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k省,遷橋村二組。
姜淑蘭飄了不知道多久,終於來到了一處熱鬧的二層小樓,心中更是一片悲涼。
她從遠方歸來,剛剛經歷了一場絕望。
她親眼看到女婿掐死了小女兒,女兒臨死的時候,還在怪罪她生前的懦弱與無能。
她救不了女兒,她傷心了,難過了,也累了。
於是飄了回來,想回到那個她喜歡了一輩子,眷念了一輩子,卻貌合神離過了一輩子的男人身邊。
就算已經不能摸他,不能喊他,她還是想待在他的身邊,只要他在,哪怕他那麼冷漠,那麼嚴肅,那麼……疏離,她都是開心的。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我便安心的守著你吧。
也許你走的那一天,便是我能夠不再繼續做鬼的日子,這飄蕩的日子,我真的是過夠了。
如是想著,姜淑蘭便已經飄到了沈凌雲的身邊,他正在跟人玩麻將,都已經七老八十了,手抖腳顫的,還要玩。
「自摸!」
正想著,就見到沈凌雲手一壓,將手裡的牌翻了下去,給大家驗看。
「四伯今天手氣真好,這都自摸多少把了?」
「就是,還以為今天能從四伯手裡贏點兒國家工資,沒想到反被洗白了。」
一場牌,四個人,其餘二人看著沈凌雲胡牌,臉上依舊笑意盈盈。
唯有沈凌風,面如土色。
眸中陰狠一閃,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哎,要我說四嫂就是個沒福氣的,她活著的時候,四哥的工資不高,她一死,四哥就升了官,工資也跟著漲起來了。」
「就是,四伯娘的確是命不好,一輩子都不怎麼開笑臉。」
沈凌雲聞言蹙了蹙眉,但也沒說話,安靜的碼著牌。
「你們知道什麼呀?四嫂這輩子,可沒白活。」
忽然一道女聲突然響了起來,眾人回頭一看,正是沈凌風的媳婦樊春芳皺著一張老臉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嗯?」沈凌雲眸子一眯,抬起頭盯著樊春芳的老臉。
「四哥,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四嫂還在的那些年裡,趁你不在家的時候,有個男人經常上門來找她,一來就是一個小時以上,走的時候還會拎著一個包袱……」
什麼?
沈凌雲聞言不由胸口一疼,「你胡說!」
姜淑蘭,姜淑蘭她哪兒來的膽子?她要是有這個膽子,她當初怎麼會……
「我胡說?四哥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她們,當初是不是總有個男人上門來找四嫂。」
被樊春芳指到的老人見狀,急忙紅了一張老臉,別過頭去。
沈凌雲頓覺如遭雷擊,忽然胸口一陣巨疼,捂著胸口慢慢的倒了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
當然是不可能的!
姜淑蘭無聲的吶喊著。
「沈凌雲,不要聽她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那個人跟我沒有關係!」
她以為,這件事情早就被人忘記了,那個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姦夫,那是……
不能言,不能說,那個人的身份,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呀。
「哎,四哥你也是個可憐人,雖說做著最體面的工作,拿著國家工資,可到頭來卻被四嫂那麼個女人玩弄了。」
「不會的,不會的……」那女人不會的……
對,我不會。
我喜歡的是你,我喜歡的人是你啊凌雲……
「四哥,你可別忘了,你當初有多嫌棄她,結婚那麼多年,你給過她一個笑臉嗎?就你那個冷漠的樣子,顯然讓她覺得偷人都不如你可怕呀。」
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沈凌雲的死穴。
真的是這樣嗎?
「姜淑蘭,會是這樣嗎?」
思及姜淑蘭曾有可能與別人在一起,沈凌雲只覺得喉嚨一熱,一抹猩紅熱血噴濺而出。
嚇得姜淑蘭渾身一顫,雙手朝著沈凌雲就抱了過去。
「沒有,我沒有,我只喜歡你呀……」
可是,她的手穿透了他的身體,根本無法觸摸他的溫度。
「怎麼了?怎麼都吐血了?快,快把人送醫院啊。」混亂中,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奔忙,姜淑蘭卻無暇顧及,她只能瞪大眼豎起耳朵傾聽著沈凌雲的慢慢在說著話。
「不……不用了。我……我早就想去了,我……現在……現在想去找她,去問她。要不是真的,我……樊春芳……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姜淑蘭聞言,原本縹緲透明的身體忽然繚繞起周身黑霧,而她整個人就在那黑霧之中慢慢扭曲魔化。
沈凌雲!沈凌雲你混蛋!
我沒有背叛你,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啊!沈凌雲!
樊春芳,你為什麼死也不讓我安寧?為什麼我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你還要這麼陷害我?
為什麼?
啊……
*
1962年,k省,遷橋村二大隊。
「為什麼……?!」
一聲嘶吼,在一處破敗的老房子裡響了起來。
姜淑蘭慢慢睜開了雙眼,就被眼前的景致嚇了一跳。
木架床,黑白格子被套,洗得發黃還補著各種大小補丁的爛蚊帳,以及床尾蚊帳背後的黑色木衣櫃,無一不讓她覺得熟悉非常……
這是哪兒啊?
「你醒了?那快點起來吧,三嬸兒來找我們商量點事兒。」
三嬸兒?
什麼三嬸兒?
姜淑蘭抬起手,正要揉一揉有些起霧的眼睛,手臂卻忽然一僵,隨後昂起了脖子朝著說話的人看了過去。
媽呀!
姜淑蘭立刻瞪大了雙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指著面前的男人,哆哆嗦嗦道。
「你……你……你……你怎麼年輕了這麼多?」
沈凌雲,他不是都已經八十了嗎?不對,他都被沈凌風倆口子氣死了呀。
怎麼還是這麼年紀輕輕,丰神俊朗的樣子?而且還穿著一身中山裝!
沈凌雲聞言,眉心一皺,年輕?
她這是誇讚自己嗎?
不對,自己原來很老嗎?
還有,什麼時候她會說這種話了?以前不是十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該不會著涼發燒了吧?
想著,抬起手就朝著姜淑蘭的額頭探了一下。
額溫,沒問題啊。
沈凌雲的唇角卻幾不可見扯了扯,口氣里染上了兩分愉悅。
「有什麼事咱們晚點再說,三嬸兒還在等著咱們呢,怕是要商量凌風娶親的事兒。」
沈凌風?
等等!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姜淑蘭蹭一下坐了起來,重新環顧了一下四周,再看了看沈凌雲。
我……這不是我年輕時候的家和丈夫嗎?
她這是……回到過去了?
沈凌風要娶親了,也就是說那個欺辱了她半輩子的女人還沒進門?
「砰……」
老天爺,這是開眼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