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一點啊?周晚晚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厲害一點,是跟誰來比?墩子哥哥到底希望比誰厲害一點呢?
周晚晚又提筆去問:墩子哥哥,你是什麼時候希望自己變得厲害一點的?
墩子跟家裡的信頻繁往來,雙方幾乎都是收到就馬上寫回信,一天都不會耽擱。
這些年,他們兄妹幾個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遠,這麼久,雙方都得努力適應心裡幾乎是焦灼的牽掛。寫信,盼信,就成了他們釋放情緒寄託思念的最佳方式。
周晨做了一個小木匣子,周晚晚精心地在上面畫上他們五個人的頭像,把墩子寄來的信按日期整理好,珍之重之地放了進去。
沈國棟把這個小木匣跟家裡的錢匣放在了一起,鎖上櫃門之前輕輕地用手拍了拍。
而響鈴姐的信卻越來越少了。由最開始的半個月一封,到後來的一個月一封,現在周晚晚已經一個半月沒收到她的信了。
「響鈴姐成家了,又換了工作,一定特別忙,等她適應了那邊的生活就有時間經常給你寫信了。」周晨笑著安慰妹妹。
周晚晚卻馬上看出來他有事隱瞞自己。
「孫老奶住院了,怕你擔心,我打電話問過了。」沈國棟覺得這事兒沒必要隱瞞周晚晚,她一問,他就馬上全盤托出。
孫老奶也跟著響鈴姐去隨軍了,在部隊家屬院旁邊租了間房子住。響鈴姐照顧她也挺方便。
孫老奶在家勞動慣了,到了那邊也閒不住,加上這些年攢的家底給響鈴辦嫁妝花得也沒剩多少了,就又開始養雞。
那邊的房子租在了鎮裡,雞不能放養,只能關在大大的雞籠子裡。孫老奶在一次搬雞籠子的時候不小心閃了腰,她怕響鈴擔心,就沒告訴她。後來又閃了很多次,最後得了椎間盤突出。
在一次嚴重的腿痛摔倒以後。孫老奶被送進了醫院,「沒啥大事兒,就是要臥床休養挺長時間,以後再也不能幹重活了。」
這對一輩子要強又最害怕拖累響鈴姐的孫老奶來說。就是最大的事兒了。
「響鈴姐每天上班工作,下班照顧孫老奶,非常忙,沒時間經常給你寫信了。」沈國棟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早晚都得這樣。讓她專心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周晚晚輕輕點頭。誰都不能替別人過日子,多擔心,她都得放手了。
周平送周蘭回來以後,周陽特意去找了她一趟,拜託她去跟侯秀英說清楚,讓她不要再來打擾他們兄妹的生活了。
這個姑娘後來又來了兩次,每次雖然只是來了說兩句話就走,卻讓周陽非常彆扭。
他對她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她這樣不管不顧地總往家裡跑,時間越長對她的傷害越大。所以,即使這樣直接拒絕對的面子傷害很大,他也不得不這麼做了。
而且,人言可畏,時間長了,起了流言,他一個大男人不怕什麼,她一個姑娘家承受的壓力就大了。
「周陽,你怕什麼?我能吃了你咋地?」侯秀英作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鐵姑娘,不但沒因為周陽這樣直接的拒絕而放棄。反而直接衝到了周家,當著全家人的面指著周陽的鼻子質問:
「顧家的女人就能容得下你的弟弟妹妹?溫順的能跟你一起把家撐起來?你以為誰都是看上你們家的大磚房好生活了?我侯秀英啥苦沒吃過?!我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我看你以後能找個啥樣的!就你這樣的,最好打一輩子光棍兒!」
侯秀英說完又一陣風似地跑了,留下全家人哭笑不得。
「打光棍兒也不能找這樣的呀!」周晨去把被侯秀英撞開的門關好。「這就是個精神病!」
「這也算女人?」沈國棟非常不理解,「那個鐵姑娘隊怎麼淨出怪物?」
沈國棟一直把江鳳蓮當做怪物一樣的存在。
「國棟哥,那什麼樣的才算是女人?」趙小三兒作為一個十二歲的小小少年,已經到了對這類問題感興趣的年齡了。
沈國棟摸著下巴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目光有點茫然,又有點惱羞成怒。「小孩子瞎問什麼?!你作業寫完了嗎?」
趙小三兒有點委屈,「剛才就跟你說我寫完了。我在等著囡囡給我畫畫。」
「寫完了再寫一遍!還沒囡囡學習好呢,你也好意思?」
沈國棟今天就打算以打擊趙小三兒為樂了,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都放學了,你穿這麼整齊幹嘛?」
「囡囡答應了要給我畫像,我特意回家換的新衣服!」趙小三兒挺胸抬頭,在屋子裡走了兩步,神氣活現地跟沈國棟顯擺,「我這回期中考試又考了第一!這一身兒都是我娘新給我做的,襪子都是新的!」
趙五嬸家這些年日子過得非常紅火,不過年不過節也能讓趙小三兒穿新衣服了。
「是嗎?」沈國棟壞笑,「來來!讓我看看,褲衩是不是新的!」
趙小三兒轉身就跑,還沒跑兩步就被沈國棟一把揪住,「你跑什麼?怕看?」
沈國棟夾著趙小三兒就要扒他褲子,趙小三兒使勁兒在沈國棟懷裡撲騰,死命抓住自己的褲子不讓沈國棟碰,一邊求饒一邊偷看周晚晚,臉紅得都要冒煙了。
「陽子哥!小二哥!讓囡囡進裡屋!別讓她看!」趙小三兒不找人求救,先讓周晚晚離開。
「喂!你不會沒穿褲衩吧?」沈國棟輕鬆壓制住趙小三兒,壞笑著逗他。
趙小三兒死命掙扎著,扯著脖子喊:「囡囡你進裡屋去!」
周晚晚嘆氣,沈國棟這麼沒心沒肺地戲弄,給人家青春期少年留下心理陰影可怎麼好呦!
