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戰進行到現在,也不過堪堪進到宮榜的五十人名單。
還有這麼多人呢,怎麼就抽中了鍾天政?
眾人知道之後都是又驚奇又好笑,紛紛道:「你們兩個好好商量著打,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傷和氣自是一句玩笑話,文笙本來就不怎麼看重個人戰,鍾天政技藝很高,她原想著上場之後認個輸,剛好當天接下來他們還要初次上台打團戰。
要和他們對戰的是同組其它四隊裡實力最弱的一隊,第一戰的輸贏關係到眾人的士氣,鍾天政計劃著三場全部拿下,打得他們北都找不著。
第二天便要上場了,頭天晚上眾人養精蓄銳,早早散了各自休息。
這些日子天天晚上出去,文笙也覺著頗為疲倦,正打算洗漱了好好睡一覺,鍾天政又來敲門。
文笙看他神色肅然,有些詫異,笑道:「不是說今晚補眠?你該不是要和我說個人戰的事吧?」
鍾天政點了點頭:「出去一趟,一會兒便回來。」
文笙跟著他離開馬場,看方向,依舊是奔山谷去的。
今夜風很涼,還帶著些許雨意,文笙緊了緊衣裳,沖前面策馬疾馳的鐘天政道:「有什麼話在屋裡不能說?」
鍾天政不答。
文笙心道:「我都準備認輸了,你還不讓我睡覺去。這是要鬧哪樣?」
不過鍾天政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這話說了好像自己有意讓著他,定然又要不高興。
到了那山谷,鍾天政拴了馬,和文笙一前一後進到山坳里,方道:「這裡沒人聽到你彈《希聲譜》,你儘管使全力,咱們兩個好好比上一場。」
咦?文笙駭笑:「你幹嘛?」
鍾天政淡淡地道:「你不是打算明天上場之後便認輸麼?」
文笙微張著嘴望著他,聽他又道:「心裡說不定還要想,既然抽籤抽中了阿政,索性讓他撿這個便宜好了。」
文笙哈哈大笑。
鍾天政黑著臉,道:「來,別藏著掖著,叫我瞧瞧《希聲譜》有多強。」
文笙逗他:「那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鍾天政反問:「你想怎樣?」
文笙忍俊:「我想怎樣便怎樣?」
鍾天政立刻露出警惕之色:「想得美。」
「呵呵,好,那就全力一戰,看看這半年來你我各自都長進了多少。」文笙心中也騰起一股戰意來。
鍾天政看著她彎腰將古琴放好,又在木幾前跪坐了,抬頭望向自己,目光中隱隱透著遇到對手的鄭重,心中突起一種衝動,差點脫口說出:「你若贏了,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但他隨即便緊緊抿住雙唇,暗道一聲「好險」。
他太知道顧文笙了,她全不是權勢財富甚至旁人的愛慕尊崇這些所能滿足的,這個承諾一旦出口,來日無法收場的必定是自己。
想到此,他暗嘆了一聲,取出洞簫,走至她身邊,輕輕靠在大樹上,斜著瞥了文笙一眼,道:「我是為了叫你知道,明日認輸只是你識時務之舉,就算你能用《希聲譜》,哪怕你拿出吃奶的力氣來,也贏不了我。」
文笙心中好笑,當即左手按弦,右手輕拔,「太平」錚然作聲,曲調出來,正是《伐木》。
既然你要聽《希聲譜》,那我便用《希聲譜》。
《伐木》這支曲子鍾天政很熟悉,它節奏簡單明快,取材於山野,透著渾然天成之意,鍾天政不但聽文笙彈了好多回,他自己也曾逐個音拆開揉碎地研究過。
所以聽是這支曲子,他沒太在意,洞簫「嗚」的一聲,簫聲如神兵出鞘,直指對方。
文笙那裡沒什麼反應,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右手食指急歷,琴弦「丁丁丁」便是三聲脆響。
鍾天政心神一晃,他覺著自己似聽到了對方的笑聲,清脆,歡快,煞是無憂無慮。
但他隨即便穩住,暗叫一聲「糟糕」。
就在前幾日,他聽這支曲子,反應還沒有這麼不濟。是當時文笙沒有盡全力,還是他心態有了變化,他不敢深思,將精神集中在自己的簫上。
風中帶著似有似無的雨絲,偶有幾片秋葉飄然落下,再往遠處,水聲轟隆隆作響。
文笙今晚的心情很好,指下透著一股自在和隨意。
鍾天政大大地失策了,這山谷,這河流,風聲、水聲,無一不在叫囂著為她的琴聲添一份力,簫聲夾雜在其中,探頭探腦,就像一個誤入桃源的異類,叫人忍不住就想將它趕出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妙音八法第三重能對文笙造成的影響極為有限,加上《伐木》極大消減了簫聲里的殺氣,再有被對方攻進來的時候,她便右手出指猛然「全伏」,中斷《伐木》的餘音,轉而彈幾下《行船》,將其驅逐。
這個自如轉換的技巧,卻是在玄音閣四處蹭課的時候學到的。
待等文笙轉至《行船》,和著巨大的水聲,鍾天政更是難以招架。
更要命的是,練了多日的配合,他對《行船》的曲調簡直太熟悉了,稍不注意,便被它帶走,想要與之呼應。
鍾天政額上青筋隱現。
大半年的時間,顧文笙的進步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氣息流轉於胸,簫聲忽左忽右,一化為二,二化為四,突然間幻化為千百道無影箭簇,由四面八方向著文笙襲去。
文笙覺察到有異,手下也隨之轉疾。
右手雙彈、全扶,撥剌、全扶,左手進復、退復,往來如電,鍾天政從來不知道對方快起來的時候也會這麼快。
就聽著那「丁丁」「許許」的伐木聲和「叮咚」「欸乃」行船棹歌交相出現,漸漸的,鍾天政腦袋裡一片空白。
就見文笙仰起臉來望向他,臉上笑容越來越盛。
最氣人的是她手下突然一緩,口裡隨著那琴聲哼唱起來,沒有歌詞,只是這兩首《希聲譜》的調子。
「叮叮咚,咚,啦啦,叮叮咚咚,啦啦……」
透著那麼輕鬆寫意,遊刃有餘。
鍾天政放下洞簫,長長嘆了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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