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這是我在廟裡求的護符,你們貼身戴著吧。」知道兩人就要出發去府城,趙芸和周蘭心去了一趟寺廟,求了兩個護身符。符里裝的卻是她自己按照簪花秘錄上的法子,製作的兩道靈符。
靈符沒什麼大作用,但能保證兩人經過兩天的路程之後,還能精神飽滿的面對考試。
趙麒和趙麟雖然不知道護身符里的東西已經換掉了,但趙芸的一片苦心,他們卻不會辜負。
一人拿了一個貼身戴好,趙麒道:「這次去府城,我和二弟便要待到院試結束,才會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小心些。」
「大哥放心,我能保護自己。」趙芸抿唇,她其實想跟著去府城看看。畢竟,等院試結束,夏天都到了。但兩人都要專心應考,自己如果跟著,兩人怎麼也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單獨行動,想想也就算了。
「不要大意。」趙麒垂眸,沉聲道:「如果遇到難事,就去找里正和二叔公。夫子喜靜,等閒莫要打擾了。」
趙芸眼神一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趙麟說這話,似乎是在防著祝夫子什麼事。可看他沒多大變化的表情,也實在探究不出什麼東西。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
壓下心裡的異樣,趙芸點頭應下。見時辰差不多,便把昨日準備好的包袱遞給兩人,「前些日子做的新衣,我放在最底下。上面是一些點心,可以在路上吃。還有,荷包里都是碎銀子,吃飯住店可以用。那兩張五十兩的銀票,我給你們一人一張縫在了新衣的夾層里,如果到了府城要應酬,可以拿出來用。」
趙麟見趙芸一本正經的叮囑,臉上不由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芸芸幸苦了。這陣子又是做新衣,又是做點心的。你說的,我和大哥都記下了,你別太擔心。我和大哥都比你大呢,小妹你好好守著家,我們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你可是秀才的妹妹了。」
「嗯,我相信。」趙芸笑著點頭,臉上露出兩個甜美的酒窩,「兩位哥哥,一路順風。」
「會的。」趙麒低低的答了一句,便拎起包袱走出大門。趙麟見狀,伸手摸了摸趙芸的發頂,說了句「等我們回來」,也緊跟著走了。
趙芸站在院門口目送兩人,這一次,兩兄弟至少兩個月不會回來,她除了修煉,也該在家多掙些銀子才好。
本來,縣試之後,趙麒奪得縣案首,村裡的鄉紳,城裡的富戶貴人多少都送了些賀禮。當時覺得不少,但和支出相比,趙芸才知道捉襟見肘。
文房四寶,是縣令大人賞的。兩兄弟一人一套,這錢是省下來了。但頻頻的詩會,應酬,回禮,書本,哪一樣都是大開銷。更不要說,之前還有些欠賬。等把以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手裡的錢也所剩無幾。
今日給兩兄弟帶上的那一百兩銀票,是她把挑之前出來的,賀禮中成色比較好的玉佩、扇墜等典當了湊的。現在她手裡的銀子不多,只有十兩。雖然家裡已經備足了米,吃飯不成問題,一但要做什麼事兒,卻是不成的。更何況,以後用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在趙麒和趙麟沒有真正的受官之前,他們不可能一直等著別人送銀子來用。
思緒翻轉,趙芸琢磨了一會,打定了主意。
「芸芸?麒哥哥和麟哥哥都走了?」周蘭心頭髮胡亂綁著,氣喘吁吁的跑來,見到站在大門口的趙芸,疾聲問道。
趙芸看了眼周蘭心手裡的布包,心裡有些瞭然,點頭道:「剛走。」
周蘭心聞言,一陣風的就往村口跑。
「蘭心姐,不用跑那麼急。大哥、二哥肯定要拐道去里正家喊蔣碧成,你直接去村口,不會錯過的。」趙芸看著她的背影,大聲提醒道。
周蘭心聞言,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回頭和趙芸搖了搖手,稍微放慢了速度。
趙芸搖了搖頭,周蘭心之前攢錢,問她做什麼也不說。沒想到最後卻是為了買布做衣服,然後在趙麟生辰的那天送他。可惜,此去參加府試,要兩三個月不回來,生辰自然也只有在外邊過了。
周蘭心聽到消息,趕著時間裁衣做鞋,臨到頭了,卻猶疑著要不要給趙麟。
昨日,里正給村裡的三個考生辦踐行酒。周蘭心心不在焉的,眼神在趙麟身上來來回回好幾遍,也沒拿定主意。現在,終於,還是要邁出這一步了。
「你嘆什麼氣?」墨白突然跳到趙芸的肩頭,偏著腦袋問。
趙芸回過神,轉身往屋裡走,「和你無關的事。這一個多月,你神出鬼沒的,現在大白天出現,是事情做完了?」
「誒?那個,今天的太陽真好,我出來曬曬。」
墨白顧左右而言它,趙芸也不在意,「不想說就算了,我也管不著。如果要離開,通知我一聲就行。」
「早著呢,我暫時還不想走。」墨白吹鬍子瞪眼,從他附身到這玄貓的身體裡,這人已經話里話外的趕了他好幾次了,他有這麼不招人待見?
