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軍回到九分場半個多月之後,一輛吉普車再次停在了九分場的門口,仍然是上次來的張幹事帶著一個女同志一起把吳憶茹押送回了九分場。
張大山和林國棟看到吳憶茹的樣子的時候,兩個人都目眥欲裂,張大山指著吳憶茹看著張幹事憤怒的說道。
「張幹事,一個多月前,你們帶走的還是個清秀的姑娘,你看看,現在人都瘦的都要脫了像了!」
張幹事搖了搖頭示意張大山和林國棟兩人跟著自己出去一下。
「你們倆跟我出來一下,咱們先出去說!」
留下陪同來的女同志和雙眼發直的吳憶茹,張大山和林國棟一起隨著張幹事先離開了辦公室。
「張幹事,吳憶茹現在是什麼情況!」林國棟出來之後先拉住張大山,忍著怒氣看著張幹事問道。「你上次來不是說很快就能放回來了麼!」
「我們早就調查完了,之後就把吳憶茹押到看守所了。」張幹事看著林國棟直接說道。「吳憶茹他爸一個禮拜前因病離世了,看守所那邊直接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吳憶茹。
據看守所的人說,吳憶茹知道消息之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而且一直不吃不喝的,他們怕出事就又把事情匯報到調查組。她爸的問題是她爸的,她的問題是她的問題,這不能一概而論。
我們也找了醫院那邊,醫院建議不能再繼續關押,否則人就得有生命危險。而且醫院建議把她送到她熟悉的地方,周邊都是她熟悉的人,這樣還有可能讓她恢復神志!」
「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啊!」
張大山氣的不行,但是這也怨不著人家調查組。
「張幹事,那現在你們把吳憶茹送回來,想讓我們怎麼對待吳憶茹?」
吳憶茹現在被送回來,林國棟已經明白調查組那邊的態度,不過林國棟還是要問清楚。
「原則上,吳憶茹現在是『黑五類』家庭子女,該怎麼對待就怎麼對待!」張幹事看著林國棟認真的說道。「但是吳憶茹現在這個狀態也是實際情況,這就需要你們分場這邊斟酌考慮了!」
「這不是你們拉出來的屎,讓我們擦屁股麼!」
張大山一聽直接嘟囔了一句。
「山子,你在那裡放什麼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張幹事也有些急眼了,看著張大山直接罵道。「換別人過來,這趟車直接可以把你帶回去!」
「這不是你來了!」張大山也梗梗著看著張幹事說道。「別人來我也不說啊!」
「你還知道現在農場那邊不只有咱們這些人,還有其他地方調過來的,人家可不一定給你面子啊!」張幹事也被張大山氣的不行,可是都是多年的戰友了,張幹事頂多罵上幾句,還真不能拿張大山怎麼樣。「我他媽,我就不該跟你這個渾人一般見識!」
「張哥,那之後吳憶茹要是一直不好,我們這邊給她申請個病退啥的,沒什麼問題吧!」
林國棟也換了個稱呼看著張幹事問道。
「張哥,你抽菸!」
張大山掏出煙遞給張幹事,張幹事斜眼看了一眼張大山也接過了煙,張大山直接掏出火柴給張幹事點菸。張幹事抽了一口之後,才看著林國棟說道。
「怎麼著也得過一段時間,等事情淡化一些的!」張幹事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這事是上滬那邊來了通知,咱們這邊才會調查一番,不然誰他媽閒的管這個事。現在結果出來了,也發回去了,某些人也有了政績,誰還有那閒功夫盯著她不放?」
「張哥,我明白了!」
林國棟也點了點頭。
張幹事抽完煙,踩滅了菸頭,看著張大山和林國棟說道。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早點回去了,天天坐車坐的屁股都要顛兩瓣兒了!」
幾人說完話又返回了場長辦公室,張幹事先宣布了一下調查組對吳憶茹的處理意見,之後就把吳憶茹交給了張大山和林國棟。這次張大山和林國棟也沒有再去送張幹事,而是看著眼神呆滯的吳憶茹發愁。張大山和林國棟也試著和吳憶茹說話,可是吳憶茹一點反應都沒有。
「老林,這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我看還是讓黑麗榮先照顧吳憶茹一段時間吧!」
