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四百七十九章 願賭服輸(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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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公紹渾身一震,心跳突然快如擂鼓,暗道不好。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妙音八法」好歹已達六重之境,梁承是個武人,反應更加不濟,只這一下就覺天旋地轉,險些摔倒。

    這暗算來得太莫名其妙,簡公紹先看向對面的卞晴川,再警惕四望,一時間竟未找到攻擊來自何方。

    一身傷害,三人分擔,文笙情況立時大為好轉,場上優劣倒轉。

    譚大先生不覺,落下的三指已遍及七六五弦,這一勢「振索鳴鈴」那是收都收不回來了。

    文笙輕飄飄接了下來。

    譚大先生很是意外,在他的預計中,對方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誰料顧文笙不但沒有推琴認輸,反而越打越有精神。

    假象?不可能,此時連他都覺著心慌氣短噁心欲吐,顧文笙怎麼可能硬撐著不動聲色?

    那就是她還有著自己並不清楚的殺手鐧。

    譚大先生心中猶疑,無奈斗樂到了現在,他已是騎虎難下,於是接著一記「滾拂」,手如清風拂柳,音如波心微漾,指法看著很美,其中卻暗藏殺機。

    文笙不避不讓坦然而受,吟、猱、掐、撮,《搗衣》的旋律流暢而纏綿,每一響都是兩人同傷。

    她抬頭望向譚大先生,只見對方臉色灰敗,額上青筋凸起,心知差不多是時候了。

    文笙中指按弦,指端略仰,如蒼龍之俯衝入海,右手勾、剔,琴聲徜徉如孤鴻高飛,徘徊在滿天落霞當中。

    「同氣連枝,禍福與共」!

    遠處隨譚大先生同來的兩位侍衛齊齊發出一聲悶哼。

    相似的情形一而再出現,依譚大先生的本事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裡,頓時面露恍然。

    他發現了玄機!

    可這時候文笙的精神狀況已恢復至七八成,比他好太多,就算譚大先生當機立斷,命令隨行眾人全都退下也已經遲了。

    怎麼辦?

    按譚家眾人對《希聲譜》的了解與研究。那幾篇琴曲各有稀奇古怪的作用,似乎除了顧文笙在於泉港外彈的一曲是垂死反擊兩敗俱傷,其它都不能主動傷人。

    也就是說,比斗的時候只要譚大先生主動停手。便差不多立於不敗之地。

    可不敗並不等於勝,怪只怪譚大先生斗樂前把話說得太滿,他也覺著自己邀一個晚輩斗樂有以大欺小之嫌,加上對這一戰的結果頗有信心,便多說了一句:若是平手。也算文笙贏。

    那時候他可沒想到這一句話竟會把自己逼至了牆角,無法收場。

    譚大先生心裡猶豫,表現在雙手之上,左手於弦上游吟,名曰「落花隨水勢」,那琴跟著「吱扭」一聲。

    落花隨水兮,欲住不住……

    他這裡氣勢減弱,登時被文笙抓個正著,進復、進復,落指間將譚大先生的琴聲收走。

    《采荇》見功。場上只見譚大先生落指如飛,七弦隨之跳躍,竟然聽不到半點聲響。

    簡公紹見狀倒抽一口氣,有此情此景刺激,他頭不疼了,眼不花了,腦袋裡一時轉不過彎來:這簡直是一邊倒的壓制,這若是兩個學生在同樂台上比試,一方被逼到連樂聲都發不出,只怕主考官會立刻宣布勝負分曉。

    譚大先生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一張老臉驀地漲成了青紫色。

    認輸吧,可這輸得也太憋屈了,若是簡公紹等人不曾跟來,旁邊沒有其他人觀戰。顧文笙也就無法用她古怪的琴聲把積攢的傷勢轉嫁他人,自己也便不會輸!

    世上沒有後悔藥,譚大先生戰也不是,停也不是,處在尷尬當中,文笙突然開口:「大先生。這一場就算作平手如何?」

    她口中說話,手下一點沒耽誤,平雄嶺上只聞她清脆的聲音和歡快俏皮的琴響,除此之外,鴉雀無聲。

    譚大先生這輩子都沒遭遇過這種窘境,有個地縫都能鑽進去。

    有心同狡猾的對手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他大指猛然向外托出,那琴「嗡」地一聲響,掙脫了《采荇》的束縛,聲音悽厲彌長。

    便在此時,譚大先生發現對面的顧文笙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她食中名三指同時入弦,抹勾打並發,前面古琴轟然作響,頓時壓過了自己的琴聲。

    譚大先生突然間寒毛倒豎,就好像夢遊之人一睜眼發現自己正在站萬丈懸崖之上,極度的危險正向他襲來!

