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十一月二十一,欽天監所選的黃道吉日,宜慶典賀喜。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今日,是緬王進朝覲的大殿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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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之際,繁華的應天府再次被白雪籠罩。
這一年的雪,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大。
站在謹身殿朝外看去,一片茫茫恰好掩蓋住了應天府特有的喧囂,使得這六朝古代江南文萃聚集之地,多了幾分沉著大氣,少了幾分胭粉。
雪很美,但下在今天,下在這個時候,未免有些煞風景。
「怎麼下雪了?」朱允熥一身簇新的五爪金龍袍服,在大殿之中眺望遠處,低聲說道,「不是說今兒風和日麗嗎?」
邊上的大臣們,彼此眼神對視。
這樣的大殿之日,下雪確實沒有晴空萬里好。而且,下雪顯得冷,冷更會顯得大明的京師冷清。
如此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典,居然在如此冷清的日子舉辦,太美中不足了!
旁邊的李景隆見狀,笑著湊到朱允熥身邊,「皇上,其實在臣看來,下點雪也還不錯!」
「此話怎講?」朱允熥問道。
「所謂瑞雪兆豐年!」李景隆一身銀光閃閃的蟒服,在人群中格外亮眼,「今年的雪下得足,來年定是好年景。而且........」
朱允熥笑道,「你要說就直言不諱的說,朕可沒功夫聽你賣關子!」
「而且您想想,為何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個時候下?」李景隆笑道,「臣以為,想必是值此我大明國威,加恩四海萬國來朝之時,上天欣慰。故天降瑞雪,使我大明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如此,我大明既有外藩來朝之喜,又有豐年之兆,簡直是雙喜臨門!此全仰賴皇上之恩也!」
邊上的文武大臣們,看著李景隆的眼神發亮。
「原來馬屁還可以這麼拍?」
朱允熥聞言,嘴角上揚,「雙喜臨門和朕有什麼關係?」
李景隆忙道,「我大明有今日的盛世,全是皇上您高瞻遠矚。對外,振我大明國威,使得宵小臣服,使我大明之雄邁遠超漢唐。對內,與民休養生息輕徭薄賦,使天下耕者有其田,貧者有其屋,老有所養少有所依.....」
「呵呵!過了啊!嗯嗯.......」朱允熥笑道,「你這人.....胡說八道也不怕後人聽了笑話........哈哈!」
「臣是實話實說!」李景隆又笑道,「不信您問問諸位大人,是不是?」
「臣等為皇上賀,為我大明賀.....」其他大臣們不等朱允熥問,就識趣的齊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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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朱允熥清清嗓子,微微吹來的風,過濾掉腦袋裡還有耳朵中的馬屁。
作為帝王,馬屁可以聽,但必須保持理智。
「那個.......聽說這天那緬王在京中頗為快活?」朱允熥問道。
其實是明知故問,錦衣衛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那緬王,他的一舉一動早就密報給了朱允熥。
