麼,就在昨天,我差點就死了。」
孟婷眼中沒有半絲波瀾。
死很痛苦麼?明明活著更累!
「昨天我跟著副鎮長去咱老家風槐鄉,你可能不知道,那裡有個廠子常年欺壓員工,一個工人在流水線上被切掉了兩個手指,可廠里愣是一分沒賠,還扣了他們大半年的工資,傷者悄悄上訪,投訴無門。副鎮長得知情況,叫我一起暗訪,結果被那群廠霸堵在村子裡了。那一刻,我真的怕極了,幾十個惡漢,提著棍子,張牙舞爪的,我們副鎮長還是個女的,我當時覺得,就算是死,也得擋在前面」
聽到這句話,孟婷心中有所動,果然哪裡都有惡霸啊。
「情況危機,他們讓交出寫信上訪的人,村民們都不敢反抗,如果我不站出來,會有更多的村民挨揍,可我要站出來,就得面對幾十個廠霸地痞,那一刻我很害怕,害怕我就這麼死了!」
孟婷的嘴動了動,遇到霸凌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也是求生!
雖說世上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可孟婷能明白哥哥那一刻的心情。
原來,她不孤單,哥哥也跟她一樣,經歷了相似的苦難
孟婷的嘴角動了動,眼中閃爍著晶瑩。
孟遠小心挪動了兩步,繼續說道:「婷婷,生活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只是有的人選擇含笑以對,有的人選擇一走了之。從默默忍受到無法承受,從懷揣希望到被黑暗吞噬,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對哥哥來說,也很痛苦,萬幸的是哥哥挺過來了,我捏住了命運的喉嚨,就那麼拼盡全力扼住,那一刻,我想的是我才二十四歲,還沒體會過為人父的快了,還沒有看盡風景,還有理想沒有視線,我不甘心就此離開!」
「我也不甘心,可我又能怎麼辦?陶詩曼帶人打我,罵我,我都忍了。總想著等上大學,換個環境就好了,可結果呢,她們變本加厲,還讓找校外的混混給我拍照片,我給老師說了,不管用,給父母說了,換來的是更加絕望的生活。你說,我能怎麼反抗?」
似乎是觸動了心底的痛,孟婷的情緒激動起來,最後的話都是歇斯底里吼出來的。
樓下所有人都聽到這包含痛苦的怒吼。
如果不是真的絕望了,誰會選擇如此極端的處理方式呢?
教導主任低著頭,仿佛受不了內心的煎熬。
門衛老大爺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齡,聽到這話,也忍不住心裡發酸。
樓下的同學多數都有所動容,甚至小聲哭泣。
只有幾個女生,指指點點,甚至那舉著手機拍照,等著發網上博人眼球。那幾個女生嬉嬉笑笑,眼神中有嘲諷,又不耐煩,甚至有恨毒。
「孟遠哥,謝謝你來看我最後一面,我真的累了。」稍微冷靜下來的孟婷,依然決定選擇赴死。
孟遠見狀,眼前靈光一現:「你就這麼離開,想過奶奶麼,還有家裡紅棗樹下,你的百寶箱裡,所有的心愿,都要跟你化為一片虛無麼?」
夢婷心中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哥哥!
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婷婷,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成為想像中的自己!」
就在夢婷眼中多了一絲不舍的瞬間,樓下響起了不合時宜的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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