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時隱隱四周打量了一圈後看向薄奚宸笑道:「紅獅還真是不守時,不如宸君先跟我講講你的丹藥吧,說不準我感興趣了就和你一起聯手滅了紅獅。」
輕鬆帶笑的話語就仿似在說天氣那般簡單,薄奚宸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同樣用輕緩悠然的語調道。
「若是時大人給的條件合理,宸君也是很樂意和時大人合作的。」
聽了薄奚宸順杆爬的笑語,時隱隱眸光流轉,唇邊的笑意帶著四分純真六分乖張,挑眉:「喔?不知道宸君希望我給出什麼樣的條件呢?」
薄奚宸意味不明的道:「那要看時大人有多少誠意了。」
旁邊的重音、赤煞和雙側就這麼默不出聲的看著兩人你來我往仿似好友一般相聚閒聊,卻暗藏硝煙,短短几句隨意的笑語就乒鈴乓啷的過了無數招。
這對戰實在太過高難度,太過高端的讓他們這些腦子不夠用的尋常鬼心下戚戚然,看得那叫一個心驚動魄。
而端著架子故意來晚的紅獅一群鬼還不知道,此時宴會廳里兩個比狐狸還狡詐,一個比一個無恥卑鄙的男女,正以他們一群鬼為肥肉你來我往的暗鬥。
若是知道,紅獅絕對要後悔自己故意擺架子,早就早早的跑來了。
可紅獅一群鬼也沒想過時隱隱會準時抵達宴會,想著他多少也會端點架子晚來一會兒。
可當晚上七點當紅獅領著三個心腹走進宴會廳,看到偌大的桌子邊極其切合溫馨的畫面時,心下一抖,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看著紅獅和驌、十一次、鱔魚幾隻變化莫測的臉色,薄奚宸面色平靜的站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溫淺的笑意道:「紅獅大人可比時大人來晚了太多,一會兒可是要自罰三杯才行。」
薄奚宸的笑意溫和淺淡,看不出絲毫的不滿和擠兌,反而就像是真心對待朋友一般,因此她說的話聽在眾鬼耳里更像是朋友間的打趣和玩笑。
紅獅眯著眼睛審視了薄奚宸一瞬,在看清楚她的面貌後,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掠奪陰邪的光,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好!是本大人不對讓你們久等了,一會兒開局本大人就自罰三杯,不過這酒卻需要宸君大人這樣的美人斟才有意思。」
聽著紅獅毫不掩飾的調戲話語,旁邊陪坐的重音和準備落座的笑殺眼底迅速划過一抹冷色,只是兩人看了薄奚宸一眼,見她的神態並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似沒有聽出對方的無理調戲一般,也沒有出聲。
這場宴席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激流暗涌了,他們這個時候只適合旁觀,若是輕易插話,很可能立即引爆這份潛藏的暗流。
薄奚宸仿若未聞的抬手示意紅獅幾隻鬼坐下,然後對著服務員道:「上菜吧。」
很快,涼菜就抬了上來,緊接著一道道熱菜就接二連三的上上來了,很顯然廚房是早有準備,就等客人來齊了。
上菜期間,紅獅和十一次的目光都絲絲的盯著薄奚宸,一個目光淫邪放肆,一個邪惡不懷好意,可偏偏如此放肆露骨的視線,薄奚宸卻始終仿若未聞一般,面不改色從容不迫的坐著。
不過有一點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就是時隱隱几只出現的時候她還興致勃勃的與其言語暗戰,可到了紅獅幾隻這裡,薄奚宸除了面帶笑容外,什麼話也不說,反倒是重音主動當起了活絡氣氛的主,時不時的跟紅獅幾隻說句話。
