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一路在秋日的山林中穿梭,砂石路兩旁是層林遍染的群山,顏色飽滿濃烈,如這片土地上冷暖分明的四季一樣,只要真正了解了,就會愛得不能自拔。
三個人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好半天沒有說話,直到後座傳來持續不斷的咔嚓咔嚓聲。
「小汪!」周晚晚急急向後看去,小汪正趴在後座上,兩隻前爪捧著幾塊糖果,腦袋幾乎埋在裡面,咔嚓咔嚓啃得正歡。
聽到周晚晚叫它,小汪猛然抬頭,兩眼如兩隻小燈泡,明晃晃放著亮光。
完了!周晚晚看著後座上狼藉破碎的一堆包裝紙扶額,小汪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糖果了,現在阻止它已經來不及了!
這傢伙吃兩塊水果糖就得鬧騰一個小時,楊浩撒了不知多少把糖果在後座,幾乎都被它吃了!
一場大災難就要來了……
小汪看到周晚晚,兩眼的光芒更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伸著大舌頭就撲了過來,在周晚晚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它的大舌頭已經近在眼前了。
沈國棟一掌拍過去,把一百多斤的小汪直接呼到後座上兩眼畫圈圈。
這一人一狗的動作都快得太不可思議,把在事件中心的周晚晚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還沒來得及擔心被拍蒙的小汪,那傢伙忽然像觸電了一樣,騰一下就從後座上彈跳起來,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連個緩衝時間都不需要,直接又沖周晚晚撲了過來。
沈國棟早有準備,啪又是雷霆一掌!小汪再次被拍暈,眨眼功夫又彈跳起來,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和熱情再次撲過來……
周晚晚深吸兩口氣的功夫,他倆已經來來回回五六個回合了。沈國棟都打煩了,小汪還是熱情不減,讓周晚晚幾乎懷疑她吃進去的不是糖果。而是**……
「小汪!」周晚晚心疼壞了,沈國棟那巴掌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嗎?小汪這樣硬生生地挨了五六下,狗臉都得腫了吧?
小汪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大舌頭伸的老長。在後座上快速地原地踏著步子,眼睛亮得讓周晚晚都有點不敢看,這種亮度,它這得折騰多長時間才能消停下來啊……
「嗷嗚!」小汪沖周晚晚催促著,強自壓抑著要撲過去的衝動。估計它要是會說話,一定會像沈國棟一樣不耐煩地皺眉頭,「有話你快點說呀!急死老子了!」
「坐下,小汪!坐下!」周晚晚的手慢慢向下壓,盯著小汪的眼睛,用眼神壓制它。
紀律戰勝了本能,小汪慢慢坐了下來。周晚晚的手剛收回去,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小汪嗖一下又站了起來。
它甚至還調皮地沖周晚晚歪著頭晃了晃腦袋,意思很明顯。你讓我坐下,我就聽話地坐下了,然後我又站起來了!
「坐下!」周晚晚故技重施,小汪這次迅速地坐下,然後又彈簧一樣嗖地一下彈起來,呼哧呼哧地過來要舔周晚晚。
沈國棟的如來神掌和周晚晚的科學馴養幾乎對小汪失去作用了。這些只能讓它聽話兩秒鐘,它意思意思地尊重一下他們作為主人的權威,然後就馬上跳起來折騰,最後連沈國棟都有些拿它沒辦法了。
總不能打死它吧!?小丫頭又捨不得。
不過嚴加管教還是有作用的,小汪最後終於找回一點理智的小渣渣——沈國棟堅持認為是被他揍怕了——不敢去招惹周晚晚和沈國棟了。它把目標轉向了小張叔叔。
小張叔叔的軍帽被它一口扯掉,嚼了兩口又吐了,然後就去舔他的腦袋。
小張叔叔手忙腳亂苦不堪言,又捨不得像沈國棟一樣揍它。只能跟它拉拉扯扯。可惜,這種程度的反抗在小汪看來那就是助興,它折騰得更歡樂了。
小汪最會看人辦事兒,當它發現小張叔叔比那兩個小的好欺負多了的時候,眼睛不止發光,幾乎是狂熱地盯上他了。
周晚晚捂著眼睛不肯看被小汪騷擾得手忙腳亂哭笑不得的小張叔叔。她是想幫他,可是也真不忍心再罵小汪了。這也不全是它的錯,誰讓她這個做主人的沒看住,讓它吃了那麼多糖呢……
小張叔叔現在是在替她受過,周晚晚在心裡真誠地表達了對他深深的歉意。
