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對外宣稱是殷紹偶感風寒,府中一應事務本來都是馮玉河一手操持的的,但是殷紹這病症反常,又一直不見好轉,就算是馮玉河也終於有些扛不住了。
「陳大夫,殿下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這都三天了,怎麼會一直的昏迷不醒?」這日傍晚陳大夫來看過之後,蔣成海已經完全失去了冷靜。
「殿下手臂上的只是外傷,沒什麼妨礙,麻煩的就是內傷,損傷了心脈。不過按理來說已經調理了這幾天了,脈象上也逐漸開始緩和,卻不知道怎麼還是會昏迷不醒。」陳大夫道,滿面的憂慮之色。
殷紹一直昏迷不醒,這就是他這個做大夫的失職,而且其他人不知道這裡的真實狀況都也還好,他們這幾個知道內情的卻是免不了人心惶惶。一旦殷紹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他們這整個太子府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這是什麼意思?」馮玉河眉頭深鎖,看著昏睡中的殷紹。
「這個小的也的確是不好說,殿下這傷勢本就不輕,雖說昏睡了這麼長時間不合常理,但又沒有明顯惡化的趨勢,小的這裡也著實不好下定論。」陳大夫道:「馮管家,殿下的安全為要,一直這麼捂著也不是個辦法,您看是不是——太醫院那裡,不是也有穩妥可靠的人嗎?是不是去請個人再來看看。」
陳大夫在殷紹府中多年,若論資歷和本事,其實也並不比太醫院的太醫們遜色。
現在他說這話,顯然就只是自謙。
但是這個情況下,殷紹一天醒不過來,恐慌不安的是他們所有的人。
「是啊馮管家,殿下這裡一直昏迷不醒,這的確不是個辦法,再這麼下去,就算要瞞,也瞞不了多久的,還是該早作打算。」蔣成海道。
馮玉河擰眉不語,斟酌著想了半天,最後才道:「太子殿下孩子前又過交代,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這樣吧,這裡你們先照看著,我馬上傳信進宮,此事——還是先不要聲張,先知會了皇后娘娘一聲,請娘娘那邊拿個主意。」
「這樣也好。」蔣成海點頭。
馮玉河於是就先轉身出了院子,並且以殷紹的名義準備了一份禮物,派遣了心腹的侍衛親自帶著進宮了。
劉皇后和殷紹之間的母子關係親厚,一直往來不斷,太子府有什麼好東西,殷紹的確也常常叫人往宮裡送。
本來劉皇后也沒當回事,只命了梁嬤嬤親自前去接洽,不想梁嬤嬤才去了沒多一會兒就帶了個看著有些衍生的侍衛從外面進來。
劉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抬起了下巴。
「娘娘!」梁嬤嬤屈膝一幅,直接將那人帶著進了正殿,「這人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個隨從,說了得了管家的囑咐,有要事需要當面求見娘娘,奴婢就把他帶來了。」
「管家?」劉皇后一聽這話就先擰起了眉頭,已然意識到事情不對。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那侍衛本分的跪下去行禮。
「什麼事?」劉皇后已經擰起了眉頭,心裡隱隱有種十分不安的預感。
梁嬤嬤察言觀色,也是馬上有所頓悟,揮退了左右,這時候那侍衛才重重的叩了個頭,神情悲痛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出事了。」
劉皇后卻是一下子懵了,有很長的時間幾乎是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你說太子殿下出事了是什麼意思?」梁嬤嬤打了個寒戰,倉促的代為問道。
那小廝將殷紹是如何倒下,後來又是如何的昏迷不醒的都一一說了,最後才又緊張道:「本來太子殿下吩咐過的,不叫讓此事聲張,可是現在已經三天了,殿下卻始終昏迷不醒,馮管家實在是沒了主意,這才不得已的前來請示皇后娘娘,請娘娘做主,看看此事當要如何處置。」