不過事關面子問題,無論大男人還是小男人,自尊心都強得匪夷所思,她現在要是跑過去幫趙小三兒,很可能讓這孩子心裡更彆扭。
所以周晚晚乖乖跟著周晨進廚房做晚飯去了。
趙小三兒終於可以沒有顧忌地跟沈國棟使勁兒撲騰了,可惜勇氣有加,力氣卻差得太多。讓沈國棟輕易就把褲子給扒下來了。
「呦呵!花褲衩!」沈國棟放開了趙小三兒,笑得壞透了。
趙小三兒褲子都來不及穿上,撲過來就捂他的嘴,「別瞎喊!讓囡囡聽見!」一邊捂還一邊往廚房的方向看。
趙小三兒畫也不畫了。臊得好幾天沒敢來找周晚晚上學,「在家耍驢呢,非讓我娘給他縫個新褲衩,要不就不上學。」
趙二栓扭不過弟弟,受他所託。非常無奈地過來送周晚晚上學了。
周陽笑著送趙二栓出去,很高興能親自送妹妹上幾天學。為了不讓李老師覺得她太嬌氣,這次上學,周晚晚已經不許家人接送了。
兄妹倆剛出家門,迎面遇上了站在家門口的催珍。
催珍兩條烏溜溜的大辮子垂在身前,碎花襯衫一看就是新做的,布鞋上的芽邊都雪白雪白的一塵不染。她緊張地攥著挎包的帶子,圓圓的臉蛋兒紅撲撲地,大眼睛羞澀地沖周陽兄妹倆笑。
「我過來幫你換藥。上次在衛生所,真是對不起。」
周陽回身把大門鎖好。一點都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用換藥了。我妹妹趕時間去上學,就不請你進去了。」
「這才幾天,怎麼可能好?」催珍有點急切地往前邁了一步,被小汪哼哼的叫聲嚇得定在了原地,「你不用客氣,上次我弄錯了藥,害你吃了苦頭,你也沒跟崔大夫告發我。我幫你換藥就當感謝你了。」
「不算什麼事,你不用記在心上。我妹妹趕時間上學,就不送你了。」周陽拎著周晚晚的書包,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你……」催珍急得在原地跺腳。想走過來又怕小汪,急得直喊,「你站住!我不信!你那傷口都桶個對穿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
周陽無奈轉身,把襯衫的袖扣解開,挽起袖子給她看小臂上的傷口。
周陽小麥色的手臂上。傷口已經結痂癒合,包紮的紗布都不用了。
半挽的白襯衫襯得胳膊上的肌肉更加勻稱有力,輕輕一個抬手的動作,幾乎能看到肌肉張弛之間的線條變化,看得催珍莫名就紅了臉。
「真的好了,不用再上藥。你也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更不用感謝我,我什麼都沒做。那天要是崔大夫問我,我也會實話實說。」
周陽慢慢系上袖口,把襯衫的袖子拉平,牽著周晚晚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催珍想叫住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使勁兒跺了跺腳,攥著挎包的袋子莫名就紅了眼睛。
「大哥……」周晚晚抬頭認真觀察周陽的表情。那個圓臉圓眼睛的姑娘明顯不只是來道歉的嘛,大哥真沒看出來?
「你長大以後,可一定不能像這個護士一樣,自己什麼都沒弄明白呢,就拿別人練手。那天幸虧是我一個大男人,疼點忍忍就過去了。那要是個孩子或者老人,得遭多大罪?」
周陽摸摸妹妹的頭髮,接著教育她,「自己沒把握的事,就多學多練,哪能自己還稀里糊塗地就去連累別人?犯了錯誤不馬上去找領導承認,還指望著別人替她隱瞞。這雖然是件小事,也能看出她是個喜歡逃避責任的。
這樣的人,以後怎麼當大夫?病人出問題了,她不想著解決,自己倒先跑了。推卸責任比誰都快,誰敢信任她?
你長大了,一定記住,自己做的事就得做好負責到底的準備,要是沒把握就不要做。」
周晚晚不說話了,一個男人要是對一個女人有別的意思,肯定不會像周陽這樣冷靜客觀。
所以,她以後還是少在周陽面前提催珍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