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命覺得自己心態不對,大概還是因為近距離接觸到極道大佬,有點嗨了。
當然,也有到了這種地方,想刻意表現得性格難以捉摸一點。
他咳了咳說道:「當然了,這些說的都只是可能性。但您出面幫我說服小幡佑介那小子,其實也是有背後的用意吧?」
鈴木大輝看著他輕鬆的表情,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雖然膽色著實過人,但仔細想一想,能夠向木下秀風那樣的傢伙侃侃而談的人,有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
此刻聽到他的疑惑,鈴木大輝不置可否:「竟然讓雄太直接把人帶到我這裡來,當然不能留下麻煩。你說的兩條路,也正是我只能給他的兩條路。」
陶知命心裡一凜,嚴肅了一些:「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是要藉助真堂組的實力進行震懾。」
也對,極道組織之間的勢力爭鬥,與自己並沒有直接關係,實在沒必要因為興趣原因想要知道。
陶知命覺得今天有一點因為暴賺很多錢、又有15億円借款到賬,再夾雜著釋放內心暴力因子的快感,真的飄了些。
這不是什麼好事,根基打下來了,就該穩一些。
鈴木大輝擺了擺手:「就算不帶到這裡來,相信你也不是沒辦法。說回來,我想問一問,昨天新聞公布之後,很多人都因為金融市場的波動談論起來。井上龍那傢伙的錢借給你,你就是用來做這件事的。賺了,還是虧了?」
鈴木大輝認為他也有可能虧,非常正常。
一場劇烈的行情波動,並不是大家都能從中獲利。更多的人,反而會被外面的公開信息引導,成為韭菜。
比如說,新聞公布之後,只會有各路專家站出來,而且大多都是站在看好政府舉措的立場,認為匯率必然會因此再次強硬的舉措而穩定下來。
此刻不比網際網路時代,信息和討論都十分便利。在電視台、報紙、廣播這種大眾媒體還有壟斷強勢權威性的年代,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有清晰的判斷能力。
哪怕霓虹的教育發展領先一步也一樣。現在掌握財產的,大多還是這些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他們受教育的程度有限。
陶知命也剛剛調整好心態,謙虛地說:「我採取的是一種叫做風險對沖的策略,既押注了霓虹円升值,也押注了貶值。非常幸運的是,押注升值的規模相對大一些,所以說,賺了一點點。」
鈴木大輝心想果然如此:「想要更多資金,才能夠進行這種叫做風險對沖的策略吧?」
「是啊,本錢多了,才能有更多選擇啊。」
「賺的部分,至少能保證井上龍那傢伙的收益,還有剩下吧?」
陶知命嘆道:「昨天的情況是這樣沒錯。但是,並不是每天都有昨天那樣的行情波動幅度啊。雄太大哥應該向您說了,我可是花了很多錢訂購了一台最先進的機器,再加上我對這方面的了解和判斷,才敢向井上社長和您許諾這樣的收益。如果我每天都能像昨天那樣,那將來會有很多的資金找上我,許諾的收益反而會少一些。畢竟,到時候的選擇權在我了。」
鈴木大輝笑了笑:「也就是說,入局要趁早?」
陶知命如實說道:「確實如此。此時看上去冒的風險更大,但收益也會更多,非常公平。」
「道理沒錯啊……」鈴木大輝靜靜思考了一下,才開口哈哈笑起來,「看樣子,我還要專門安排人保護你了。」
「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嘛!」
看樣子他真的是準備拿上交給稻川會的上納金出來投資了。
但5億円的數字,陶知命此時卻已經不那麼激動。
畢竟,他現在自己也拿得出來。
僅僅是合作而已。
重生到2月底這個時間點,還真的是恰好趕上了霓虹的第二次降息。
為了吃上這波紅利,這三個星期以來,陶知命的節奏一直繃著,冒險的成分更多。
但人總是需要調節一下自己節奏的。
和鈴木大輝繼續聊著聊著,陶知命卻忽然想到了小野寺留奈。
這口菜,會思考到什麼時候,才甘願將自己盛裝盛好,走到他面前?
