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傑的死,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因為,只要唐少傑一死,所有線索幾乎就都斷了,唐家也等於在實際行動上,給了白家一個交代。
不過,無論白家還是唐家,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件事,誰都不會善罷甘休!表面的和氣,只是誰也不能直接消滅對手而已。
天晴了,這幾天的雪下得很大,漫山遍野,銀裝素裹。
壓著厚厚雪蓋的蒼松翠柏之間,一行人站在公墓前面,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後面,墓穴是空墓,碑上寫著「戰友白若飛」之墓。
白若初穿著一襲黑衣,仿若漫山銀白中綻放的一朵寒梅。她雙眼微紅,將一束鮮花放在墓前,深深鞠躬後,默默的退到一旁。
原本便花白頭髮的白首長,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多了一絲,他緩步走到墓前,盯著墓碑上的名字,目光複雜,沉默不語。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打攪和勸慰,所有人都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小周。」白首長在墓前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側頭淡淡叫了一聲周至。
周至立即快步上前,挺直身體說:「首長。」
白首長平靜的說:「謝謝你給我兒子,在遼南找了一個安身之處。」
「這是我應該做的!」
白首長搖搖頭:「世上本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事,你是有心人,跟我去燕京吧。」
去燕京
周至激動得嘴唇都有些顫抖了!
他知道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哪怕是給眼前這位首長當一個警衛員,亦是他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可我現在的形象」周至強忍著激動,說出了心中的憂慮。
他為了不被追殺,為了接近賀雅麗和孩子,把自己的容貌徹底毀了!此時的他,是一個臉上有一塊巨大黑斑,雙眼極不協調,看起來就如同凶神惡煞般的人,這樣的人,能有資格站在首長身邊嗎?
白首長看向周至,微微一笑:「我看人,只看心。」
「謝謝首長!」周至深吸了一口氣,將身體拔得比蒼松還要筆直!
白首長笑了笑,轉頭對白若初說:「我們回去吧。」
「嗯。」白若初點頭,目光掃向站在不遠處,身穿便裝的劉浮生。
從始至終,她以及白首長,都沒有和劉浮生說過話,也沒提起過他的名字。
但當看到白若初的目光之後,劉浮生頓時會意的點了點頭,沉默而低調的跟在隊伍中,下山,上車,一同離去。
白首長下榻賓館的餐廳包間。
劉浮生走進來的時候,白首長和白若初,已經坐在了直徑三米多的,大圓桌一側。
白若初剛要站起身讓劉浮生過來坐,卻被白首長攔住,用目光示意劉浮生:「小同志,你坐吧,不用拘謹,只是吃一頓便飯。」
劉浮生見他目光示意之處,正是距離他們的遠端,頓時就明白了白首長的用意。
他這是在告訴劉浮生,雖然單獨邀請你來吃飯,但雙方還是有著距離的,你要注意分寸。
對於這種明顯的距離感,劉浮生並未介意,道謝之後,便坐在了遠端,與父女二人隔著巨大的圓桌。
「羅豪的案子,你辦的很好,我也看過你的履歷,你是一個人才。」白首長率先表示出了,自己對劉浮生的肯定。
劉浮生謙虛的笑道:「這是我的本分。」
「本分?」白首長微微一笑,搖頭說:「從最終結果反推,完全能看出你的脈絡和布局。一件十五年前的案子,能牽扯出這麼多事情,並且還能讓我因此而脫離審查,不得不承認,你心思縝密,我前所未見。」
換做任何人,被這樣一位大領導,如此盛讚,恐怕都要飄起來。
但劉浮生卻一直保持著冷靜,因為他能感受到,白首長雖然是在誇讚他,卻並沒有任何親切的感覺。
按說,白若初肯定已經把她和劉浮生之間的關係,都告訴給了白首長,可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像是老丈人見准女婿,更像是上級接待下屬!
白若初同樣也察覺到了父親的態度,秀眉微蹙道:「爸,劉浮生這麼做,完全都是為了幫我」
「幫你,其實也是在幫他自己。」白首長打斷了白若初的話,隨後笑著看向劉浮生問:「我說的對麼,小劉同志?」
白若初一怔,這話說的太直白了,分明是不給人留任何餘地!
劉浮生似乎沒有感到絲毫尷尬,坦然點頭說:「首長說的對,既然能雙贏,又何必無私呢?」
此時,劉浮生已經逐漸適應了和白首長說話的方式,在這種大人物面前,最好不要藏太多心眼,也不需要太多的冠冕堂皇,只要能說的,盡數坦白說就是了!
看到劉浮生的態度,白首長亦是輕輕點了點頭。
敲門聲忽然響起,菜已經備好了,警衛員詢問是否需要現在用餐。
白首長點頭之後,菜品陸續端了上來,這段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服務員全都退出房間之後,白首長才笑著說道:「小劉同志,不用客氣,喜歡吃什麼,儘管隨意吧。」
白若初為了緩和氣氛,也說道:「這些菜,都是我家廚師自己做的,食材也都是在燕京採購,味道真的很不錯!劉浮生,你嘗嘗這條魚」
說話的同時,她便要將轉台桌面,轉向劉浮生。
可是,白首長卻用手按住了台面,似笑非笑的看著劉浮生說:「小劉同志,如果想吃,你可以站起來自己夠,不用別人幫忙吧?」
氣氛驟然凝固!
這句話的意思,可太明顯了!
白首長嘴上說的是菜,實際上指的,卻是劉浮生和白若初兩個人的感情!
劉浮生的出身和白家可以說是天地之差,你想和我女兒交往,那就要自己先能夠得到我們家的位置!而且,要在,沒有白家幫忙的前提之下!
「」
劉浮生眯著眼睛,正準備說話,卻見白若初站了起來,她端起那條魚,徑直走到劉浮生身邊說:「你不用站著,我端給你吃!」
這一下,包間裡的氣氛,就變得更加複雜了。
原本,白首長說話之時,劉浮生心中亦是有些不爽,可是此刻,看到白若初的表現,他心裡卻暖洋洋的。
白若初對他笑了笑,順勢坐在了他旁邊,轉頭看向父親說:「爸,我知道你喜歡吃這道菜,但你總歸是請客人吃飯,難道就不能,大氣一點嗎?」
白首長沒有說話,從表情中也看不任何端倪,聽到女兒的話之後,他呵呵一笑說:「你說的對,即便再如何鍾愛,終究還是要與人分享的。只不過,小劉同志,你覺得對於想吃的菜,你是自己去夾舒服,還是別人端過去,餵到你嘴裡舒服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