「如果處置?」劉皇后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勃然大怒,使勁的摔了手裡茶碗,站起來道:「太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居然都還藏著掖著?這都幾天了,你們才想起來過來告訴本宮,你們這是有把本宮看在眼裡嗎?又有把太子的生死安危當回事的嗎?」
「娘娘恕罪,小的們也是事先得了殿下的囑咐,所以不敢妄言的。」那侍衛趕緊磕頭請罪。
「娘娘您先消消氣,保重鳳體,現如今,還是先把太子殿下救醒了再說,娘娘,您可千萬要穩住啊。」梁嬤嬤趕緊上前,撫著她的胸口替她順氣。
劉皇后有些氣急,一把打開了她的手,但是轉念一想,又勉強自己冷靜,扭頭道:「去準備一下,本宮要馬上出宮一趟。」
就算她是皇后,這宮門也不是隨便出入的,應該是要跟內務府提前打招呼,然後準備車駕儀仗,而現在劉皇后明顯是沒準備走這個程序。
「娘娘您這是打算私自出宮嗎?」梁嬤嬤嚇了一跳,剛要開口勸的時候,劉皇后已經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殷紹要是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的天也就塌了。
這個時候,若不是因為不清楚殷紹那邊的確切的狀況,她都要不管不顧的直接啥出宮去了。
梁嬤嬤被她臉上近乎猙獰的神色嚇了一跳,趕緊的垂下頭去。
她這邊準備也是極快,給劉皇后換了身便服,直接就混在太子府進宮送禮的隊伍里除了宮門,直奔了太子府。
彼時那
府。
彼時那邊馮玉河已經提前得了消息,帶人在但門口迎候。
「見過娘娘!」
「行了。」劉皇后不耐煩的擺擺手,下了馬車就快步往裡走,「太子呢?還沒醒嗎?」
「還沒。」馮玉河一籌莫展的嘆了口氣,引著她往裡走,直接去了殷紹的住處。
彼時那院子明面上和往常無異,實則周遭卻是潛伏埋藏了不算好的人手,應將整個院子全面掌控起來了。
劉皇后進了門,又直奔了裡面的臥房,見到殷紹果然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心口突然劇烈的一陣收縮。
她痛的趕緊抬手捂住了胸口。
「娘娘!」梁嬤嬤緊張的趕緊上前攙扶,本來是想要將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的,劉皇后卻沒讓,壓著胸口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霍的扭頭,怒不可遏的指著馮玉河罵道:「太子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前些天他不說只是偶感風寒嗎?怎麼這才剛剛幾天就弄成了這麼一副鬼樣子?」
「娘娘恕罪!」馮玉河等人趕緊跪下去,也是痛心疾首道:「此事數來話長,是奴才等人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這是奴才們的疏失,只是眼前殿下的情況似乎不妙,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請娘娘做主,先看看定下這傷勢要如何處理吧,至於奴才們,隨後自然都聽娘娘和殿下的處置,不敢替自己開脫。」
讓殷紹在眼皮子底下傷的不省人事,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個個都難辭其咎。
馮玉河的態度誠懇,而劉皇后又非是個輕重不分的人,她心裡雖然又急又氣,這時候也只能是暫時的安奈,冷靜下來問道:「太子這個樣子已經有三天了?這三天都是誰在替他診治?」
「是府里的陳大夫。」馮玉河道,跪在他身後的陳大夫也趕緊伏地,將殷紹此時的具體情況都和她一一的說了。
劉皇后也是越聽越心驚,最後就又憂慮不已的擰眉看向了床上昏睡中的殷紹,「你是說現在也不確定太子什麼時候能醒嗎?」
「是小的醫術淺薄。」陳大夫道。
劉皇后看著殷紹這個樣子,本來已經是在強裝鎮定了,這個時候就又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子跳起來,怒罵道:「你在太子府當差也不是一兩年了,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現在居然和本宮說這樣模稜兩可的話?來人——」
劉皇后越說越氣,就要喊人。