「我很好奇,一個活人,真的能離魂這麼久嗎?萬一有人發現了你的身體,幫你處理掉了,你豈不是就回不去了?」趙芸把它從肩膀上提下來,進廚房拿了木桶和水瓢,在井邊打了一桶水,輕鬆的提到後院。
「這麼蠢的事情我怎麼會做?你不用擔心,我就是一兩年不回去,我的身體也不會出問題。」
墨白優雅的跟在她身邊進了後院,跳上靠牆的一棵香椿樹,猛得打了個噴嚏。它嫌棄的一躍而起,落到旁邊的搭起來的竹架上,才滿意的臥下身體,用爪子下的肉墊揉了揉鼻子。
「哦、那可真是可喜可賀。」趙芸淡淡的回答,垂下眼瞼的眼裡,若有所思。墨白正得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芸芸,我好渴,快過來。」一株有趙芸小腿肚高的雲錦搖了搖葉片,呼喚趙芸。
趙芸用水瓢舀了半瓢水,「我慢慢給你澆,夠了提醒我。」說著,便傾斜水瓢,清澈的泉水緩緩流下,將土壤打濕。
「好舒服!還要、還要……」雲錦享受的搖動花枝,等水差不多把它根部的土壤全都打濕了之後,它便連連道:「啊,夠了、夠了。」
趙芸停止澆水,看了眼水瓢里不多的清水,側身到木桶里又舀了一瓢,「下一個。」
「我、我、我……」不大的一塊土畦里,整齊排列的二十幾株雲錦枝葉搖曳,爭先恐後的想要趙芸優先照顧。
趙芸笑了笑,按照順序,給所有的雲錦都澆了水。其中,有六株雲錦長得特別精神,花枝比別的粗壯,葉片的顏色也比別的更蒼翠。這六株,都有靈性,如果說其餘的雲錦像是懵懂的孩童,那它們便像是有了邏輯思維的少年。
它們能判別所處環境的好壞,更能主動的維護本體的健康。一如繡蘿,植株出現了問題,它能很快發現不說,還能和阿土溝通,主動排除不利於它存活的因素。
沒有靈性的植株,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但本能里想要什麼,還是能夠表達清楚的。這樣一來,趙芸省下了許多精力,效果卻並未打折扣。
天,日漸亮得早了;陽光,也日漸強烈。趙家後院的雲錦,在某個清晨,冒出了一個潔白的花骨朵……
*
蚌蘭縣隸屬蘭州府,快馬也要走兩天。
趙家兩兄弟和蔣碧成,陸仟寶、宋君賀三人結伴,提前了五天出發。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考前的第二天,到達了府城。一行人風塵僕僕的去府衙報了名,然後去了陸家的客棧——陸家富貴,底下產業不少。這客棧就是其中之一。
掌柜將他們一行人迎進了客棧後面的庭院,清靜,房間也多。眾人便在這住下,溫書備考不提。
府試在縣城隸屬的府城進行,由知府主持。府試的規則和內容與縣試差不多。只是,結保的廩生要比縣城多一名,考試場次也少了兩場。不過,一般第一場,也就是正場被錄取了,便有了參加院試的資格。
考試這天,趙麒兩兄弟和蔣、陸、宋三人很早便來了。天還沒亮,貢院的大門外,已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花燈點著,在沒有光線的清晨,顯得異常顯眼。
「哎,誰把我的鞋擠掉了!」
「別擠啊,推推嚷嚷的,成何體統!」
「這位仁兄,你說別人之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嗎?我的腳指頭快斷了……」
貢院外的小廣場上聚集了許多考生,亂糟糟的。
每個縣的考生都需要到教諭那裡匯合,以便待會兒點名入場。教諭會提前和考生約定好集合的標誌,但一般都會以蓮花燈、蘭花燈等不同類型的花燈做參照。
如此多的考生,在一片黑漆漆之種,尋找各自州縣的花燈,找到了,便一個勁兒的往那邊擠。可是,不大的廣場,人又多,誤傷就太正常了。
蚌蘭縣黃教諭站在商定好的蘭花燈下,清點本縣到場的考生。趙麟眼力好,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轉頭和幾人說,幾人先是欣喜,但隨即臉便垮下來。蚌蘭縣考生集中的位置,好死不死的在最靠近貢院大門的地方,前面黑壓壓的一堆人。
「這人也太多了吧?」趙麟傻眼,有些結巴道。
「因為這些人里不光是有今年縣試錄取的,還有往年縣試過了,府試卻落選的。只我們蚌蘭縣便有兩百之數,更不要說蘭州府下的其他州縣。全加起來,超過兩千也是平常。往年的時候,一場考試,五六千人也不是沒有。」
