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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現在面臨一種不明覺厲的境地。
他換了具身體。
而且,這具身體的原主貌似幹了一件不怎麼光明正大的事情。
路西法的眼前是大片剛播種完的土地,手中還有一柄粗糙的鏟子。一輩子都沒種過地的路西法一默,果斷的撒手丟開了這沒檔次的東西。鏟子從地面拉出,紅色的液體和泥土混合,變成骯髒的顏色附著在鐵質的表面上。
那是還沒有凝固的血液,裡面包含著濃郁的怨氣。
路西法優雅的眉骨抬了抬,眼底泛起興味。在地獄裡,屍山血海他都當作日常性風景,也不知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到底是何意義,竟把本該和無盡深淵融為一體的他喚醒。
血水從泥土中滲出,他對準地方勉為其難的用腳尖踢開一點土堆,仔細一看,一具屍體掩藏在其中。
隨即路西法的表情就微妙了。
除了發色不一樣,對方的臉很像某個他認識的傢伙,而那個傢伙叫做該隱。
難道該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死在這種地方?路西法抱著某種哭笑不得的心情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挑起一縷金褐色的髮絲,髮絲在手指卷了卷,冰涼的死氣順著指尖纏繞上來,就像是亡靈不甘的怨恨。
「不是該隱。」
路西法花了幾秒鐘做下判斷。
該隱的脾氣他知道,就算是死也會盡力保持所謂的血族美態,怎麼會讓自己落魄到被泥土覆蓋了事的地步。況且……他記得地獄裡窺探該隱的惡魔不少,這具屍體保存完好,衣衫整齊,致命傷在利器捅穿的心口,怎麼看都不像是惡魔大發慈悲的作風。
倒是他自己有點問題。
路西法下意識的看向披肩的長髮,銀色的光澤冷冽而不柔軟,令他產生不妙的預感。
走到田間的河流邊,路西法盯著水面的倒影,倒影上俊美的銀髮青年也注視著他。對方和埋在土裡的人長相頗為相似,只是淺藍色的眸子看上去純真無辜,一點也不像剛才痛下殺手的人。但是路西法清楚的知道,當他眼角微挑,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時,這個人就會吻合他記憶中的那個該隱。
路西法:「……」
從頂頭boss變成屬下,這滋味讓他有種上帝在坑他的錯覺。
最可怕的不是換具身體那麼簡單,路西法發現他皮膚散發著人類的溫度,心跳有條不絮,這分明是該隱還沒成為惡魔的時候!
不遠處的小路上,一個扛著鋤頭的男人袒胸露乳的走來。亞麻的布料簡陋的裹住下半身,燦爛的金髮捲曲的灑落雙肩,男人容貌熟悉到路西法嘴角有點笑不出來。
彌賽亞!
不,這個時候應該稱之為亞當。
金髮男子一見到自家大兒子,頓時展開爽朗的笑容。
「該隱,你弟弟亞伯呢?」
「亞伯?」
路西法卡殼,眼神漂移的掃過某個屍骨掩蓋之地。
他忽然記起了一件該隱極力隱瞞的黑歷史。在成為惡魔之前,該隱是亞當和夏娃的長子,他和他弟弟分別一個人是農夫,一個人是牧人。
亞當沒發現該隱僵硬的回答,反倒是擔憂的想到一件事,「該隱,你對上帝應該更虔誠一些,好的供奉不要藏起來,學學你弟弟,畢竟上帝隨時會來看望我們。」
一潑冷水把路西法澆得透心涼。
該隱,亞伯。
傳聞該隱弒殺了親弟弟,又欺騙了上帝,然後被上帝流放在人間不斷逃亡。他總算知道自己是來到什麼時候了,敢情距離「七倍報」的詛咒到來只剩下倒計時。甚至沒準在這個時候,上帝就在天堂注視著這一幕,親眼見證人類的原罪出現。
他能說……
他一點都不想重生到該隱這苦逼的人身上嗎?
