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接球》的零售價是一萬兩千五百日元。
一千一百萬日元,按理說對應著八百多台《接球》。
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雖然說與秋葉原電器街的老闆們,簽訂的是先鋪貨,賣出去再結算的合同。
但是,尼克這邊剛剛和老闆們簽完合同,走出會議室,就被幾個人圍上了。他們沒說要和尼克簽訂什麼合同,他們拿著現款,直接把尼克手中剩下的不到六百台的現貨,全部按照八折的進貨價買走了。
尼克向一名商店街老闆打聽後才知道,這些人是電器販子。
因為秋葉原是全日本最大的電子產品集散地,所以這裡常年駐守著這些電器販子。他們手裡現金極多,極少做長期買賣,基本上都是干一票就走。利用各地之間的信息不對稱,賺取暴利。
尼克問道商店街老闆,「他們的銷售渠道特別隱秘?不然怎麼獲得暴利?」
商店街老闆笑而不語,盯著尼克這個外國人好一會才說道,「他們獲取消息的渠道不隱秘。但到他們手裡的貨,卻一定能賣出去。他們是黑色的啊……」
尼克恍然大悟,估計這些人就是所謂的有活力的社會組織。他們有一塊自己的地盤,地盤上的商店,估計也不敢不拿他們的貨,畢竟是靠這些大哥罩著麼。而這些人進貨量少,玩一錘子買賣,應該也是在拿捏火候。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他們的貨量不大,店家估計捏著鼻子接下來,當交保-護費了。
想通的尼克,想要感謝這位店家,卻發現那人已經走遠,只剩下一道矮小的背影。
尼克把自己從思緒中拉回現實,看著黯淡燈光下的日元,看著眼前這六個拿著一萬元大鈔的在日遺孤,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卻沒有太過興奮。
頭開的雖然不錯,但是艱難的日子還在後邊。
這些遺孤們之所以能團結在一起,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利益。本來他們這些遺孤們,在日本社-會大環境中就不受待見,如果不團結在一起,甚至連活下去都很困難。
因為近況悽苦,他們才會懷念在中國的日子。而自己與自己身後的華夏廠,與他們之間的紐帶,除了一個放在個體上顯得虛無飄渺的「祖國」,更關鍵的則是利益。
餘生說過,要讓馬兒跑,就得餵馬兒草。
尼克剛剛發給他們一人一萬日元,就是有著這個考量。但是,別看他們現在對著尼克感恩戴德,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以後會一直記得現在的情感。
他們之所以會感激,無非是之前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根據他們的描述,他們的生活,就像是美國最底層的窮人一樣,第一天工作獲得的報酬,只夠支付第三天的飯錢。如果第三天生病了,別說沒錢看病吃藥,就連第四天吃什麼,怎麼活下去,都是一個難題。
尼克確定自己的到來,會讓他們的生活水平直線提高。華夏廠的遊戲手錶,每天銷售產生的利潤,可以用駭人來形容。
自己初來乍到的第一天,就回收了一萬一千日元,四萬多美元的資金。哪怕這其中只有十分之一屬於日本華夏商務株式會社,那也有四千多美元,就算這四千多美元里,十分之九作為運營費用,剩下的十分之一用來支付這幾名遺孤的工資,那也有四百多美元,十萬多日元。
就算是每個人平均分,到手也都一萬多日元,如果每天如此,一個月將會有三十萬日元左右的收入。