「娘娘!」梁嬤嬤趕緊上前一步,勸住了她道:「娘娘,您要追究責任,也等回頭太子殿下醒過來之後,現在什麼也不比殿下的安危重要,娘娘息怒。」
兩個侍衛已經衝到了門口。
劉皇后滿面的怒氣,一時倒是每天再開口,梁嬤嬤就趕緊道:「出宮之前奴婢先去傳了郭太醫同來,娘娘您先稍安勿躁,讓太醫給太子殿下診了脈再說。」
劉皇后的心裡不安生,就左右不想說話。
梁嬤嬤半拖半拽的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給候在門口的郭太醫使了個臉色。
郭太醫頷首,背著藥箱快步走進來,跪在腳踏上給陰招診脈,不曾想才剛給殷紹切了脈,頃刻間就勃然變色的低呼一聲,一下子驚慌的跌坐在了地上,「呀——這、這、這——」
彼時劉皇后才剛捧了一碗茶湯自在手,還不及送到唇邊,聞言就是手下一抖,扔了那茶碗,又一下子跳了起來,「太醫,怎麼回事?」
「這——殿下和脈象可不妥啊。」郭太醫白著臉道,惶恐的幾乎不敢去看劉皇后的臉色,就使勁低垂著腦袋跪好了。
有些話,雖然是事實,他卻是不敢直接說出來的。
殷紹的賣,每隔一兩個時辰陳大夫就會診一遍,此時更狐疑著過去也重新又試了一遍。而這一試之下,他也是勃然變色,驚呼一聲就跌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這——這怎麼會這樣?」
劉皇后看著兩人的反應和表情,就更是心口一陣一陣的緊縮,幾乎都不能呼吸了,只厲聲叱道:「到底怎麼回事?太子他怎麼樣了?」
「娘娘——」郭太醫見陳大夫和他的反應一致,才敢開口,驚懼不已道:「娘娘,太子殿下的脈象虛脫無力,這——這是大衰之相啊。」
「啊?」劉皇后看著殷紹昏迷當中死氣沉沉的一張臉,心驚肉跳之餘,幾乎只在瞬間,腦子裡的血液就被抽離的乾乾淨淨,只木然的站在那裡。
這個時候,馮玉河卻是氣急敗壞的衝進來,臉色鐵定的盯著陳大夫道:「怎麼會這樣?傍晚那會兒你不是才給殿下診過脈,當時還說無甚妨礙的嗎?」
陳大夫也是一籌莫展,一頭的冷汗道:「傍晚那會兒的確是還好的,可是現在——這——這——」
陳大夫說著,就越發的亂了方寸,額上冷汗直冒,「這會兒殿下的脈象的確是虛的很,呈現出明顯的大衰之勢,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胡說八道!」劉皇后一下子變了臉,她往前衝出去兩步,本來是有些忍不住的想要給陳大夫一個耳光,但最後一刻,還是礙於身份風度,又給生生的忍了下來了。
「從傍晚到這會兒,也才兩個時辰不到,如果太子的情況有變,總要有個原因吧?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不趕緊的對症下藥!」
「這——」因為殷紹的情況惡劣的太過突然了,陳大夫和郭太醫都
和郭太醫都也六神無主,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貿然的開方子下藥,猶豫著,都使勁的地處浙腦袋,只不住的拿眼角的餘光卻看對方的反應,希望對方能先開口。
可殷紹是當朝儲君,一旦出事,這個責任誰也擔待不起,兩個人誰都不想挑這個頭兒。
劉皇后等了片刻無果,立刻也能明白兩人的心思,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怒目圓瞪的瞪著兩個人,眼底的神色只在一瞬間就轉為扭曲的猙獰,冷聲道:「本宮的眼前容不得廢物,你們都說太子危在旦夕卻又不能出手救治,本宮還留著你們做什麼?來人,將這兩個沒用的奴才給本宮拖出去,杖斃了。」
殷紹一個人的生死,牽扯了多少人的性命在裡頭,尤其對劉皇后而言,除了利益的關係,兩人之間還有一重母女的關係在,她會動怒,簡直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了。
「娘娘,娘娘饒命啊。」郭太醫那兩人著了慌,被侍衛拖著往外走的同時,驚慌失措的大聲告饒。
劉皇后此時滿眼看到的就只有殷紹,根本就不會有半分容情,面容冷酷的一語不發。
梁嬤嬤是最了結她的,這個時候也根本就不會白費力氣的開口求情。
侍衛將那鬼哭狼嚎的兩個人給拖了出去,聽著兩人的叫嚷聲漸漸的遠了,這院子裡突然就寂靜的叫人心驚。
那種寂靜,伴隨著夜裡的寒涼的冷霜,仿佛能夠真實的在心裡凝結一層冰,凍的人渾身發發抖,惶恐不安。
「娘娘——」梁嬤嬤試探著開口。