時隱隱有趣的看看薄奚宸又看看紅獅幾隻,笑盈盈的出聲道:「紅獅大人和十一次怎麼一直拿著宸君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多麼饑渴的餓狼。」
被時隱隱這一聲譏諷的調笑一刺,紅獅頓時陰沉了臉,冷笑一聲:「怎麼?你小子最近屁眼兒吃多了對女人不感興趣,也不許老子對女人感興趣?」
這話一出,時隱隱倒是表情不變,依舊笑盈盈的,只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深處泛起一層陰鷙的殺意,倒是他懷裡的狐狸猛然跳了起來,直接朝著紅獅撲了過去。
「尼瑪的!看老子不咬斷你的命根子,也讓你去成為吃黃瓜的那個零!」
赤煞是一隻三千年的狐妖,道行比紅獅幾隻高多了,加上他的反撲的動作太過突然,紅獅只能本能的站起身後退,而他身邊的十一次和鱔魚則快速出手欲要阻止赤煞。
可偏偏還是晚了一步,十一次的攻擊直接被赤煞凌空側身避開了,而鱔魚是紅獅手裡實力最強的,同樣也是一隻妖,可他到底沒有赤煞的道行高,雖然勉強讓赤煞的動作慢了幾分,可還是讓他尖銳的狐爪朝著紅獅的腰胯下抓了去。
紅獅猛然瞪大眼睛,抬手朝著赤煞一掌拍去,赤煞的狐狸身靈敏的一避,避開了紅獅攻擊的同時,狐爪已經落在了紅獅的褲襠上,直接將他的褲料斯拉一下抓成了幾條。
緊接著一聲讓宴會廳都跟著震三震的慘叫聲劃破了天際。
「啊!……」
紅獅面色慘白的捂著下身,目光嗜血的看著頗為嫌棄的甩著爪子上的血跡的紅毛狐狸,恨意漫天的怒吼:「給老子殺了他!」
好在之前有鱔魚的減緩了赤煞的攻擊力,加上紅獅自己本身的反應也不慢,這才免了命根子離體的下場,可也被赤煞的爪子給抓傷了,疼的他幾欲暈過去,此時哪裡還有絲毫理智可言,只想讓赤煞這該死的狐妖死無葬身之地!
鱔魚並不算是紅獅的屬下,可他答應了保護紅獅,如今紅獅居然在他面前被一隻狐妖給傷了,他自然是憤怒的,當即就聽令的化身成一條巨蟒般巨大的鱔魚,揮舞著尾巴朝著赤煞抽打而去。
十一次同樣是惟紅獅的命令是從的,加上他沒有驌那般聰明,也不管場合對不對就跟著鱔魚一起跟赤煞打了起來。
驌站在旁邊面色陰沉又帶著幾分焦急,見紅獅自己修復了一陣後也跟著動起手來,兩鬼一妖對上一隻狐妖,居然半點便宜都討不到,當下有些急切。
可當他回頭看到宸君好整以暇的笑看著這場打鬥時,眸光一閃,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越發陰沉了。
若是這個時候他們追魂司和刑獄司打了起來,豈不就是便宜了罪法司了!
想到這裡,驌目光陰沉的看著薄奚宸道:「宸君大人不覺得應該勸一勸嗎?我們好歹是受邀而來,若是客人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你作為主人也難以逃脫干係。」
薄奚宸聞言頗為贊同的點點頭:「你說的有理,只是怎麼辦呢?」薄奚宸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我可沒有幾位厲害,無法出手阻止,加上我也不是赤煞的主子,驌應該求一求時大人,說不定他心情好了就會讓赤煞停下來了。」
看著薄奚宸一副無辜又事不關己的模樣,驌差點沒咬碎一口白牙,他覺得在陰獄司這些年見過的最卑鄙無恥的就是時隱隱了,沒想到這個宸君也是個卑鄙無恥之徒,簡直就是故意看戲還不忘故意挑撥!
沒錯,驌能夠幫助紅獅拿下追魂司的權利,自然能夠看出來薄奚宸打的算盤,她說話還不忘帶上時隱隱,分明就是想看好戲的同時再多點一把火!
時隱隱眸光流轉,含笑的看向薄奚宸,笑的意味深長,不過哪怕知道薄奚宸看戲的打算,他還是沒有開口阻止赤煞。
生前他能為了體驗死亡的感覺就讓自己赴死,現在怎麼可能容許紅獅這張賤嘴,既然赤煞動手了,他才不管宸君是否坐收漁翁之利,他只要自己先爽了。
驌見時隱隱居然就這麼任其發展,他可不相信時隱隱這樣狡詐無恥的鬼沒有發現宸君打的算盤,居然還如此任其發展,簡直不要太任性!