陸奉安眯著眼,解釋一句,便挽了挽袖子,深吸一口氣道:「擠吧,再耽擱下去,怕是來不及了。」
說完,便打頭陣的撥開人群,往前方擠去。剩下的幾人見狀,連忙跟上,硬是在人山人海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陸奉安挺幸運,在擁擠的人群中也毫髮無損。宋君賀的頭髮散了,趙麒鞋面上幾個灰撲撲的腳印,趙麟和蔣碧成兩個年紀稍小,個子矮,皮膚嫩,臉上皆是被人不小心抓出了幾道紅痕。
「呼,總算擠出來了!」陸奉安看著盡在眼前的蘭花燈,鬆了口氣。饒是他使了些花招,沒讓人沾上一星半點兒,但在這樣擁擠的人群中穿行,還是太難受了。
「這真是打仗一樣!」宋君賀撂了撂散下來的頭髮,不由得苦笑。
趙麒沒說什麼,但他眼角細微的抽搐,還是能看出那幾個腳印的威力。
「太恐怖了。」趙麟和蔣碧成對視一眼,都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臉,被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先前到達的學子見幾人狼狽的樣子,都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紛紛上前打招呼,分享心得,氣氛倒也歡樂。
「那趙瑞之不過是得了個縣案首,那些人就這樣巴吉他,不覺燥得慌?」
角落裡,一行人倨傲的看著眾人爭先恐後的上前和趙麒幾人搭話,很是不屑。
「縣案首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奈何縣令大人看重他。上次的宴席後,縣令大人還單獨見了趙瑞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一名微胖的少年聞言,輕蔑的一笑,「說什麼都不重要,他很快就自身難保了,還能耍什麼花樣?而趙瑞之,不過是個貧寒子弟,就算有點兒才華,也沒什麼好在意的。要知道,這世道,只有銀子才最好使。」
另外幾人對視一眼,都嘿嘿一笑,馬屁道:「朱少英明。」
……
很快就到了卯時,黃教諭最後清點了一次人數,蚌蘭縣的兩百零八名考生全部到齊了。
他臉上的笑容很和藹,叮囑眾人道:「貢院大門不久便要開了,我希望能你們調整好狀態,認真應對考試。進去考場之後,你們拿著考引去尋自己的座位。不管別人發生什麼,你們只需目不斜視,專心做自己的答卷就好。考場紀律嚴明,如果有心存僥倖的,還是提早歇了心思。裡面的眾位巡考不是好糊弄的,知府大人更不好糊弄。諸位,願前程似錦。」
「謝教諭大人。」
眾考生拱手,轟然應喏。
卯時一刻,考生被放入考場。拜過孔聖人之後,上了年紀的李知府在殿前就坐,眾考生也各自端坐,開始答題。
趙麒的位置,正好對著知府大人。稍微有點動作,都能被知府大人看個仔細。不過,趙麒一向沉穩,在主考官的眼皮子底下答卷,也絲毫不覺得緊張。相反,他周圍的幾位,被知府大人似有似無的視線盯著,坐臥不安,心神不寧。
李知府暗自搖了搖頭,讀書人連這點氣度都沒有,還怎麼寫得出錦繡文章來?別緊張得腦子一團漿糊,做不出題。
於是,趙麒在裡面,就是鶴立雞群。李知府打量了他好幾眼,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學問好不好暫且不談,就這份淡定沉穩,也值得稱讚了。隨即,他臉上又浮現出幾分期待之色。
前些日子,他的侄子,蚌蘭縣的張縣令寫信給他,說治下有幾個不錯的考生。尤其是有個叫趙麒的,學識過人,處事縝密,更重要的是,家世背景乾淨,可大用,讓他看顧著些。
他心裡有些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少年。和面前這位沉穩內斂的考生相比,會不會更讓人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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