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十年再相見,何萱用帕子輕柔的給秦媽媽拭淚,心頭也是感慨萬千。秦媽媽比十年前要蒼老一些,但精氣神卻還不錯,可見生活過的也不錯,如此何萱也算徹底放心了。見秦媽媽仍舊情緒激動,柔聲安慰道:
&媽快別哭了,眼睛都快腫了。能見面我們應該高興才是,過兩年我笄第後,離開何府咱們就能經常見面了。」
這倒不是安慰話,沒出意外的話,還有一年多她笄第後,想來就開安排婆家等著嫁人。到時同秦媽媽也能走動,至少不會像現在快十年才能見一次面。秦媽媽勉強收住眼淚,眼眶通紅仔細的打量著何萱,良久,擦了擦滑下的眼淚,懷念道:
&到小小姐,仿佛看到從前的小姐一樣。這麼多年來,小小姐一個人在府里定是受了不少委屈。這些年奴婢也算沒辜負小小姐的期望,用當初您給的銀子買了鋪子,這些年存的銀子又添置了兩處鋪面。可一直也跟小小姐通消息,這次還是奴婢家大郎,沐修回來見到何府的車轅,打聽後才有在見面的機會。」
何萱緊緊握著秦媽媽的手,垂眸壓下心中複雜的感慨,認真道:
&我心中,媽媽比娘親還要重要。當年那只是我想讓媽媽離開何府的藉口,只希望媽媽能康安平順享福。再者前些日,嫡母已經把我記在她名下,將來即便是出嫁,嫁妝也比庶女多了不少,一輩子衣食無憂是不成問題。」
秦媽媽啞然,急急道:「當年最恨小姐的人莫過於大夫人,她怎麼可能會同意讓你記在名下,抬高你的出身?小小姐老實的告訴奴婢,大夫人究竟打的是什麼注意?」
何萱搖頭淺笑:「沒有的事,我畢竟是何府的血脈,老太爺和我爹也不會准許她胡來,壞了何家的門風。媽媽不用擔心,你走後沒兩年,我那嫡姐就誤進我的院長,而後一直沒少在各方面照顧我。想來嫡母大方同意,也是嫡姐從中出力的功勞。」
除了一點點的隱瞞,何萱如實解釋給秦媽媽聽,有些事情還只是只可意會的猜測,沒有事實根據,何萱也不想秦媽媽擔憂。見秦媽媽面帶凝色,何萱笑道:
&媽不要想太多,我們好容易見上一面,媽媽這些年身體好不好?奶父和奶兄奶姐可否無恙,奶姐也該笄第了,可惜不知今日會同媽媽相見,不然就把給奶姐和媽媽的禮物帶來。」
&人之心不可無,當年大夫人沒少仗著嫡妻身份搓磨小姐。。。奴婢總是擔心。。。好在奴婢家大郎幾年前考中進士,現在已經在翰林院當差,雖是六品小役好在也有進步的機會。。。」
秦媽媽停頓片刻,欲言又止最終仍舊沒開口。何萱也替秦媽媽高興,奶兄現在只弱冠不及半,即便是熬資歷,將來升官的空間也充分。秦媽媽也是有後福之人,和奶父以後可以安享兒孫福了。兩人的時間有限,何萱出來的藉口是如廁,半刻鐘的相逢,最終只能不舍的告別。
知道秦媽媽現在過的好好的,何萱也算徹底放心。跟紅英一起告別秦媽媽,深深望了眼站在原地發秦媽媽,何萱不禁有些傷感。這個世上曾經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也會在時間的推移中,慢慢的改變生活的重心,這都是人之常情。
畢竟任何的感情,都要靠時間來相處和維持。十年後的相逢,秦媽媽仍舊如此真誠相待,何萱心中的感動滿滿。以往習慣了何萱也沒覺得,和秦媽媽再相逢,何萱才發覺,有一個人能真心實意為你打算,真的是很幸福的事。
斂去心頭的情緒,出來有些時間,要趕緊回去免生事端。剛走沒多遠,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紅英警惕側身護著何萱。何萱回身,見一深藍簡袍五官端正,眼神堅毅的男人,停在三步遠的距離,雙手抱拳,眼底閃過一抹急色。
&下鄭辰州見過三姑娘,家母鄭秦氏。」
聽到對方家母姓氏,何萱放鬆下來,秦媽媽夫家姓鄭。想來秦媽媽有事情交代,拍了拍紅英的手臂,側身見了禮道:
&兄客氣了,是秦媽媽有什麼事嗎?」
鄭辰州面上一紅:「家母無事,是州莽撞了。當年家母離開何府後,曾鞭策州向上,曾言州努力上進,家母才得以有機緣和三小姐再續情緣。。。。故此,州冒昧來問三姑娘以為何。。。。」
何萱默然,垂眸想起之前秦媽媽的欲言又止,抬眸看向臉頰微紅的奶兄鄭辰州,抿唇道:
&兄狹促了,此等大事,我自做不了主,自當聽從父母之命。」
鄭辰州聞言,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激動:「州明白了,失禮之處還望三姑娘見諒。」
何萱抿唇淺笑,沖他點了點頭,帶著紅英離開。自投胎到這個時代,何萱就清楚,生在這個時代,她自己沒有選擇不嫁人的權利。反正最後嫁誰都是嫁,鄭辰州如果能讓父親和嫡母點頭,嫁他也是可以的,內心而言因為秦媽媽的關係,何萱也是有些期待那天。
何萱剛傷感和秦媽媽會漸行漸遠,鄭辰州就出現了。
只是婚事的事情,不是一蹶而就,要等到何萱笄第後才能再議。或許人有了期待,何萱的心情從上香回來後,一直保持愉悅中。近年關前,四皇子選妃的消息被證實後,不少世家都暗自琢磨著,自家適齡姑娘被選中的幾率。
