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何萱早早的用過晚膳,梳洗好躺床上心情愉悅的同周公下棋,遠離汽車鳴笛以及各種噪音污染的環境,何萱的睡眠一直都很好。一覺睡到大天亮,紅英來伺候她起床時,面帶驚慌和不知所措。何萱不解的望著她,淡淡問道:
&生何事如此驚慌?」
紅英緩了緩,手上伺候未停,如實道稟報:「昨晚老爺來小院,嚇了奴婢一跳,好在管家跟在後面伺候才沒鬧出誤會。小姐那時也已經歇下了,老爺只在院落里站了一會便離開了。」
何萱也有些意外,抬手伸進紅英伸展好的衣袖內,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何大老爺莫明其妙出現,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原因吧,或許喝醉酒憶起舊情,想起了逝去的伊人,還有一個被忘記的女兒,感慨了就情緒上頭。
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男人的愧疚心,真的很傻很天真。可很傻很天真的女人太多,女人總是記得男人曾經的好,選擇性忘記被辜負的那些過往。男人的忘性卻比記性好,再美麗的承諾,轉身後記得的只有今日知己的容顏。
男人的專情,永遠都是十八歲的妙齡,何萱那麼多世雖然沒有遇到過這種渣男,卻見過不少,對男人而言,這種變︶態的經歷還會沾沾自喜以此為傲。
何萱這次被修養,直到進入臘月,才在何文秀再次探望後的第二天,嫡母發話准許她出屋。大冬天的天寒地凍,在小院裡也不缺炭火,也不像以前那般無所事事,什麼消遣都沒有。何萱每日可以看書練字畫彈彈琴,何文秀來看望她時,也會應何萱要求帶幾本書過來。
離過年還有近一個月時間,府內進進出出的非常熱鬧。古代過年跟現代過年差別巨大,從進了臘月,府里進項的莊子和不同商鋪的掌柜,每天都進進出出的匯報一年的收益,過年府內要準備的新年物具,房子也要粉刷,何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要仔細安排。
更何況大夫人自己還有不少的嫁妝,真是逢年過節恨不得多長几只手。何文秀和何文瑩年紀在古代也都不小了,何文瑩想跟著何文秀一起分擔嫡母的家事,還是老夫人親自開口允諾的,畢竟何文瑩比何文秀還有大了一歲,現在開始學習中饋也不算早。
兩位姐姐有事情不能繼續進學,何萱自己又憊懶,先生在上面講,何萱在下面,撐著下巴看包了皮的雜書。古代小姐除了女戒詩經一類必學書籍外,雜書不算在學習的範疇內,何萱不能出府,何文秀卻能請兩位嫡兄幫著帶進來。
何萱也借光看了幾本,教習的夫子看到睜隻眼閉隻眼,布置的作業何萱按時上交,每次都會有點點的進步,提問的問題,在教習的範疇內何萱也能中肯的回答,不在範疇內直接說不會。變相非暴力不合作,誰也挑不出錯。
後院內的女子沒上進心,也不是什麼過錯,教習先生何苦枉做壞人惹人生厭。尊師重道的良好品質,擱後臉皮的人身上起到的作用不大。唯一一個喜歡何萱這個學生的,也就教棋藝的老夫子。鬍子都一把長,人卻是個地道的棋痴,聽說在棋藝方面也是有名的大家。
至於為何棋藝大家,會在後院教習幾個小姑娘,如此大材小用,也只有請他來的人知道。何文秀何文瑩仍舊學習中饋時,在對方的棋藝對弈課上,葉先生捏著白子,突然對何萱道:
&丫頭,陪老夫真正下一盤棋吧,現在也沒其她人在,天天見你跟耍猴子似的玩,讓老夫真真是憋火,不准敷衍老夫。」
何萱把手中的黑子點到星位,眼皮都不抬回道:
&生說的學生不明白,咱們不是正在下棋嗎。先生棋藝高超,學生要學習的還很多,何來的耍猴玩之說。」
何萱也被問的莫明其妙,下棋黑白對弈,簡單的黑吃白或者白吃黑,跟逗猴子玩沒一文錢關係。葉先生看著何萱落下的黑子,呼哧呼哧的吹起鬍子。
&夫可不是傻子,你那套騙人的小把戲別在老夫面前搬弄了,就你把玩棋子的手法,可不是初學者能懂得,你的用意也就能騙騙鼠目寸光的後院女人。老夫閱人無數,一眼就能把你看清楚。教習的先生,都是你爹親自請來的,你那嫡母也沒權利過問先生的教學,快點別墨跡,陪老夫痛快的下盤棋。」
葉先生透露出的事情,何萱覺得還是挺意外。她自問除了沒有過多的表現自己,其它也沒什麼值得說道。中庸嘛,誰不知道這個哽死人的藉口。先生既然是父親大人請來的,也就說得通,嫡母為何會大方同意她一起進學。是不是說父親大人對她的事情其實很了解?那麼她壽辰當日去突然去小院,也不是因為憶起跟何萱生母的舊情了?