要知道,哪怕現在是日本經濟的黃金年代,日本第一大城市,東京居民的平均收入還不到二十五萬日元,收入中位數更低,只有二十萬日元左右。
這些在日遺孤,幾乎一瞬間就進入到中等收入以上的群體當中。他們或許最初的幾個月,還會念起尼克和華夏廠的恩情,但是不用太久,最多半年,現在這六個遺孤中,差不多就會有三個變質。
他們有錢了,能享受絢麗多彩的東京生活了。膨脹在所難免,甚至個別人還會怨恨起中國,怨恨起華夏廠,想著若自己不是出生在中國,而是出生在日本,那自己豈不是理所應當享受這一切。
都是因為中國,自己的生活才會那麼慘,還有中國那個可惡的華夏廠,壓榨自己,從自己身上獲取高額利潤,如果沒有華夏廠,沒有中國,自己的生活還會更好。
繼而,發生出賣華夏廠與日本華夏商務株式會社的利益,中飽私囊的事情就會出現。
往小了說是監守自盜,從倉庫里偷取貨物,私自低價售賣。往大了說出賣戰略信息,里通外合搞垮日本華夏商務株式會社。
尼克心中的想法,雖然看上去較為刻薄,但這是他與餘生還有餘鐵成以及李子珍,經過商談後的一致看法。這就是人-性,沒有辦法改變的。
這也是為什麼日本華夏商務株式會社那百分之五十股份,沒有單單只在老劉家兄弟一個人身上,而是均攤在六個人身上的原因。
因此,尼克剛剛才說,不用感謝我,你們應該感謝華夏廠。
尼克邊想邊把賬目清理完成,他抬起頭,看到幾名遺孤的眼神中的火熱稍微褪去了一些,開口說道,「這一萬塊錢是你們應該拿的。但也不會讓你們拿的這麼輕鬆,我發現你們的日語普遍不好,只能勉強交流,這怎麼行!
咱們華夏商務株式會社的主要業務,可是向外推銷華夏廠的商品,你們的日語不熟練,這怎麼能行!
今天一人一萬工資平均分沒錯,但是從今天往後,每個人每天的銷售情況,以及日語水平,都會納入考核當中。考核優秀的人,拿更多的錢,考核差的人,拿更少的錢。
我希望我們在座的每個人,都能夠努力工作,努力拼搏,將華夏商務株式會社做大做強。據我所知,歸日遺孤最少有數千名,在東京的也最少有數百名。
你們想想你們之前過的日子,你們希望你們的同胞們繼續過那樣的日子麼?
啊?希望麼?」
尼克大聲的質問道,波利翻譯道。
&希望!」六個人異口同聲的喊起來。聲音很大,貧民窟的牆很薄,不大一會引起了數聲狗叫。
&好。我希望你們能夠保持這樣決心,有著實現這個願望的毅力。你們的付出,不是為了你們自己而付出,你們的辛苦,不是問了你們自己而辛苦。
你們的身後,有著成百上千同樣經歷的人,有著成百上千的異姓兄弟。你們摸著自己的胸膛想一想,你們究竟為何而活!
好了,我說完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點休息,明天還要繼續奮鬥呢。」
尼克慷慨激昂的說完一大段鼓勵的話,便讓這些遺孤們早點休息。
他看著這些拿著錢不知道往哪放好的遺孤,估摸著就是把他們按在床上他們也睡不著。
他想起熱水澡能解乏,他說道,「我看大家都睡不太著,附近有那種洗澡的地方麼?大家一起去放鬆一下吧。」
遺孤們紛紛同意,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來日本這麼長時間了,還真沒進澡堂泡過一次澡。澡堂實在是太貴了,進去泡一次,夠吃一大碗拉麵了。
尼克想著自己帶他們去,費用做到商務會社的賬里。卻沒想到這些遺孤們,一個個都不同意。
劉建紅說,「我們今天要花自己掙的錢,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日本人,知道我們有錢,我們是大爺,這樣才能出了這麼長時間的這口惡氣。」
&
&有人附和道。
說完後一陣大笑,小屋內完全被歡聲笑語填滿了。
似乎所有的日本浴池,都有一面繪著富士山峰的牆。..
