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復博物館。
馬巍都指著一個白釉瓷壺,親自給宋維揚做講解道:「看到它的開口沒有?像和尚的帽子,所以這種就叫僧帽壺。這種壺型最早誕生於元代,但元代的僧帽壺形體敦實,壺頸比較粗,壺流比較短,咱們這件就明顯不是元代的物件兒。它是明朝永樂年間的,壺流略長,其他特點跟元代壺相仿。到了清代就又不一樣了,清代把壺頸拉高,壺腹略瘦,所以整體看起來更修長……」
「那這件呢?」宋維揚指著旁邊的瓷瓶說。
馬巍都道:「這支瓶子的全稱叫『琺華纏枝牡丹紋梅瓶』,琺華又名法花、粉花,是一種低溫釉陶,它無論是從工藝還是釉色來看,都跟琉璃極為相似,所以琺華有時候也被泛稱為琉璃。至於梅瓶,顧名思義,它就是用來插梅的。但插梅是明代以後的事兒了,在宋朝,梅瓶又稱經瓶,是用來裝酒的器具,就算明代也經常拿來裝酒。」
宋維揚問:「那這瓶子又是什麼年代的?」
「明代,」馬巍都指著瓶子說,「明代的梅瓶,造型比例偏低,口部圓渾厚實,沒有明顯的線角轉折,而且肩部上抬,看起來飽滿而有力……宋代瘦長,長得跟雞腿兒差不多;元代繼承了宋代樣式,但肩部更豐滿,而且經常帶有瓶蓋;清代的肩部更加豐滿,腰部以下收得比較直……」
馬巍都是觀復博物館的創辦人,但暫時還沒擔任館長,宋維揚喊他「馬館長」只是敬稱。
在博物館溜達一陣,宋維揚點頭笑道:「古玩還蠻有趣的,什麼時候我也買幾個練練手。」
馬巍都說:「練手可以,別沉迷進去,也別想著撿漏。從剛入行到略有心得,至少需要十年時間,就我前幾年還打了眼。宋老闆肯定是不缺錢的,如果確實想搞收藏,最好真金白銀在拍賣行買幾件玩玩,至少相對來說有些保障。地攤撿漏也行,三五千塊對您來說只是小數目,但叫價上萬的地攤貨就別碰了。」
宋維揚笑道:「哈哈,我就算買到真貨,自己也沒時間打理,直接送你博物館裡算了。」
馬巍都說:「可以啊,寄存在博物館展出,我們幫您保養,只收少量的管理費。」
「我在盛海認識一位老爺子,叫杜維善,杜月笙兒子,」宋維揚笑道,「馬館長要是去盛海,可以跟杜老爺子聊聊,你們肯定很有共同話題。」
馬巍都說:「那敢情好。杜老爺子我知道,古錢幣研究專家,只可惜一直沒機會當面交流。」
宋維揚說:「他在盛海博物館的5樓,你到了直接問就是,老爺子很喜歡跟人聊天。」
「下次去盛海,我一定要拜訪。」馬巍都道。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宋維揚接通電話道:「什麼事兒?」
電話是喜豐京城分公司職員打來的,宋維揚不好親自出面買四合院,就讓分公司的中層幹部幫忙跑一趟。這人說道:「老闆,250萬都拿不下,至少要280萬到300萬才行。」
宋維揚問:「坐地起價?」
喜豐職員說:「倒也不是,主要是不願搬。四合院裡的住戶,基本都在附近工作,但我們給的價錢,只夠他們在二環買很小的房子。如果他們在二環外買房,年輕人上班又很不方便。老年人就更不樂意了,他們在四合院住了一輩子,很難勸他們搬走。」
宋維揚笑道:「所以,還是錢的問題?」
「對,」喜豐職員說,「至少要讓他們能在二環內買房,這些住戶才願意搬走。即便如此,也還要勸那些老人,畢竟人家在胡同里生活了一輩子。」
宋維揚說:「給你300萬,你給我搞定這件事,記住別亂來啊。」
喜豐職員說:「300萬夠了,我儘快在過年前談定。不過,讓這些人全部搬走,恐怕要拖到四五月份了,畢竟買房子搬家也需要時間。」
「沒問題。」宋維揚道。
1999年的京城樓市還不算離譜,二環內的房價在1500元—3500元之間,具體價位得看地段和房屋質量,這比盛海的房價要便宜得多。但明年就會開始不斷增長,好的二手房單價能漲到4000元,普通的基本也在2000元以上。
至於京城二環外的房子,隨便買,能有2000元月薪,你就可以考慮按揭三環的大戶型期房。
馬巍都站在旁邊也大概聽明白了,笑道:「250萬肯定能拿下四合院,不過要拖時間。那裡的住戶,一家幾口擠在小房子裡,年輕人恨不得早點換地方,老人最後也只能聽年輕人的意見。」
「能花點錢儘快解決就好,沒必要耗費太多精力。」宋維揚說。
真拖到明年,京城房價大漲,那些住戶恐怕要得更多。
……
幫宋維揚談價錢的喜豐分公司職員名叫翟慶華,這傢伙早就摸清了老闆的心思,不在乎錢多錢少,只在乎讓住戶儘快搬走。
當天晚上,翟慶華就把所有住戶都叫到院子裡,搬遷費每平米2600元,甚至把天井和過道都算在裡頭,非建築位置每平米1500元。
這主意非常陰損,立即把主要矛盾從願不願意搬走、搬遷費夠不夠,轉換成那些天井和過道該算誰家的。平時相對還算和睦的鄰里,瞬間打出狗腦子,為了爭搶幾平米的過道,最後甚至鬧到了派出所。
那些不想搬的老人都慌了,生怕先搬走的鄰居把過道和天井賣掉。所以他們不管賣不賣,都搶著跟翟慶華談合同,至少要把那些非建築位置的所有權拿在手裡。
派出所被搞得焦頭爛額,他們被請來做分配人,但根本沒法分配。
家裡人多的住戶說,應該按人頭來分天井和過道。家裡人少的說,應該按每戶多少平均分配。甚至有住得最久的住戶,咬死了按年份來分,說什麼先到先得。
住戶們的統一戰線就此瓦解,四合院裡天天吵架。
原本最不願搬走的老人,反而變得最想趕快離開,實在是被老友反目傷透了心,在這兒多待一天都感覺難受。
最終,在街道辦的調解下,大家總算認可了一個比較合理的分配方案。
宋維揚得知此事,簡直哭笑不得。他先是批評了翟慶華一頓,接著又給翟慶華升職加薪,再給四合院每戶補償1萬元,算是安撫他們受傷的心靈。
托馬巍都請來一個古建築專家,跑去實地查看房屋,得到的反饋讓宋維揚很無語。
那破房子的地基損毀多處,30%以上的木料朽蝕嚴重。一些地方修都沒法修,只能推到了重建。還有私拉亂接的電線,整得跟蜘蛛網一樣,擱古建築里簡直大煞風景。
古建築專家說,如果想要完美修繕,並且合理融入一些現代設施,至少還得花費上百萬。如果宋維揚想使用優質木料和油漆,再請最好的手藝人做局部修飾,再弄些假山亭台什麼的,500萬元都能給他用完。
500萬元,夠在三環買花園大別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