沈國棟笑呵呵地在旁邊看熱鬧,也讓小張叔叔見識一下這傻狗犯蠢是個什麼樣子,省得以後他和小馬阿姨把它寵上天。
小汪終於可以隨著性子撒歡兒了!它撲到小張叔叔肩膀上舔舔舔,又覺得舔他不足以表達出自己對他的親熱,索性用大腦袋在他脖子上蹭蹭蹭,最後大半個身子都膩味到小張叔叔身上去了,真是親熱得不得了。
它自己折騰還不行,小張叔叔隔一會兒還得跟它互動一下,揉揉它的大頭,拍拍它粗壯的大爪子,順嘴再夸它兩句才行。
小汪終於高興了,鬧騰一會兒就伸長脖子嗷嗚嗷嗚地叫兩聲兒,跑到後座蹦躂一會兒再回來接著折騰小張叔叔……
周晚晚和沈國棟縮在一邊躲清靜,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隨便出頭的好,再惹禍上身就糟了……
小張叔叔用頑強的意志力和高度的敬業精神,在小汪無休無止的騷擾下把車平穩安全地開出了二龍山,上到回向陽屯的公路。
在每個公路的岔路口,或者砂石路與鄉村土路的路口,都會有一隊*衛兵在攔截過往的行人和車輛,「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
自紅色革命爆發以來,平時也會在離縣城比較近的路口遇到堵路的*衛兵,卻沒有像今天這麼多的。
「又是在搞什麼運動唄!」沈國棟諷刺地撇嘴,他自己曾經是這裡面的骨幹分子,卻從來不屑幹這種磨磨唧唧的事兒,也不參加這些腦子有病一樣淨挑雞毛蒜皮小毛病的活動。
他當初就是衝著能痛痛快快發泄去的,每天磨磨唧唧地那怎麼能痛快得了?
算了,沈國棟甩甩頭,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反正現在在他看來哪種形式都沒意思!他還是好好琢磨著賺錢吧!
小丫頭可是說長大就長大,等她長大,他們就能出去看世界嘍!
攔路的*衛兵幾乎都是縣城裡的初、高中學生,裝備非常簡單,搬兩條長凳做個路障就算是好的了,還有的什麼都沒有,靠人揮著一面某某*衛兵戰鬥隊的紅旗,就能讓過往的行人和車輛乖乖停下來接受他們的盤問。
小張叔叔靠著高超的車技,一路油門猛踩,沒在一處停下過。
要是平時他自己出行,他都是儘量配合*衛兵的盤問,不給首長惹麻煩的。可是今天不同。
他車裡這三個,一個是脾氣來了不顧後果的炸藥包,一個是嬌嬌軟軟受不得驚嚇委屈的小奶貓,還有一個精力旺盛得想把天啃個大窟窿嚼吧了的惹禍精,哪個都是不能碰的。
他要是敢把車停下來,惹的麻煩肯定更大!
所以,還是狠轟油門兒跑吧!
吉普車開離縣城二十里左右,攔路的隊伍就基本沒有了。小張叔叔一邊跟膩在自己身上的小汪拉拉扯扯,一邊把車平穩地開到了楊樹溝公社的小街。
小街上人來人往,與往日的冷清完全不同。
小張叔叔放慢了車速,周晚晚馬上發現,這些人都是農民打扮,大部分由大隊幹部帶領著,手裡拿著東西,成群成隊地在公社大院進進出出。
還有很多在小街工作的人和附近的村民跑過來看熱鬧。車開到公社大門口附近,人越來越多,小張叔叔不得不以走路一樣的速度慢慢往前開。
公社大門口不但有很多人進進出出,還聚集了很多人看熱鬧,幾個婦女坐在地上披頭散髮地拍著大腿張著嘴大哭,旁邊大大小小一群衣衫破舊的孩子,也跟著咧嘴大哭,場面一片混亂,根本分不清誰和誰是一家的。
人群外圍忽然發出一片騷亂,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被兩個民兵模樣的年輕人拉拉扯扯地拖到了大門口。
那個婦女一邊掙扎一邊哭嚎,渾身狼狽不堪,頭髮亂糟糟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還沾了不少草葉麥稈,臉上有好幾塊紅腫。
她衣服也扯壞了好幾處,甚至衣扣都掉了幾顆,只留下前面兩顆歪歪扭扭的扣子在危危險險地遮掩著,露出整片肚皮和半片前胸。
看見坐在公社大門口哭的一群婦女,她瘋了一樣掙扎開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不同於其他人只亮開嗓子拉著長調的哭嚎,或是口齒不清毫無邏輯的謾罵,她一邊哭一邊說,竟然還能口齒清晰嗓門洪亮,一時間,這個婦女後來居上,馬上就成為一群婦女中的焦點人物。
「我才半個月的小豬羔子呀!白白胖胖十二個!十二個呀!都給我摔死了!說我資本主義!養豬叫啥資本主義?!你們這是報私仇!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你們殺了我一家老小吧!十二個小豬羔子!都給摔死了啊!」
那婦女說到傷心處,眼淚嘩嘩地流下來,蒼老粗糙的臉上滿滿是悲哀和絕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