    譚大先生並不知道這危險從何而來,但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樂師到了他這種程度,對外界感應之敏銳早勝過理智的判斷。

    他幾乎沒有多做考慮,伸手「錚」地一聲按在琴上,道:「好!」

    他這個「好」字,接的是文笙平手的提議,譚大先生這等身份,好字既然出口,眾目睽睽之下自不會再更改,卞晴川等人齊齊鬆了口氣,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

    別說厲俊馳幾個看著糊塗,就連卞晴川也是一頭霧水,不摸訣竅。

    這場斗樂不像之前眾人想的那樣曠日持久,從兩人坐下來,到譚大先生同意打平休戰,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但不管怎麼樣,斗樂前譚大先生親口所說,打成平手就算是文笙贏了,看對方臉色難看之極,應該不會賴賬吧?

    厲俊馳幾人互相望望,不敢表露得太高興,眼角眉梢洋溢著喜意。

    文笙猶自端正而坐,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點了點頭:「能如此結束再好不過,素無冤讎,我實在是不想與大先生拼個玉石俱焚。」


    譚大先生一著失算輸了斗樂,頗覺陰溝裡翻船,聞言冷笑道:「素無冤讎?」

    隨著這句話出口,他突然明白了方才那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是由何而來。

    顧文笙說「玉石俱焚」,她將自己的琴聲都收走了,果然是在醞釀一場風暴,自己若是不罷手,那她便會使出在於泉港外對付鍾天政那一招。

    依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必定無法善了,而顧文笙卻可以將巨大的傷害瞬間轉嫁到簡公紹四人身上。

    想明白這一點。譚大先生不禁暗自後怕,頓覺這場斗樂輸得不冤。

    輸便輸在沒能知己知彼,不知道顧文笙還藏著這麼一手,從他安排師兄簡公紹等人跟來做個見證起。就註定了這麼個結果,別說是他,就算是父親大人親至,大約也無力回天吧。

    想到這裡,譚大先生不由悚然而驚。

    怎麼他會生出這樣一種念頭來?

    父親乃是當之無愧的樂師第一人。顧文笙年方雙十,又是個女子,難道竟有資格同他老人家相提並論麼?

    不說他這裡心念電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文笙接口道:「自然,不但無冤無仇,算起來我受譚五先生所託,救了譚容華和令千金譚令蕙,對諸位還小有恩惠。大先生定要邀我來此一戰,說實話。令我很是莫名。怎麼,在下先前寫給大先生的信,大先生並沒有仔細看?」

    譚大先生一時語塞。

    梁承在旁好不容易止住了眩暈,聽到這裡感覺大禍即將臨頭,跳出來戳指叫道:「你這妖女,方才使了什麼妖法暗算我們,這場斗樂不算!你將譚五先生弄到哪裡去了?說是陷在天女湖底,過去這麼久了,還不是凶多吉少?」

    他還想說,憑什麼你和鍾天政那病秧子都好好的。只五先生一人沒有回來,眼下鍾天政分明與你們沆瀣一氣,說你們沒聯手,連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

    梁承知道。只要提及鍾天政,譚家眾人便會火冒三丈,到時候任顧文笙說什麼,譚大先生全都聽不進去。

    可他接下來的話還未等出口,就聽著腦袋裡「嗡」的一聲琴響,直震得他頭暈眼花。不由自主向後摔了出去,枉他那麼好的身手,竟是不及找回平衡,直摔了個四腳朝天。

    文笙收了彈琴的手,淡淡嘲道:「背主鼠輩,我與大先生說話,焉有你插嘴的份兒?」

    她此次出手全無先兆,譚大先生心情還陷在失利的沮喪中,竟然不及阻止。

    「你……」他張了張嘴,發現再說什麼也晚了。

    梁承一骨碌爬起來,還要上前拼命,作勢拼命是假,想將水攪渾是真。

    卞晴川一旁開口:「大先生,願賭服輸,放任下頭人胡鬧,是想要賴賬麼?」

    對方是院長又如何,他卞晴川總要向著徒弟,文笙既然請他來做個見證,他自然是要說句公道話。

    這句公道話將譚大先生噎得不輕,抬手示意梁承退下,道:「輸就是輸,何來賴賬一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連著簡公紹在內,譚家諸人一齊圍上來,神情戒備地盯著文笙。