「何止快活!」李景隆在旁笑道,「緬王等著覲見皇上的這些日子,秦淮河被他遊覽個遍........」說著,又是一笑,「聽說一見到紅袖坊的詩畫姑娘就驚為天人,恨不得直接住進去!花錢如流水,連日包場。只可惜人家那女子雖是個歌姬,可也是賣藝不賣身的,把他急得是上竄下跳,幾次三番要帶人衝進去搶人,還是臣給攔下了。」
聞言,朱允熥倒是沒什麼。邊上大臣們卻紛紛皺眉,暗道不成體統。
一個藩王,代表的是一個國家。儘管他是傀儡,可也要有個一國之君的樣子。
混跡於花街柳巷,還要動手搶人?簡直聞所未聞。
「還效仿我天朝衣冠,穿著儒生的袍服招搖過市。殊不知呀,坊間的書生們給他起了個外號?」
朱允熥眯眼,「什麼外號!」
「沐猴而冠!」李景隆笑道,「您是沒見著他那人,個兒呀還沒到您肩膀呢,咱們大明朝的衣冠他穿上,嘖嘖......」
忽然,不等李景隆說完,邊上的辛彥德皺眉開口道,「皇上,臣要彈劾曹國公!」
朱允熥依舊錶情淡淡的,「理由?」
「身為理藩院尚書,執掌藩國邦交大事。開口嘲諷藩王是其罪一,放任藩王行為不端是其二.......」
說著,辛彥德對李景隆怒目而視,「尋常人家都講究一個待客之道,我大明天朝口中說著緬王是大明藩親,卻如此對待,豈不是貽笑大方?」
「臣等附議!」話音落下,幾位大學時就紛紛符合,同時開口。
「有理!」朱允熥微微挺胸,扶著腰間的玉帶,開口道,「緬人既是我中華分支,就是自家人。對自家人,哪有你這麼嘲諷的道理?」
「他不懂禮數,就要教他,你沒做到規勸的職責,還看熱鬧,該罰!」
「臣有過失,當受責罰!」李景隆馬上道。33??qxs??.????m
「嗯,罰俸一年!」朱允熥說道。
旁邊群臣聞言,紛紛心中腹誹。
都罰他多少次了?皇上您也記不清楚了吧?他曹國公也記不清楚了吧?他是靠俸祿吃飯的人嗎?
「其實,臣之所以沒規勸,也是為了看看,那緬王到底能有多沒下限!」
李景隆話風一轉,正色道,「即便是蠻人的藩王不講禮數,可他身邊的幕僚呢!還有跟他一塊前來我朝的十二名緬地大貴族呢?」
「不懂漢法不要緊,人之善惡好壞都是相通的.....」
朱允熥轉頭,笑看李景隆,「你的意思?」
「在臣看來他似乎頗有幾分故意之嫌!」李景隆說著,白了辛彥德一眼。
同時心中暗道,「你懂個雞兒!」
「是呀,人質善惡好壞都是相通的。他若真的是連臉面都不要的人,也不會選擇冊封他為緬王!」朱允熥道,「如此種種行徑只有一個可能!」說著,他看看群臣,「故意麻痹我們,讓我們以為他是個小丑,對他沒有提防之心!」
說著,嘆口氣,「人呀,都不傻啊!要真以為別人是傻子,那就大錯特錯!」
「吾皇聖名!」
朱允熥淡然一笑,「既然他要演,那這場戲我大明就跟他們演下去,他可以是小丑,我大明不能是!」
說著,回頭看看李景隆,「聽說安南的使者也到了?」
「昨日到的,現在理藩院報備了,今日也要參加緬王的覲見大殿!」李景隆正色道。
「你看,這安南國的心思很有意思呀!」朱允熥冷笑道,「他們的使者,基本上跟緬王是腳前腳後。這說明什麼?」
忽然,朱允熥臉色一暗,「這說明安南國知曉我朝在緬地的動向!窺覬我朝,其心可誅!」
「臣聽聞安南國這些年,其實國王有些大權旁落,國內有權臣黎氏愈發做大!」群臣之中,暴昭開口道。
這話,引得眾人齊齊皺眉。
因為眼前這位皇帝,最喜歡用這種罪名來征伐藩國。
你法統亂了,我身為天朝上國自然有義務幫你撥亂反正。
你有亂臣賊子,我大明父母之邦豈能看著自己乾兒子被篡位?
朱允熥不置可否,而是淡淡一笑,瞥了眼李景隆,「聽說安南的國王在國內,號稱大陳皇帝?」
「豈有此理!卑微小國安敢稱帝?」
不等李景隆說話,群臣直接炸了。
「皇帝乃我中國之號,秦皇掃六合統一環宇乃稱皇帝。」吏部尚書侯庸怒道,「先有中國,才有番邦,伊等小國竟然恬不知恥,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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