「時大人,還請看在三司和睦平衡的份上讓赤煞收手吧,我們追魂司絕對不會追究赤煞傷了主子的事情,千萬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一點小矛盾就讓別有用心的東西坐收了漁翁之利。」
驌最後一句意有所指的話明顯就沒打算客氣,甚至是故意損薄奚宸,在他心中,雖然也覺得薄奚宸能夠滅了馮學掌控罪法司是有些本事的,可她一個年級輕輕剛來地府不久的小女娃,能有什麼天大的能耐,比起紅獅和時隱隱,他自然不會將宸君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放在眼裡。
偏偏時隱隱還唯恐天下不亂的笑道:「喔?不知道驌說的坐收漁翁之利別有用心的東西是誰?」
這話一出,讓本就臉色沉了下來的重音和笑殺忍不住的嘴角抽了抽,要說他們主子添火加柴,那麼這個時隱隱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且還做的如此理所當然又囂張至極!
薄奚宸卻沒有覺得意外,早在看了時隱隱生前的種種時她就知道這隻的脾性了,那是天大的事都沒有自己舒服來的重要。
他現在樂意玩遊戲,就什麼事也不管,什麼人也不在乎。
驌同樣眼角不易察覺的抽了抽,心中暗罵時隱隱的無恥,可事到如今,他話都說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到底了!
驌冷著臉道出一句:「自然是罪法司。」
驌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一些顧慮,就算說白了,也還是留了那麼一丟丟的縫隙給自己,只說罪法司,沒有直接點名薄奚宸的名字。
「喔……原來如此,」時隱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轉頭看向薄奚宸,搖頭嘆息道:「一個追魂司掌權者的附屬品都敢如此明目張胆的挑釁和詆毀罪法司的掌權者,看來宸君很讓對方看不起啊~」
薄奚宸渾然不在意的道:「我們彼此彼此,剛才紅獅也是毫無避諱和估計的詆毀了時大人,否則也不會有赤煞的暴走了,咱們這也算是同病相憐。」
時隱隱眸光一亮,樂呵呵的道:「所以宸君要和我一起聯手幹掉他們嗎?」
站在旁邊的驌聽到這裡頓時瞳孔一縮,心下一抖,看著興致勃勃的時隱隱和笑容滿面從容不迫的宸君,只覺這兩隻撞在一起危險性實在太大了,不等薄奚宸開口就急忙道。
「別!時大人一定要想清楚,若是我們追魂司不存在了,一山不容二虎,到時候罪法司和刑獄司勢必要斗的血流成河,時大人可別看宸君大人年紀輕輕來地府時日不長就小看了她,宸君大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滅了馮學一群勢力,必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依仗,在一切沒有明了前,咱們還是保持三國鼎立之勢為好。」
驌口才很好,一開口就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堆井井有條有理有據的理由,換了任何一個勢力的掌權者,以如今這方局面肯定會考慮他的話,可偏偏,這個人是素來葷素不忌無所顧忌的時隱隱。
時隱隱只是讚賞的點點頭:「驌果然是紅獅身邊的第一軍事,頭腦思維都不錯。」
驌聽了這身讚揚面色緩和了下來,可心中卻沒有徹底放鬆,因為對於時隱隱這樣不著邊讓人猜不透的存在,說出這樣的話始終讓他有些不安。
果然,只見時隱隱說完這句話就沒有下文了,直接轉回頭又看向了薄奚宸興趣盎然的問道:「怎麼樣?宸君覺的我的提議如何?」
薄奚宸眯起眼,彎彎的月牙映射出一絲霜雪般精銳的光澤,笑道:「不如何。」
時隱隱聽薄奚宸拒絕了眼底划過一抹流光,面上不解的道:「為何?這可是個好機會啊,若是宸君錯過了,那我沒的玩,只好找紅獅聯手幹掉宸君了。」
笑盈盈的聲音輕巧隨意,就仿似在邀約吃飯那般簡單,可話語裡的意思卻讓人打從心底里心寒。
何為談笑間斷人性命,何為高高在上握人命運,就是這般,不高調,不低調,一切那般理所當然到讓世人都不自覺的覺得理應如此。
重音和笑殺對於時隱隱這詭異的脾性算是徹底無語了,可心頭的警惕和寒涼卻慢慢滋生。
時隱隱太過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了,加上身邊勢力強悍,雖然今日他們已經設下了埋伏萬無一失,可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驌一邊焦急的看著紅獅幾隻的打鬥,一邊又警惕的盯著時隱隱和宸君,就怕兩人突然達成協議。