劉皇后回過神來,再度厲聲道:「馬上傳本宮的懿旨,去把太醫院當值的所有太醫都給本宮找來,今天不當值的,就去他們的府里要人,立刻,馬上,全部都給本宮找來。」
「是——」馮玉河聽說殷紹的狀況有異,就再也顧不得別的了,應了聲就要去辦。
「等等。」梁嬤嬤卻是心存顧慮,叫住了他,然後有些憂慮的看向了劉皇后道:「娘娘,太子殿下現在的狀況既然不好,這情況是不是就更不能聲張了?還有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她所指的,是元貴妃和殷梁母子,說著就沖宮裡元貴妃寢宮所在的方向瞥了眼,然後又道:「而且娘娘今天出宮又是瞞著陛下的,現在就這麼大張旗鼓的張羅著宣太醫的話,萬一皇上那裡怪罪——」
「都這個時候了,還裝的什麼太平?」劉皇后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只對馮玉河道:「你還不快去?」
現在,什麼也不比保住了殷紹的性命更要緊的了,本來殷紹這裡出了事,的確是應該適當的捂住風聲的,可現在郭太醫和陳大夫兩個都說殷紹的情況及惡劣,甚至都不敢出手救治,這種情況下——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殷紹如果會有個什麼閃失的,難道還能一直的將此事瞞著嗎?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何況現在,她也卻是顧不得什麼影響和後續了。
馮玉河轉身匆匆的走了出去,劉皇后開始局促不安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想了想又道:「梁嬤嬤,此事是再瞞不住了,皇上哪裡總不能叫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親自回宮一趟,就說太子出了事,請他馬上過來一趟。」
雖然殷紹受傷的始末她也還沒來得及了解,但既然已經瞞不住了,皇帝那裡就自然要她親口去說的,總不能叫皇帝覺得她對自己不尊重。
「是!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請皇上過來!」梁嬤嬤頷首應了,匆匆的轉身,不想才剛走到了院子裡,迎面就被一排魚貫而入的燈籠晃花了眼,定睛一看,卻是臉色陰沉的皇帝已經一步跨進門來,身邊伴駕的還有元貴妃和另外一位皇帝的新寵馨嬪。
皇帝都沒有提前叫人進來通報,梁嬤嬤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倉促的跪下去道:「奴婢見過皇上,貴妃娘娘萬安,馨嬪娘娘萬安。」
皇帝對她卻是理都不理,一腳將她踢開了,就大步的往裡闖。
那屋子裡,劉皇后聽到梁嬤嬤的聲音就知道事情不妙,趕緊迎出來,「臣妾見過皇上——」
「哼!」她急切的想要解釋,皇帝已經一把推開了她,快步往裡面殷紹的臥房裡走去。
帝後二人的關係從來都和諧禮讓,這卻是皇帝頭一次直接和劉皇后動了手,劉皇后被推了個踉蹌,意外之餘,她整個人就先懵了。
元貴妃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緊跟著就開口道:「皇上您息怒,皇后娘娘許是深夜裡不想打擾您休息,這才瞞著消息沒報,自己先出宮來了的。」
皇帝也不言語,快走到床榻前,看到殷紹居然昏迷不醒的躺在那裡,就更是怒不可遏,額角青筋悅動不止的驟然一轉身,大罵道:「太子不是偶感風寒嗎?怎麼會弄成這樣?瞞著朕私自出宮,又對太子的病情隱瞞不報?皇后,你這究竟是安的什麼是心?朕怎麼就不懂了?」
皇帝怎麼會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論調?不用說一定是先被什麼人給吹了枕邊風了。
劉皇后心裡暗恨,但是提心弔膽之餘也只能是趕緊的先跪下去,態度惶恐又誠懇的說道:「皇上息怒,並非臣妾刻意隱瞞,而是太子這裡的病情突然惡化,臣妾沒有親眼確認過之前,不敢貿然驚擾皇上,所以這才先出宮來看一看了,本來是想著如果是下頭的人大驚小怪了,便就等到明天一早再報
天一早再報您——」
「你倒是想的體貼周到。」皇帝毫不領情的冷冷打斷她的話,再一看這屋子裡根本就沒有太醫,就更是惱怒,「太醫呢?太子他不僅僅是你的兒子,更是當朝的儲君,不管他是大病小病,有你這麼做人母親的嗎?」
