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龐大血紅的荊棘藤條猙獰的朝著天空生長,它們編織在一起,就像是某種富有驚悚意味的史前雕像。
活著的雕像。
純白的絕美少年走在嗜血的道路中,在無數蠕動著的嗜血魔物窺視中走進叢林之中。
這畫面就像某種原始野蠻的獻祭。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甜膩的血腥氣味,一路上不時有粗壯的藤蔓在閃爍著不祥的殷紅光芒。
就像是在呼吸。
泥土是血色的,不知道是被那不祥光芒染紅,還是真的浸沒過血液。
土質鬆軟,像被這些荊棘一次又一次地翻騰過。
白皙精緻的赤足踩在這些泥土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蓬鬆柔軟的塵土。
就像是一塵不染的神明被玷污,給人一種回到人間,落在地面的感覺。
洛爾置身於血色的地獄中,上一次來的時候,血棘還處靜默中,沒能如此刻一樣感受到這種群魔亂舞般的驚悚。
荊棘藤蔓就像一條條血色的長蛇,在他身旁不斷遊走著,發出各種細碎的,棘刺犁過泥土的聲音。
有時會蔓長過它的頭頂,投下猝不及防的陰影,更多的藤蔓交織重疊在一起,又都在蠕動。
尖銳的棘刺碰撞著,摩擦著,發出毛骨悚然的聲音。
它在看著自己。
洛爾感受到了明晃晃的視線,來自這一整片血色叢林。
視線中帶著冷酷的飢餓,帶著壓抑的渴望,還有一抹不太確定的熟悉。
隨著洛爾在血色的叢林間走動,越來越多的荊棘跟隨著他的步伐,在他的身旁攛動。
簡直像是走進了蛇的巢穴,每一根荊棘藤蔓都帶著好奇和懵懂,觀察著這個看起來和聞起來都美味無比的生物。
一條條荊棘藤蔓蠢蠢欲動,甚至有些激進已經蔓長至少年的腦後,只要稍稍往前,就可以將他——
但沒有。
至少在外圍是如此,血棘保留著難以理解的克制,道路前方的荊棘甚至會自動在洛爾身前分開,讓出一道血色的道路。
就好像在引誘他走向深處。
洛爾漂亮的臉上眉頭緊蹙,他此刻無比戒備,隨時準備振動蛾翼逃離,但血棘卻一反常態的靜謐。
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知道某個地方有陷阱,於是聚精會神小心翼翼地準備著,但它卻遲遲沒有出現。
就好像要等你完全淪陷進去,它才會暴露出來,一下子將你吞沒。
「倏——」
身後突然間傳來破風聲,洛爾心頭一驚,來了嗎?!
他正要躲閃,一道金屬碰撞般的鏗鏘聲又先一步響起。
洛爾回過頭,正看到兩根交織在一起的荊棘,其中一根自地面刺出,距離自己不過一尺,銳利的棘刺上流淌著冷酷的光澤。
而另一根從頭頂粗大的荊棘藤蔓上生長出來,自上而下截住了刺向自己的荊棘。
血棘擋住了血棘。
這就很有意思了。
洛爾目光閃爍著,漂亮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拋開顧慮,加快了深入叢林的步伐。
「」
古樸的銅鏡漂浮在半空中,虛幻的光影勾勒出一位銀髮的少女,正遙望著血色的荊棘叢林。
純白的少年已經走進其中好一陣子了,奈莉爾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她瞥著在一旁樹蔭下站著的。
如同一尊雕像般靜默的黑髮女子。
「你是怎麼想的?」
夜叉小姐緩緩睜開了猩紅的眼眸,凶戾的豎瞳中沒有太多情感,她沒有看向奈莉爾,只是凝神地望著遠方。
「你指什麼?」
「你應該知道他不可能成功的吧。」
奈莉爾臉色不算好,她對夜叉小姐一直懷著敵意。
在上一次偉大狩獵中,美神就隕落在對方和塞勒涅的聯手之下,她作為曾經美神的信徒,哪怕迫於現實,也很難對夜叉小姐有好臉色。
「為什麼?」
夜叉小姐反問道,從她身上流淌的粘稠陰影滴落在身下,漆黑的樹蔭不斷擴散出如同水一樣的波瀾。
「那孩子根本不擅長爭鬥,他說到底也只是個突然得到力量的凡人,他既不是權杖,也不是利劍,他的本質只是個杯,承載力量的杯,你懂嗎?」
奈莉爾語氣有些激動,只是夜叉小姐並未有什麼反應,平靜地問道。
「神明需要擅長爭鬥嗎?」
奈莉爾一時語塞,簡直被氣笑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再說這句話?」
「神性是構成這個世界的本質力量,神明是神性的主人,世界的支柱。」
夜叉小姐淡淡說道,沙啞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
「就算是黑暗地母也沒有規定過,神明一定要擅長廝殺,所謂的戰鬥力,破壞力只不過是神性積累到一定程度的附贈品。」
奈莉爾聞言,冷冷說道。
「然後那些不擅長廝殺的神明就都隕落在偉大狩獵里了,你不正是這麼上位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夜叉小姐第一次將目光投向身形虛幻的銀髮女子,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為什麼不阻止他,當一個神之子,就像那條傻蛇一樣無憂無慮,有你和我守著他,也不會被卷進偉大狩獵裡面。」
「至少這個輪迴里,他能夠安穩地」
奈莉爾說著,聽見夜叉小姐輕輕笑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道。
「原來如此,你是那種會在開戰前動搖軍心的類型。」
夜叉小姐緩緩自樹蔭下走出,但身下卻仍然是一灘漆黑的陰影,正隨著她的步伐逐漸擴散。
那雙猩紅的豎瞳里泛著冷酷的眸光。
「你會在鏡子裡,想必也是阿莫爾的手筆吧看來你是個不穩定的因素,有必要先排除掉。」
「呵。」
身形虛幻的銀髮女子發出冷笑,手中浮現出一支蘸滿銀色顏料的畫筆,晶瑩剔透的光芒自筆尖流溢出來。
「真當我怕了你嗎,這些時日我也不是毫無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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