同時將手放到褲兜里迅速的按動手機發出了提前約定好的信號,讓誰守在外面的人馬準備支援。
對於驌的小動作,時隱隱察覺到了卻沒在意,薄奚宸察覺到了也沒在意,這個時候,外面的那群鬼自身都難保了,更別說是進來支援。
薄奚宸只是看著時隱隱,不為他話語裡的危險所動,笑眯眯的道:「時大人都這般說了,那宸君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要不是傻子,想必也不會不顧自己地位和性命的拒絕時大人的提議,只不過我們罪法司實力不過爾爾,這打頭陣就交給時大人了,也免得我等壞了時大人的興致。」
驌頓時滿身戒備起來,重音和笑殺則斂眸遮掩了眼底的欽佩,時隱隱的難纏是出了名的,而且心思奇詭狡詐至極,宸君居然可以在對上時隱隱的時候如此從容,甚至從開始到現在無數次暗鬥都沒有一次敗下陣來,反而有種讓時隱隱無從下手的感覺。
別說重音和笑殺,就是時隱隱自己都有心情奇妙了,高手過招只有自己知道對方的水水到底是真有還是假有。
而眼前的宸君,從見面到現在一個多小時,幾番試探她都是這般滴水不漏,始終保持著冷靜的頭腦從容的應對著,不單應對,還綿里藏針的反擊,將他一個個陷阱扼殺,將他一個個引誘湮滅,甚至讓他都有些克制不住的被引導了。
這樣的鬼,不是真的心如止水無從攻克,就是和他一樣狡詐卑鄙又極度無恥,所以她很清楚這其中的要人命的誘惑陷阱,很清楚這誘殺的套路。
只要一開始的對話里她有一丁點的示弱或者被他逼退亂了心神,那麼等待她的就是退到深淵地獄,灰飛煙滅,不止她,還有整個罪法司也會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時隱隱突然笑了,這一次的笑是真的發自內心而不帶任何算計,多少年了,他自己都記不清了,無數的歲月他只知道他一直很無聊很無聊,直到遇到了赤煞才讓他找回那麼一點點樂趣,可如今遇到宸君這樣的,他更加興奮了。
其中的樂趣是不一樣的,若說赤煞給他的是身體上和感情上的樂趣,那麼宸君給他的就是思想上的樂趣,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和幸福感,這種感覺瞬間就沖淡了他心中一直存在的孤寂感。
「哈哈哈哈……」
清脆純真的笑音就如孩童一般充斥滿了整個宴會廳,久久都沒有散去。
在場的包括薄奚宸在內都沒有出聲打擾,因為任何一個鬼都能夠聽出來時隱隱笑聲里莫名的暢快和興奮,甚至還帶了一絲絲奇異的激動,就好似遇到親人一般。
薄奚宸靜靜的看著時隱隱,心中慢慢有些理解,人活久了就會孤獨,甚至會產生一種自閉的漠然,一種對生命對世事的不在意,一種被放空了的麻木。
曾經她是有過這樣的感覺的,在她的師傅離開後,她一個人闖蕩游離的那些年,她就是這樣的,儘管表面上看起來灑脫隨性自由自在好不瀟灑,可心中卻是空無荒寂的,任何人事物都難以入心,難以留住她的心緒和注目。
直到季君月出現,知道季君月與自己一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她才有了那麼一絲絲的歸屬感,一種看到至親的愉悅和滿足。
再到後來的相處中,季君月和她的趣味相投,思想一致,那種待人處事的觀念,那種相似的行事作風簡直讓她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現在的時隱隱想必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特殊的人正因為太過特殊,不管是行事作風也好,不管是思想詫異也罷,亦或者是外在長相,皆會因為太過特殊而被這個世界無形孤立。
這樣的特殊存在比普通人更難找到共鳴,所以他們是孤獨的,是寂寥的,終其一生都很難很難遇到和自己契合的存在,若是真的幸運遇上了,那將是他們一生之幸。
他們會緊緊的用盡一切辦法去抓住,去珍惜,去悉心灌溉和呵護。
就在薄奚宸思想有些游離的想到季君月的時候,時隱隱暢快的大笑終於停止了。
他轉頭看向薄奚宸,眼底神采奕奕:「來,我們一起幹掉追魂司這群礙眼的東西!」
語落,不需要時隱隱交代,旁邊一直默不出聲的雙側就動了,身影一閃直接加入了赤煞一群鬼妖的戰鬥,出手狠辣無情,殺氣騰騰就仿似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無聲的收割著鬼魂。
而原本逗弄著紅獅三鬼妖的赤煞,也在聽了時隱隱的話看到雙側加入時也收斂了逗樂的心思,直接出手攻擊,招招致命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