張大山看著吳憶茹,不忍心的看著林國棟說道。
「唉,等黑麗榮白建軍回來的吧,咱們也聽聽他們倆的意見。」
林國棟和張大山都沒有發現,在他們倆提到白建軍的時候,吳憶茹的眼神變化了一下,之後又很快恢復了呆滯的樣子。林國棟和張大山看著吳憶茹的樣子也實在是鬧心,但是也不能扔下吳憶茹一個人在這不管,沒辦法最後只能張大山留下來看著吳憶茹一點,誰讓這裡是他的辦公室呢。
好在也沒用多長時間,播種回來的白建軍和黑麗榮還有不少知青都趕到了場部這邊。
「主任,我聽說吳憶茹回來了?」
白建軍一看到林國棟直接就出聲問道。
「你們都先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林國棟看著來了這麼多人,趕緊先轟人。「就白建軍、黑麗榮、孫桂艷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忙了一天,不吃飯啦!」
「主任,我們就是想看看吳憶茹!」
不少知青都出聲詢問道。
「人都回來了,早晚能讓你們見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鬧哄哄的!」
林國棟再次大聲喊道。
「大家先回去吃飯吧!」黑麗榮這時候也出面勸著大家。「林主任都說吳憶茹已經回來了,你們還信不過林主任麼?」
來的知青想想也是,既然林主任都說吳憶茹回來了,那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都能見到,大家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了。知青慢慢的散去了,不過仍有想第一時間看看吳憶茹的,比如陳夢瑩。
「唉,留下就留下吧,不過提前跟你們說一聲,一會兒別激動!」
林國棟嘆了口氣看著剩下來的幾個人說道。
幾人對於林國棟的話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等她們看到吳憶茹現在的樣子之後,無論是黑麗榮、孫桂艷還是陳夢瑩眼淚直接就下來了。白建軍也是驚訝的不行,看著臉上顴骨都有些凸出來的吳憶茹,白建軍真的不敢想像這階段吳憶茹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她家的事,你們差不多都知道了!」林國棟看著幾個人直接說道。「一個禮拜前他爸因病去世了,她在看守所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不吃不喝,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你們幾個都是平時和她關係不錯的,現在你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讓她先吃飯,之後再慢慢調養。」張大山說完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最重要的,別讓她再受什麼刺激啦!」
「一會兒麗榮、桂艷,你們倆陪著小吳去建軍收拾好的那個房子,你們倆先陪她住幾天。」林國棟看著黑麗榮和孫桂艷說完,又看向了白建軍。「建軍,這兩天你也別出工了,白天你先陪著小吳,等晚上麗榮她們回來,再由她們看著!」
林國棟安排完其他人,又對著陳夢瑩說道。
「小陳,她們倆也待不了多久,之後就得你陪著小吳了!」
「今天本來有個好消息!」張大山嘆了口氣。「不過小吳已經這樣了」
「好消息,總比壞消息強!這也應該讓大家都知道知道,開心開心!」林國棟看著張大戰說完,又看著黑麗榮和孫桂艷說道。「麗榮、桂艷,你們倆已經順利通過了農場這邊的考試,不出意外你們倆明年年初就能上學去了,這次都是你們心心念念的學校。」
黑麗榮、孫桂艷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是五味雜陳啊。既有對自己能上大學的喜悅,又有對吳憶茹、白建軍兩個人錯過這次機會的遺憾。
今年農場組織的考試,正是在白建軍被審查的期間,白建軍和吳憶茹都錯過了。