「皇上,不是的,皇后娘娘也是剛到,看到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好,娘娘已經馬上派人去請太醫了,再有一會兒太醫應該就到了。」梁嬤嬤從外面埋頭快步走進來,趕緊幫忙解釋。
皇帝這個時候滿心都為了殷紹這個半死不活的鬼樣子而覺得不安生,冷冷的盯著那主僕兩人,並不言語。
元貴妃的心裡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勸道:「陛下,虎毒不食子,皇后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生身母親呢,她對太子殿下的關心,和陛下您自然都是一樣的了,許是因為事出突然,皇后娘娘還沒來得及呢。」
太子府的人的確是今天才進宮的,這個皇帝也知道,而且從心底里講,他其實也不是懷疑劉皇后什麼,只是對殷紹的這個情況太過吃驚和不滿了。
皇帝既不說話,也不叫起。
這時候,馨嬪盯了床上殷紹死氣沉沉的臉半晌,峨眉微蹙道:「皇上,太子殿下不是偶感風寒嗎?可是瞧著他這氣色倒是不佳。」
說著,又轉向了劉皇后道:「皇后娘娘,太醫怎麼說啊?殿下這情況,打緊嗎?」
元貴妃的話就已經很有些費琢磨了,而這個馨嬪,分明又是故意的。
劉皇后跪在那裡,心裡窩著氣,卻又不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勉強應付道:「本宮過來的時候帶了郭太醫,可是他一時居然就只是搪塞,本宮見太子這個樣子,一時著了惱,就命人將他拖出去了。」
在宮裡,皇帝和皇后掌握了對所有人的生殺大權,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兒。
馨嬪卻露出了幾分惋惜又畏懼的神情,倒是沒有明目張胆的指責,只小聲的嘀咕道:「那也要等其他太醫來了啊,太子殿下這裡哪能沒人照管啊?」
劉皇后方才的確是一時衝動了,可那時候她就是為了殷紹,根本就在情理之中。
現在馨嬪這女人,又是什麼意思?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動,雖然沒說話,眼底也有一抹幽暗的光芒閃過。
劉黃昏的心頭猛地一跳,梁嬤嬤心裡氣不過,想要替劉黃昏辯解幾句,但是眼前的幾個都是主子,她要逾矩說的多了,也會成為別人詬病攻擊的理由,所以也只能是不得已的咽下這口慪氣了。
劉黃昏埋首跪在那裡,皇帝一直不叫起,在兩個妃子面前,已然是給了她很大的沒臉。
劉黃昏平時也是強勢霸道慣了,這會兒臉上已經掛不住,微微的漲紅。
馮玉河辦事的效率也快,這邊皇帝來了也沒多一會兒,他就已經帶了人匆匆自外面進來,一面走一面道:「皇后娘娘莫急,屬下先把住在前面那條街上的常太醫請來了,太醫您開著點兒——」
他這一面走一面回頭招呼年紀一大把,顫巍巍的常太醫,倒像是回來的匆忙,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在此的樣子。
不過這怎麼可能?他是太子府的管家,現如今殷紹昏迷不醒,所有人本來就都以他馬首是瞻,皇帝駕臨,這是多大的事?自然是他才一回府,馬上就有人告訴他知道了,不僅如此,事無巨細,也包括皇帝過來之後發生的一切也都提前給他通了氣。
分與合併不糊塗,他很清楚劉皇后在對待殷紹一事上面的立場,自然要想辦法幫忙解圍。
「皇上?」急匆匆的進到院子裡,看到這滿院子站著的提著燈籠的奴才,馮玉河才像是後知後覺的發現皇帝到了,趕緊進門行禮,「奴才見過皇上,各位娘娘主子金安。」
皇帝只看向了他身後跟著的常太醫,「快去給太子看看吧。」
「是!」常太醫跪地請安之後就爬起來,進了裡面給殷紹把脈,但是結果無外乎和前面兩人一樣,一下子就臉色慘白的惶恐後退。
「太醫,太子他怎麼樣了?」劉皇后見狀,再也顧不得什麼了,趕緊撐著膝蓋爬起來,迎了過去。
「皇上,娘娘,殿下——殿下這脈象不穩,時斷時續又弱的很,這——這是大凶之兆啊。」常太醫道,額頭上已經滾落了一滴冷汗。
前一刻的郭太醫兩人都還沒說的如此嚴重的。
劉皇后眼前又是一暈,身子晃了晃。