何文瑩翻了年就要成親,此事她並不在意,甚至曾帶著快意跟何萱透露,嫡母去老夫人院子裡更勤快。何文瑩沒有說的是,能讓嫡母慌亂的,也只有何文秀。因著選妃的事,何文秀的婚事只能擱置,四皇子的王妃一天不確定下來,京都內適婚女子就都得等。四皇子再不受寵,也是聖上的血脈。
聖上也容不得臣子輕視自己血脈,皇家父子之間的感情,到不見其有多深,但聖上絕對不準許有人挑戰皇家的威嚴,更何況四皇子是皇后養大的,總歸有著香火情。何老太爺和大老爺不見就沒一點動靜,嫡母不找大老爺商量,反而打算從何老太爺身上入手。
何萱不知道該誇獎她們不愧是母女,還是該懷疑兩人的腦迴路。明明早何文秀重生後就能避免的事情,卻非得弄到今天這種地步。進了臘月二十,何文秀就病了,開始只是小病,去請了大夫來看過後,開了幾副藥吃。結果藥沒吃完,何文秀病情就加重,人躺在床上燒的迷迷糊糊。
何文秀病了的第二天,何萱就去看過何文秀,確定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即使不吃藥,多喝開水在床上養個幾天也就差不多恢復。所以當何文秀病情加重,甚至昏昏沉沉時,何萱第一感想就是何文秀在裝病。可府里每天都有大夫問診,大夫人也怒容滿面的罰了伺候何文秀的下人,把自己身邊的人送去照顧何文秀,並不准許人探視。
何文秀雖然是小輩,但因為她的病情,何家的年夜也顯得有些沉靜。過了年何文秀的病情不見好轉,仍舊反反覆覆,何萱和何文瑩結伴跟嫡母一起去探視過一次,何文秀整個人已經瘦的脫了形。何萱跟著何文瑩上前,在嫡母一臉憂愁的表情下,先看過何文秀的面色,在不著痕跡的摸了何文秀的脈搏,片刻,若無其事的給何文秀拉了拉棉被。
探視完何文秀回到自己院子裡,何萱才略帶諷刺的勾起唇角。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如果評價何文秀,重生了竟然還把自己弄到這種境地,為了逃脫原本的命運,竟然能狠下心,冒險用裝病來逃脫。不對,何文秀沒有裝病,而是真的病了。
當初的小感冒,已經在長久的反覆高燒中,燒成了肺炎。偷雞不成蝕把米,古代的醫療效果,再厲害的大夫,沒有高效消炎藥,沒有個三兩年甭想徹底痊癒。不僅要忍受肺炎症狀的折磨,還要忍受比吃飯還要多的苦藥。何苦來哉,值得嗎。
有那麼一瞬間,何萱想把消炎用的青黴素給做出來,畢竟前世被醫學界眾所周知的研配,沒有高科技儀器,何萱光憑經驗,也能做出效果安全又不錯的的青黴素。但想到何文秀裝病的原因,何萱就不打算管了,求仁得仁,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要承擔該面對的後果。
原本以為何文秀已經病倒,何家的姑娘跟四皇子妃扯不上關係,大夫人何文秀的個人想法,沒有男人在外面實施也甭想讓何萱頂槓。但事事沒有絕對,二月中旬,何家接了賜婚的聖旨。樊香擺案,宣旨太監扯著尖細刺耳的細音,念了一大通聖人旨意。
翻譯過來,大概的意思就是,聖上知道何家家教甚嚴,也相信何家教養出的女兒個個賢良淑德,一定能照顧好身體不好的四皇子,所以把何家嫡出三姑娘何萱,賜婚於皇四子,希望未來小兩口能幸福美滿。而聖旨賜婚的日期,就在三個月後。
難得出來接旨的老太爺和大老爺,面帶欣喜的感恩一番皇恩,接了聖旨給宣旨太監塞了荷包,把人送走。何老太爺板著臉看向大老爺,一語不發的捧著金黃的聖旨離開。何大老爺隱忍著怒火,看都沒看面帶喜色的大夫人,徑直對何萱道:
&旨已下,你只需安心備嫁,嫁妝的事情為父為你做主,定不會虧待與你。」
能想到用豐厚的嫁妝擬補何萱,大老爺的補償心理,到讓何萱有些意外,原來對何萱他還是有父女之情這玩意存在的啊。對於被賜婚給四皇子,除了對奶兄淡淡的遺憾外,何萱覺得也無所謂。嫁給四皇子往好的一面想,至少沒有住在一起的公婆要晨昏請安,沒有小姑子需要周到忍讓。
除了四皇子本人,整個皇子府她最大。將來就算四皇子死了,王妃的品級到底擺在那裡,除了皇子龍孫,一般人還真不敢欺負守寡的王妃。
回到小院,何萱就讓一臉愁容的紅英去準備筆墨,準備畫繡花畫樣。何萱要給自己繡一套最漂亮的嫁衣,如同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新娘夢,何萱不在乎嫁的人是誰,卻對穿著古代嫁衣非常新鮮,所以成婚當天要穿的衣服,也想一針一線的做出來。
賜婚的日期有些倉促,但三個月是時間,也足夠何萱秀出嫁衣。至於鞋襪被子枕頭,直接用買的就好。從賜婚後,何萱已經成了周所周知的名人,讓世家貴女慶幸不已的人物,沒人會在意一件嫁衣。
在這個世界的第十四年,何萱繡起了嫁衣,安靜的做一個待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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