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解縉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就好像被鬼盯上了一般。筆神閣 bishenge.com
他趕緊又挪開兩步,心中準備著說辭。
「不知諸位想到這一點沒有,皇上召集我等論事,論的就只是這事嗎?」解縉看看眾人,「燕王世子所說的看似是這事,可也真的只局限於這件事上嗎?」
解縉又看看朱允熥,「在臣看來,世子殿下所說的,也是全局!」
朱允熥面露欣賞,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諸位可能沒留心,世子殿下所說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以好的名義,去委屈別人!」解縉邊想邊道,「就好比修路,它是惠及子孫,是福澤百年,是造福南北,是有利民生。」
「可它千好萬好,在吃虧的百姓心裡他就是不好!我再打個比喻,就說大運河。後人評說是罪在當代,功在千秋。因為它的好處,不是一兩天能看到的。」
「修路是長期繁複的工程,其中涉及到許多百姓的切身利益。都以好事而委屈他人,不公啊!」
「再延伸一下,我等居於廟堂之高。若是以這種觀點治理天下的話,那天下官員是不是也都如此急功近利呢?」
「那到時候,是不是會有很多,我為你好所以你要吃虧,朝廷為了絕多數百姓好,少數百姓就要吃虧的事。是不是會有很多人,打著這個幌子,打著這個光明正大的幌子去危害百姓,而百姓還求告無門沒地方說理。」
「燕王世子殿下看似在說這件事,實則說的是官場風氣,是我等為官者執政的態度!」
「正如古人云不以小惡而為之,為官者是不能太意氣用事,但若小惡不以為然,遲早鑄成大惡!」
眾人聞言,臉色各異。
朱高熾心中長嘆,「還是老解這人靠譜!」
說著,目光掃了解縉幾眼,心中暗道,「妥了,晚上哥們我安排!」
「不過!」解縉忽然話鋒一轉,「其實諸位大人說的也有道理,所謂慈不掌兵。我等為官考慮的是天下大局,任何事和大明萬年基業比起來,都是小事。愛民不能寵溺,否則天下無君臣父子皆是歪理,則亂成套一團!」
「你....他媽的!」朱高熾心中暗罵。
「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我等都知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儘量維持大多數人的公平就已是公平。些許人的利益,面對大多數都人的利益他就是要讓步,此乃天道!」
「你他媽到底哪頭的呀?」朱高熾心中又道,「兩邊都不得罪?」
「我剛才說了燕王世子的用意,還未說皇上的用意!」解縉輕清嗓子,繼續說道,「治理國家,本就是人多口雜。道理不是死的,人也是活的,難免意見不同意。皇上召集大家來,不是讓咱們分出勝負高低,也不是非要分出誰有理!」
「而是讓咱們都清楚,都知道,都明白。治國難,但百姓也難。做事難,做正事好事更難。不能因為朝廷的利益損害百姓都的利益,但也不能太顧及百姓的利益,而損害大局!」
「這就是我等身居高位的原因!辦事,誰都會!做事,選對人即可。但如何面對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是關鍵。盡善盡美不可能,但我等必須要盡力做到盡善盡美。」
一番話,眾人沉思。
而朱允熥撫掌輕贊,道,「說得好!」
解縉這番話超脫了兩邊所講的道理,等於是辯證的說明了事物的正反面。
「幸虧你說明白了,不然那些昨夜情人節大戰八百回合,隻手遮天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勇闖敵營,殺得敵人落花流水的帥哥猛男讀者們看到,又要說水了!」
朱允熥看看臣子們,「諸位,解愛卿所言,正是朕要說的!」
說著,他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
「事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是什麼大案。但難在哪呢?難在從朕這個皇帝到你們,到下面的官員如何應對。」說著,朱允熥嘆口氣,「其實朕呀,最擔心的就是洪熙所說的,有可能日後官府打著各種光明正大的旗號,損害無辜百姓的利益!」
「如此以來,事是朝廷做的但罵名也擔負了!洪熙所說繞過去,在朕看來雖有些看似意氣用事,但確實是尊重百姓。」
「一家一戶朝廷都予以尊重,那千家萬戶朝廷自然會更加尊重!」
說著,他嘆口氣。
想了想繼續道,「徐州占地一案,官府有錯。百姓不搬是百姓的事,但不能因為百姓不搬就強占人家的地,打傷人家,還把人家房子給扒了!」
「傳旨,打人的抓起來按律制裁,誰指使的也抓起來,按律問罪。人家房子,他們願意接受賠償徐州府給錢。這個錢,朝廷不出,讓打人者指使者出。」
「不願意接受錢財,那就把他們的房產恢復原樣,一草一木都不要錯。」
「說到底這事的根子,就是官府太高高在上,沒把那些百姓的當回事。誠如洪熙所言,以為有著大義名份,就可以肆無忌憚。」
「呵,其實朕想起來也有幾分後怕啊!這是只打傷人了,若是人家百姓反抗,真弄死幾個,徐州府要如何收場呢?」
「那這路....?」練子寧開口問道,「還...?」
「繼續修!」朱允熥回頭,笑道,「剛才朕說了,是官府沒把百姓當回事。朕若是那徐州知府,就直接去那百姓家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不怕麻煩就總是有辦法的!」
「哦,對了!」朱允熥又道,「那個徐州的曾......曾....」
「曾炳!」解縉接口道。
「對,他肯幫百姓出頭,朕覺得也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朱允熥笑道。
「此人為官之時清廉勤勉!」暴昭說道,「剛正不阿,就是為人刻板了些!」
「嗯嗯!」朱允熥點頭道,「修路呀不是一兩天的事,往後呀這樣的事會更多,占地了扯皮了等等。問問那曾炳,身子骨如何?若還能用,在欽差行轅那邊擔任個參議!」
說著,朱允熥笑道,「他在徐州有威望,那有他出頭,凡事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皇上聖明!」
其實這事,朱允熥是避重就輕了。
他沒說要不要繞過去,但話里話外要地方官也好朝堂諸公也好,學會尊重百姓的私產。
但尊重的同時,講理的同時,更要把事做好就是把路修好。
也就是說他等於把難題又推給了地方。
從臣子的角度來說,很難。
但從君王的角度來說,養你們是做事的不是給我找事的。你們既為官,就不要什麼事都等著我這個皇帝來解決。
皇帝這種zz生物,雙標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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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散時,天已暗淡。
群臣色各異朝宮外走去,剛走到午門,齊齊一愣。
一身布衣的原周王朱橚,從一輛馬車中出來,低著頭站在宮門口。
「五叔!」朱高熾趕緊上前,「您怎麼來了?」
「我來見皇上!」朱橚看看周圍的人,「來請罪!」
忽然,朱高熾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是來請罪,他是來反水的!
他是來給皇上,送其他人的把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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