「娘娘當心!」梁嬤嬤趕緊上前來扶她,劉皇后靠在她身上,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仿佛隨時都要衝破喉嚨蹦出來一樣,捂著額頭,艱難的看向了常太醫道:「太醫娘開方子,快想辦法,一定不能叫太子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啊!」
常太醫冷汗直冒,一時之間有些舉棋不定,好在是馮玉河準備周到,同時派了幾隊人馬出府尋太醫,不多時,另外兩個住的離這裡不遠的太醫也相繼趕來。
因為常太醫的表現實在是太突兀了,就是皇帝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所有人都緊張不已的看著。
幾個太醫輪流把脈,這屋子裡的氣氛卻是一刻更比一刻都更加的凝重了起來,就好像是一盆死水的周遭被一層薄而冰冷的冰層包裹,只等著哪一刻誰一拳打過來,眼前就洪水泛濫,再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吞沒掉一些什麼了。
陸陸續續的又有太醫趕到,可
醫趕到,可是幾輪會診下來,除了眾人越發沉重的臉色,再就沒了一句準話。
「太子到底怎麼樣了?誰能告訴朕?」皇帝終於忍無可忍的怒然拍案。
他這口氣被憋了許久,是真的到了要爆發的極致,這脾氣,幾乎是完全壓不住的。
一屋子裡的太醫齊刷刷的跪了下去,每個人都的一副扶桑考妣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誰也說不出話來。
「孫太醫,你說!」皇帝再難忍受,隨手一指。
那孫太醫幾乎瞬間就險些癱軟在地,卻不得不強打精神道:「陛下恕罪,太子殿下的脈象已十分微弱,這種脈象,實在是——」
「你胡說!」劉皇后聲音悽厲的尖叫著,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手指顫抖的指著他,「紹兒是當朝太子,你們的儲君,他就只是得了一點風寒小病,你們不全力救治,居然還這樣惡毒的詛咒他,簡直其心可誅,你——你們——」
她說著,突然就神色痛苦的壓住了胸口,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娘娘,娘娘有心悸的老毛病,切莫動怒,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梁嬤嬤嚇了一跳,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藥丸,掰開她的嘴巴餵下去。
這邊劉皇后一時間自顧不暇,皇帝的臉色更是冷若冰霜,陰沉到了極致,只看著伏了一地的太醫道:「你們都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滾過去救治太子?今天太子若要有什麼閃失,朕要你們提頭來見。」
「陛下——」眾人惶恐的幾乎就要嚎啕大哭,為難又悲苦的說道:「不是臣等不肯盡力,而是殿下的這個脈象已經時斷時續,回天乏力了……」
「怎麼會突然就這樣了?之前不就說是點兒風寒嗎?」元貴妃擰眉,左右看了眼,滿臉的困惑。
那位孫太醫也是滿臉的苦澀,「據聞殿下從年初開始,這斷斷續續的已經病了有些時日了,雖然這情況有些突然,可這段時間殿下的平安脈也不是臣等請的,並不清楚到底是怎麼發展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的,但只就殿下目前的狀況來看,這脈象——皇上恕臣等無能,微臣現在是真的沒有回天之力了。」
「太子前面這些天的脈都是哪個請的?給朕滾進來!」皇帝聽了這話,就更是急怒攻心。
那邊劉皇后還半死不活的歪在那裡,梁嬤嬤卻開始冒冷汗了。
一時間沒人答話,皇帝的左右環視一圈,眼神就變得越發陰暗了起來,看的一眾人等更是心肝兒發顫。
實在不得已,就只能是高級您李扯了個頭,上前一步,低聲道:「皇帝,最近一直給太子殿下看病的大夫,已經被皇后娘娘在盛怒之下給杖斃了。」
太醫看病,都要問之前的具體病症也查看前面用過的藥方的,劉皇后此舉,倒像是故意添亂,斷了這天線索似的。
劉皇后自己這會兒正迷迷糊糊的不清醒,梁嬤嬤卻再不能坐視不理,趕緊跪下去道:「陛下,娘娘剛過來這裡的時候和陛下一樣,都是看太子殿下有恙,惱怒不已,一時盛怒之下才會下令處置了照管不利的大夫,那大夫看診應該都留有脈案下來的——」