    文笙未忙著說話,渾不在意地逐一打量四人,目光在梁承臉上多停留一瞬,見他目光閃爍,顯是心裡發虛,輕嗤了一聲,轉向譚大先生,道:「之前我就說了,我念著與譚家的舊情,不會令大先生為難。先前送給大先生的信上,已將關中事發經過全都寫明,信上所言,字字發自肺腑,但看來,這封信並沒有引起大先生的重視。」

    說話間她搖了搖頭,伸手入懷,又掏出一封信來。

    「好在相同的信我這裡還留了一封,便請大先生在這裡當著我的面,大聲詠讀十遍吧。」

    譚大先生瞪眼望著文笙,誰寫完了信還會特意留一份?

    這顧文笙分明是早有打算,故意為之。

    叫自己像學生晚輩一樣,當著她的面大聲讀信?虧她想得出!

    這要求,說是羞辱也可以,若想開了,當成玩笑也說得過去。

    但正像文笙說的,半點不為難。

    厲俊馳上前,兩手接過文笙手裡那封信,送到了譚大先生那裡。

    中間這幾步路,他真是好不容易才走得四平八穩,沒把尾巴翹起來。

    嘖嘖,這番經歷,回頭老了說給孫子聽都倍兒有面子。

    譚大先生接過信來,臉漲成了茄子色,展開信,大聲朗讀:「譚大先生道席……」

    他一開始念,只覺兩眼被那白紙黑字刺得生疼,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火辣辣的,全仗願賭服輸的念頭在撐著,可念著念著,他不自覺被那字裡行間的敘述所吸引。

    之前接到文笙書信,他受梁承和譚令蕙的影響,先入為主,一目十行看完,一邊看一邊在心裡斥其巧言令色,可現在斗樂輸了,僅受到這樣的懲罰,只要是個心智正常的,就會忍不住想,難道對方所言才是真相?

    牛不喝水強按頭,譚大先生被按著喝過幾口水,才相信文笙不是想要害他。

    「白雲塢那些前朝餘孽不除,早晚必成大患。我與五先生同歷患難,亦十分掛念他的安危,更何況還有一位朋友同他在一起。大先生若是還不相信,」文笙抬手指了一指梁承,「此人深得五先生信任,之前忠心應該不假,這麼短的時間便倒戈,甘為敵人馬前卒禍害原主,我猜他與朱子良、付蘭誠的情況相同,都是被逼著服下了那毒藥。」

    譚大先生不可置信向梁承望去,心裡突然湧上一個叫人驚恐的念頭:「難道說,令蕙她也……」

    梁承抵死不認,破口大罵,若非知道眼下動手討不了好去,非衝上去砍文笙兩刀不可。

    文笙輕蔑地笑笑,在她看來此間事了,這平雄嶺沒有白來,這會兒可以走了。

    故而她拿了琴站起身來,對猶自呆坐著的譚大先生道:「那白雲塢主言道,他用來控制手下的這種藥是採集千花島上的花籽,經由特殊的配方煉製而成。常人服下之後會感覺神仙般的逍遙,這些雖然不知真偽,但這藥容易成癮,令服了它的人無法自拔必是真的。既然如此,大先生何不搜搜他的身,而後關他幾日,我想到時候不必我再說,各位也知是誰在撒謊。」

    說罷,她不再多管,沖譚大先生微一躬身,帶著自己人轉身而去。

    梁承聞言臉都白了,猶衝著文笙的背影連聲怒罵:「顧文笙,你和鍾天政狼狽為奸,想要往老子身上潑髒水,你不得好死!」

    譚大先生陰沉沉喝道:「叫他閉嘴!」(未完待續。)

    PS:小年夜快樂。

    新的一個月,心漁要努力。

    一會兒貼感謝單章。謝謝小喬代為整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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