躺在熱水池裡,霧氣氤氳,望著那面牆,似乎還真有點在露天溫泉遙望富士山的感覺。
洗完澡,回去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吵鬧的鬧鐘便把所有人都喚醒了。
沒有休息好的尼克,雙眼中滿是血絲,精神看上去有點萎靡。
&天,我要去一趟東-芝總部,你們今天先把各家店的遊戲手錶,補到一百台,然後再去找廣告公司,爭取用比較低的價格,談下幾個大廣告牌。」
&劉建宏率先應道,然後他表情有些尷尬的說,「那個……我們幾個用日語交流沒什麼問題,但是,我們看不懂書面文字。這個……如果簽合同什麼的……」
尼克頓了下,他倒是忘了這個問題,他用詢問的眼神看了波利一眼,波利揮手讓他的一名手下,今天跟著劉建宏他們。
安排完今天的任務,派發完今天的經費,尼克就準備帶著波利,一同前往東-芝總部。
大使館司機開車快且平穩,皇冠轎車本身就很舒適,再加上車況新,沿途幾乎沒有一次顛簸。
東京都港區芝浦一丁目一番一號。..
皇冠轎車駛入地下停車場,尼克與波利一起,進入東-芝總部大樓。
在尼克還沒到東京的時候,余鐵成就委託波利,以華夏廠的名義,預約了一名負責亞太地區的東-芝執行董事。
本來按照常理,華夏廠這個體量的企業,哪怕是企業最高負責人,來東-芝總部都不一定能見到執行董事層次的人。
但是,由於華夏廠是中國大陸,第一個進口東-芝生產線的企業,以及中國大陸這個龐大市場,代表的龐大預期利益,所以哪怕是只來了一個尼克,也預約到了負責亞太地區的執行董事。
東-芝隸屬於三井集團,是日本最大的半導體製造商,也是日本第二大綜合電機製造商。
它創立於一八七五年七月,原名東京芝浦電氣株式會社,一九三九年與東京電氣株式會社和芝浦製作所合併。
截止一九八四年,東-芝已經是一家歷史超過了百年的企業,業務範圍涵蓋通訊、電子領域,是一家消費級電子產品巨頭。
尼克在心裡整理著東-芝的資料,並且據此做出一些判斷。
百年老店,意味著機構臃腫,但是運轉良好。
能夠轉變業務重心,進入最為頂尖的電子行業,說明有一個較為激進的決策層。
尼克稍微泛紅的頭髮,整理的一絲不苟。
他今天穿的頗為正式,一套稍稍有些修身的墨藍色暗紋西裝,一條同樣顏色的領帶。
他出了電梯,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去。
&問負責亞太區事物的執行董事辦公室在哪?」尼克用英語問道。
東-芝作為一家國際化大企業,前台小姐自然懂英語,雖然稍有口音,但她的回覆尼克聽懂了。
&十三樓。」
&謝。」尼克說完帶著波利,上了電梯,前往二十三樓。
東-芝總部大樓的電梯,有一面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隨著電梯的升高,鳥瞰的範圍越來越來。
相較於尼克的家鄉加州,東京的一切建築物,街道,都要緊密非常多。不像加州不管貧窮和富有,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大院子。
估計房屋緊湊,交通會比較好吧。尼克在心裡想到。
由於加州每家每戶的房子都比較大,單位空間內人口密度低,所以整個加州像是一灘大餅,不管是基礎設施,還是公共運輸,都不是很完善。
正因為此,加州每家每戶,才基本上都會有一輛車。畢竟,公共運輸不便利,又沒有私家車,出行實在是太麻煩了。
邁入東-芝總部二十三層,這裡與第一層布局基本相同,但是人少了許多。
這裡依舊有一名前台小姐,尼克重複了他問上一個小姐的問題。
&有預約麼?」
&中國青台華夏廠的預約。」尼克說道。
前台小姐一陣翻找,在一份文件夾中找到了,她說道,「您的預約在九點鐘,您可以在這邊稍事等待,等時間到了,我領您去。」
她說著說著,朝尼克拋了個媚-眼,手臂環在胸前,輕輕的彎腰擠壓,剎那間波濤洶湧,白色襯衫的扣子,似乎都要迸開了。
尼克來到日本幾天,已經習慣了各種暗示和騷-擾了,他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不太淡定的轉身,在休息區坐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