……
晚上的菜很豐盛。
陶知命沒有留在鈴木大輝那邊吃飯,而是回了家。
植野洋介居然還沒有回來,家裡又是兩大一小。
陶知命邊吃邊問:「那個大川老爺子,和歐巴桑們相處得怎麼樣了?」
「……打電話問過,挺好的……」小野寺留奈輕聲地回答。
「讓人有一個不孤獨的未來,比之前單純用利益說服更讓自己開心吧?」陶知命忽然逗了逗旁邊的蘿莉,「彌子醬,媽媽有沒有笑得越來越多?」
「本來是的,但今天媽媽不開心。」井上彌子嘟了嘟嘴。
「哎,變得有錢了一些,還更煩惱了嗎?」陶知命看了看小野寺留奈。
「……」
小野寺留奈轉頭對上了他的眼神,裡面有些埋怨。
明明知道是因為什麼啊,還說這樣的話來撩撥自己的心緒。
陶知命卻對著她笑了一下。
小野寺留奈低下了頭,繼續安靜地往嘴裡送食物。
「今天暫時沒什麼特別的事了。留奈啊,等下吃完飯,一起到附近走一走吧。也許看一看,就會發現昨晚想知道的線索。」
「……嗯。」小野寺留奈輕輕應了一聲,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彌子醬在家,電視不能看太久知道嗎?到了時間,要準時去睡。洋介哥哥有鑰匙,所以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彌子知道!」小蘿莉現在賊喜歡這個哥哥了,因為總是買好吃的東西,還有漫畫書、新衣服。
陶知命樂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同樣大口吃起來。
換上了一身輕鬆點的衣服,小野寺留奈已經收拾好了碗筷。
她再次叮囑了彌子一遍,就跟在陶知命身後出了門。
下了樓走到了街邊,看陶知命停在了原地,小野寺留奈就站在身後不遠處輕聲問道:「先去哪裡看?」
陶知命轉過頭伸出了手:「看什麼看?藉口而已。一起散步吧!下午做了很暴力的事,需要放鬆一下精神。」
小野寺留奈呆呆地凝視了一會他伸過來的手掌,下午去做了什麼暴力的事?
又看了看他,小野寺留奈沉默了下來。
確實是神態之間很放鬆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其他人一樣,要在家外面維持體面的儀態。
仔細想想,他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一直都在用聰明的頭腦,與各種大人物們周旋著。
「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散步了。」陶知命卻走了過去,徑直拉起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慢慢走起來。
小野寺留奈想將手抽開,她不適應這樣在家裡之外親近的姿態,可陶知命的手握得很緊。
可走著走著,在這種特別的情緒里,小野寺留奈忍不住抬頭望著他,眼裡漸漸紅起來:「怎麼可以,就這樣讓我接受那種關係?」
「如果沒有遇到我,未來有打算再結婚嗎?」
結婚……小野寺留奈沉默著沒有回答。
彌子都已經這麼大了,本來生活都很拮据,怎麼會有那樣的念頭?等到30多歲了,還會想結婚嗎?
陶知命輕輕說道:「除了洋介那傢伙,現在這整個東京,你是我關係最親近的人。如果僅僅是想讓你很認真地為我工作,怎麼會對你傾注那麼多的精力呢?別懷疑我對你的認真,現在,先好好陪我走一走吧。」
「……我更寧願,以後僅僅是你的下屬。這樣的話,至少心裡不會有難過。」
「真的不會有嗎?」陶知命反問道。
「不會……有因為陶君而產生的難過。」
「卻會有因為自己產生的難過。」陶知命斷然說道,然後放緩了語調,「你已經不是個天真的女孩子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我以為你會想得很明白的。留奈,所謂全心全意的愛,是虛無縹緲、大多只停留在嘴上的玩意。然而長久的陪伴,才能證明心的位置在哪裡。」
可你的心,卻不會只在一個地方。小野寺留奈這樣想著,她確實不是面對感情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但如果真有什麼期待,那一定是完整的愛。
所以她輕聲回應道:「但是,人一旦得到了什麼,就會想得到更多啊……」
「你想得到什麼?」
「我……」小野寺留奈抬頭看著他,隨後又低下了頭,「僅僅只是彌子支撐我勇敢地活下去而已,是你給了我不該有的野心。」
陶知命笑著問:「回答我,現在想得到什麼?」
小野寺留奈長久沒有回答,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大川津井。
原來自從她搬到這邊住之後開始,她已經不知不覺地重新找到家的感覺。
是不孤獨的感覺,充滿希望的感覺。
就像彌子還很小的時候一樣。
不同的是,身邊並沒有一個可以對著盡情撒嬌,在夜晚也可以依偎的男人。
她低著頭,望著自己被牽住的手,忽然慢慢流下眼淚。
隨後,手被鬆開了,心裡驟然的失落間,卻被整個摟住了肩膀,靠了過去。
身旁高大的年輕男人是如此強悍可靠,在這久違的令人欣喜的擁抱感覺里,她不禁喃喃說道:「非常狂妄地……想得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