說著,趕緊轉向旁邊跪著的馮玉河道:「馮管家,你快去叫人取來吧!」
那脈案,陳大夫那裡肯定是有的,只殷紹這病,前面是假的,後面卻是因為內傷,現在太醫們是一個個明哲保身,沒人帶頭就沒人供出來這些,可陳大夫的脈案一旦拿出來,也就遮掩不住了,屆時,殷紹又昏迷不醒,這件事還是有很大的麻煩。
馮玉河一時也是遲疑為難,但他的反應機警,未免被皇帝懷疑,幾乎又是馬上的就收攝心神,剛要說話,外面就聽到一個怒氣沖沖的尖銳嗓音道:「讓開!讓我進去!我要進去探望太子殿下。」
來人,是安意茹。
劉皇后和皇帝相繼到來,殷紹命懸一線的消息馬上就不脛而走,安意茹自然就坐不住了,當即就沖了過來。
外面的內侍出手攔住,她這個時候卻是攔輕易攔不住的,憤怒的推開兩個人就提著裙子闖了進來。
「放肆!皇上面前,良娣娘娘好沒有規矩。」高金立一甩拂塵,匆忙迎上來也一步,將她給攔下了。
聽說殷紹這一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安意茹早就什麼也顧不得了,若在往常,她肯定不敢和高金立硬碰,這會兒卻是一咬牙,直接沖了進去,直接也不管在場的其他人就撲到了殷紹的床邊。
殷紹的臉色,這時候已經顯出隱隱的青灰色,看上去沒有半分活人的生氣。
「殿——殿下?」安意茹的心中恐慌不已,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指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這哭的驚天動地又悲痛欲絕,劉皇后本來就不堪重負的心臟只覺得一下又一下的劇烈跳動,幾乎就要破胸口而出了,折騰的她難受極了,而這個女人的哭聲又聽的她更是幾乎發狂。
「賤人!」她還是有些艱難的撐著額頭,有氣無力的指著安意茹道:「太子還沒事呢,你就在這裡哭喪,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梁嬤嬤,把她拖出去。」
「是娘娘!」梁嬤嬤也知道劉皇后不待見安意茹,立刻就招呼了兩個內侍進來。
「殿下!」安意茹自是不肯走的,被兩個內侍架著還是大聲的哭嚎,殷紹是她所有的靠山和希望了,她這個時候是恐慌至極的,終於不管不顧
於不管不顧的大力甩開了兩個內侍,涕淚橫流的撲倒在皇帝的面前,急切的大聲道:「皇上!我家殿下的病有蹊蹺,殿下的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就算是之前偶感風寒,也只是小病,想他習武之人,怎麼可能就為了這麼一點病就險些喪命,請陛下明察,我家殿下的這件事有蹊蹺,一定——一定是有人暗害,否則的話,殿下他不會這個樣子的。求陛下做主。」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劉皇后,劉皇后一時反而一愣。
皇帝的眼中也跟著閃過狐疑的情緒,一時卻在思忖,抿著唇角不說話。
「娘娘,這些天殿下的飲食起居都是屬下親自照料的,所有東西都仔細查驗過,並沒有發現異常的。」馮玉河道,面色憂慮。
安意茹當然相信他服侍殷紹會盡心盡力,可殷紹不能死啊!
她的眼神凌亂的四下里亂飄。
元貴妃就看向了皇帝道:「皇上,太子這病情惡化的也的確是有些突然了,要不——還是把他府里的人都扣起來,查問一下吧。」
這樣一來,就要興師動眾了,並且可能還不會有什麼結果。
馮玉河心裡著急,也是進退兩難,這時候,安意茹卻是眼睛一亮,突然大聲道:「皇上,馮管家伺候我家殿下,一定精心,如果問題不是除在飲食上,那會不會是別的?婢妾聽聞有些邪術也是能害死人的。」
巫蠱之術,是大忌諱!
劉皇后險些被她氣的一口氣背過去,如果在殷紹府里搜出這種東西來,那也是要命的罪過。
皇帝的神色果然是極為不悅的,掃了太醫們一眼。
孫太醫等人卻是豁然開朗,連忙點頭,「殿下這病,的確是奇怪……」
馮玉河渾身都開始冒冷汗,他們府里,總有些不能被人看到的東西,就算與巫蠱之術無關,搜查起來,也難免出事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個皇帝身邊的內侍就快步走進來,神色恐慌又急躁的跪下去。
------題外話------
女人多了,都是戲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