心緒翻滾也沒心情繼續下棋,手指一顆顆的把棋子撿起來放進棋簍里,對男人的無情更多了一層認知,她這一世的父親,是不拘泥於兒女情長里的真大丈夫也。
&道又怎樣,待價而沽?用女兒換取更高的利益?亦是擬補父女之情?父親大人的在意,於我而言並未有什麼改變,我仍舊是我,他不在意我也仍舊是我,不會比現在更好,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葉先生也撿著棋子,以為何萱終於肯認真的跟他下盤棋,結果何萱把黑子撿完,拍拍手就起身離開。葉先生看著何萱的背影傻眼,暗嘆真是任性的小丫頭,看似軟和和的沒脾氣,實則心氣大的很,就是親爹在跟前,也不見得就懼怕。
葉先生搖頭嘆氣,世上就有太多的無奈,無欲則剛。可做為一個女子,人生的主場在內院,過剛就易折。可惜不是男兒身,可惜了。
棋藝先生的可惜何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今日的事情,鬱悶的讓何萱想要屈起鬧革命。可現實的一切卻讓何萱只能束手無策,沒錢沒勢沒人支持沒人手,又生是女兒身。想要以一己之力傾覆整個王朝,還是別做白日夢洗洗睡了吧。
被破壞的心情一時難以平靜,乾脆請了病假,反正她體弱早就傳出了名聲,也沒人在意是什麼樣的受涼程度,嫡母和嫡姐都忙死了,也沒精神刷好感。不用去上課,何萱就整日窩在小院內,作畫寫字,煩了就看看光禿禿的樹枝發呆。
朝代的興衰更替,中間要經歷的很長一段時間,從進學後了解了這個架空的大夏王朝,開國已經一百五十多年,每一代皇帝雖然也有些個人特殊愛好,可總的而言都是三觀正直能力不錯的皇帝,大廈朝也正是鼎盛時代。
出現國亂之象最少也要百十年左右,那時何萱早就作古了,用計謀挑撥大廈朝周邊蠻荒部落的戰事,從中謀取利益的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幹得出來。置天下無辜百姓生死於不顧,要有大毅力大無畏,何萱自問自己沒有這心性。
女人的主場在內院是不爭的事實,教她琴和畫的兩位女先生,也是宮裡出來的女官,要麼家裡沒什麼人了,要麼就是有自己不得已的故事,沒辦法而為之的選擇,所以這條路也走不通。辦學院興科技?不好意思,不說何萱沒那個閒銀子,有閒銀子也找不到生源和教導先生。
倒是有一條捷徑可以走,嫁給皇子讓後幫他奪得王位,等對方登基後生下兒子,幹掉丈夫自己當攝政皇太后。一條很高大上的路程,很可惜,何萱玩不來陰謀詭計,也沒那個冷漠無視人命的狠歷。所以,還是老實的等嫁人,在一步一步打算吧。
突然覺得古代生活真的是虧大了,現代再多不公平,至少女人還有人身自由,不會被困在後院走不出。而何萱第一次見到今生的父親,是在小年夜晚上,吃了些嫡母讓廚房特意準備的晚膳,東西剛撤下去,就聽到外面請安聲。
向門口看去,就見一個已過而立的帥中年,可能因為在府內,穿著玄衣常服渾身氣勢仍舊威嚴,嚴肅的臉上五官跟二嫡兄有四分相似。紅英即使不靠過來輕聲告知對方身份,何萱也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簡直就是明擺著的事情嘛。
從椅子上站起身,平靜的看向對方,姿勢標準的福身行了一禮。
&父親請安,父親安好。」
何正瑞定定的看著何萱,一語不發。何萱見對方一直不喊起,也不在堅持做面子工程,直起身看向這一世的父親,兩人靜默的相互對視,默契的比起了耐心。一旁伺候的下人,卻心驚膽顫小心斂氣,深怕發出聲響,驚動了主子要挨訓斥。
都言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跟何萱平靜無波比起,何正瑞的眼睛就非常複雜。屬於上位者的威嚴謹慎,還有眼底的冷漠和傲然。何萱不喜歡這樣的人,即使兩人是嫡親血脈的父親,也依舊不喜歡。跟何萱的冷漠不同,對方的冷漠更多是傲然一切的鄙夷。
這樣的人把自身的利益看的高過一切,也不允許在他羽翼下生存的人,有忤逆他的行為。
&和你姨娘很像,只不過兩人心性相差甚遠。你姨娘嫻靜溫柔,遇事也比較感情用事。」
早在從秦媽媽口中知道生母的過往,何萱就知道生母的心性。她生母如果不是感情用事,而是行事果決現在也不會化為枯骨。曾經對她甜言蜜語的男人,也不會不當回事,當著親生女兒的面,一口一個姨娘,一點顏面也沒留給死者。
何萱淡淡陳述道:
&以我娘早就死了,而我沒有被圈養成傻子。」
何萱的直白陳述,讓何正瑞表情冷峻,看著何萱的視線,也仿佛看不懂事的孩童。
&以為沒有我暗中護著你,你現在能不知禮數的頂撞我,不知所謂。多讀讀女戒女訓,女子立於世應當恭良賢淑德,過多的野心下場也只會眾叛親離。」
何萱抿唇笑彎了眉眼,對何正瑞恭敬道:
&父親教訓的是,女兒定當仔細研讀女戒女訓,定不負父親的教導。」
明明很真誠的回答,卻讓何正瑞面色青黑,一言不發重重的甩了袖子,轉身帶著隨從離開。何萱望向對方的身影消失,掃了眼跪在地上輕顫的紅英,柔聲道:
&已經走了,起來吧,今天有些累,準備梳洗用具,今晚早些休息。」
紅英躬身應了後,猶豫了一下,擔憂道:「姑娘,老爺還是關心您的,順著點孝敬老爺,得了老爺的喜愛,對您的將來也有益處。」
何萱笑著點頭,沖她道:「恩,我心中有數,下去準備東西去吧。」
期待何正瑞的疼愛,不如何萱考自己來的更實在一些。何正瑞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比起兒女的幸福,何萱覺得他更在意自己和何家的利益。今晚來的目的,何萱猜不透。不論怎樣何萱是他的血脈,在無情也最多一副嫁妝把人打發的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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