「消息也說完了,你們倆先陪著小吳去那邊吧!」林國棟先是看著黑麗榮和孫桂艷說完,又看著陳夢瑩和白建軍吩咐道。「小陳,你去把小吳的行李都拿到那邊。建軍,你也先跟麗榮她們倆過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你先去宿舍那邊!」
林國棟吩咐完,黑麗榮和孫桂艷就扶著吳憶茹往豬圈那邊的房子走,白建軍跟出來之後,也先一步往那邊去,陳夢瑩則是回女生宿舍那邊去取吳憶茹的行李。
這時候正是知青們下工回來吃飯的點,不少人都看到了幾人。大家都意識到可能出了事了,不少人不好意思直接去問,有的直接端著飯盒就去找單獨的陳夢瑩詢問情況。
回到宿舍的陳夢瑩是一邊收拾吳憶茹的行李一邊掉眼淚,一會兒功夫,宿舍的女知青就回來好幾個人,紛紛和陳夢瑩詢問吳憶茹的情況。
「憶茹憶茹姐受了刺激,現在人呆呆傻傻的!」
陳夢瑩邊哭邊說著吳憶茹的情況,以及林國棟對吳憶茹的安排,不少女知青聽到之後也都跟著掉眼淚。大家在一起相處2年多了,吳憶茹平時人緣還算不錯,女知青們都感覺心裡特別難受。
陳夢瑩收拾好東西,不少女知青都跟著陳夢瑩一起過去看吳憶茹。不過到了門口,就被出來的黑麗榮和孫桂艷攔住了。
「大家別激動,現在小吳不能受刺激!」黑麗榮也是悲痛的和大家說道。「你們要是進去看,千萬千萬忍住別哭!」
「麗榮姐,讓她們進去吧!」孫桂艷同樣難受的說道。「不過和大家說好,要是忍不住就趕緊出來!」
女知青們都保證一定不激動,可是進屋後看到吳憶茹的樣子,沒有幾個還能忍得住的,一個個的待了片刻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然後就快步跑了出去,白建軍在屋裡都能聽到不少女知青們的哭聲。
「麗榮姐、桂艷姐、小陳,你們先去吃飯去吧,也都累一天了。」白建軍看著屋裡還剩下的三個女知青直接說道。「我陪著憶茹待一會兒,你們吃完飯之後再來換我。」
「那你好好照顧小吳,一會兒我讓人把你的飯菜打出來。」黑麗榮看著白建軍點了點頭,又對著吳憶茹輕聲說道。「小吳,讓建軍先陪著你待一會兒,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吳憶茹對黑麗榮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黑麗榮嘆了口氣,也只能先和孫桂艷、陳夢瑩去吃飯。等人走了,白建軍搬了一把凳子坐到了吳憶茹的對面,直接伸手給坐在炕上的吳憶茹號起了脈。
「建軍,我沒病!」
吳憶茹虛弱的說道。
「嗯,是沒病,就是太虛弱了!」
白建軍隨口說完,突然抬頭看向了吳憶茹。
此時的吳憶茹眼睛裡哪還有剛才的那種渙散的樣子。
「憶茹,你沒事?」
白建軍驚訝的看著吳憶茹問道。
「這些日子我怕極了,在聽他們說我爸去世了,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吳憶茹虛弱的說道。「可後來我想到我還有媽媽,還有你,我才不得不這樣,我怕被關到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一行眼淚從吳憶茹的眼睛裡流了下來,白建軍趕緊站了起來用手擦了擦吳憶茹的眼淚,然後一手抱著吳憶茹肩膀,一手抱著吳憶茹的腦袋,將吳憶茹摟進了自己懷裡。
吳憶茹也顫抖的伸手抱住白建軍的腰,在白建軍的懷裡啜泣。
等了一會兒,白建軍才鬆開了抱著吳憶茹頭部的手。
「憶茹,你現在還需要繼續隱藏,這樣就可以申請病退了!」白建軍看著吳憶茹直接說道。「這樣你就可以離開這裡,可以回上滬了!」
「我真能回去麼?」
吳憶茹看著白建軍希翼的問道。
「很大概率可以,我明天去問問林主任!」
白建軍認真的說道。
「那建軍,你能跟我一起走麼?」吳憶茹深情的看著白建軍問道。「我怕,我現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白建軍剛要說話,就聽到黑麗榮和孫桂艷的聲音。白建軍趕緊鬆開吳憶茹,又幫著吳憶茹擦乾了眼淚。
「她們回來了!」
吳憶茹直接低下了頭,眼神再次變得渙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