想通事情原尾,路西法很快鎮定下來。他必須趕在上帝過來之前自首,否則就來不及了!發揮出在地獄磨礪的演技,路西法眼露憂鬱之色,對著昔日的死對頭說道:「我做了一件十分愧疚的事情,上帝一定不會原諒我。」
亞當一驚,「你做了什麼?」
路西法還沒回答,話題就被焦急的亞當搶了過去,「你不會又和亞伯鬧矛盾吧?還是說你把貢品偷吃了,或者勾搭了附近的精靈?我告訴過你,上帝不讓我們接觸她們,你就不能安分一點!」
路西法耐著性子等他說完,才開口道:「不是你說的這些事情。」
亞當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殺了亞伯。」路西法一臉沉重,不忘補充一下後半句,「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
亞當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手滑一下能殺掉你弟弟?!該隱,你別鬧!
路西法在心底聳肩,比起他帶領惡魔大軍差點掀翻了九重天,逼得上帝禁止他參戰,該隱犯下的蠢事當真是小兒科。不過,在力量被壓制住的情況下,他還是不會找虐的和上帝對著幹。
幾日後,亞伯的屍體被重新放入另一個坑裡,身體披上白布。路西法主動認錯的好處顯露出來,因為亞當和夏娃哭著去給上帝獻祭禮物,請求仁慈的主復活他們的小兒子。在他們看來兒子死了一個,總得保住剩下一個,於是話里便半句也不敢提該隱誤殺亞伯的事情。
站在牛羊的獻祭品前,路西法垂著腦袋,雙手合十,好似虔誠的向神靈請求贖罪。
而實際上,他嘴角勾起,知道這一次會讓上帝吃到啞巴虧。
該隱是殺了亞伯沒錯,可是是有意還是無意,誰知道呢?上帝能說自己目睹這一幕嗎?那目睹的時候為什麼不去阻止?號稱全知全能的上帝怎麼會承認自己視若未見,放縱該隱的嫉妒滋生,直到他弄死了亞伯。
第一天,上帝沒有出現,亦沒有回應亞當的請求。
第二天,牛羊的祭品消失,亞當和夏娃連忙換上新的祭品,再接再厲。
第三天……
路西法坐在亞伯的屍體旁,就像沒有發現亡靈的怨氣,幽幽的對著亞伯吐露各種「心聲」。比如我以前實在是嫉妒你,但是我現在後悔了,原來還是弟弟更重要之類的巴拉巴拉。直到口乾舌燥,路西法才端起杯子抿口水,繼續開始新一輪洗腦工作,以他的口才,就不信忽悠不了區區一個亞伯。
當年他可是把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帶入了地獄。
屍體的怨氣越來越輕,亞伯在白布下死不瞑目的表情也變得寧和起來。
「亞伯,不要恨我。」路西法的手輕輕的撫摸著亞伯的面龐,眼神溫柔而繾綣。縱然頂著該隱的身體,顏值也掉了個檔次,他照樣能發揮出讓天下最純潔的靈魂墮落的蠱惑之力。
與此同時,亞伯的屍體開始腐爛。
他的靈魂在路西法的安撫下獲得了解脫,肉眼看不見的晶瑩光芒浮現在屍體表面,匯聚成亞伯生前的模樣。假如路西法此時給他一個撒旦的吻,那麼亞伯的靈魂百分百下地獄。
「哥哥。」
亞伯的亡靈淚眼汪汪,撲了上前。
亡靈的冰冷穿透身體,路西法的表情沒有一絲破綻,裝作不知道的打了個寒顫。
「怎麼回事,好冷?」路西法左看右看,摸了摸手背上的雞皮疙瘩。半響,他露出懷念,遺憾,悲痛的複雜神色,輕輕嘆道:「亞伯,你的靈魂一定可以上天堂,而我這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只能在大地上為你祈禱了。」
亞伯在哥哥身邊躥來躥去,就是沒辦法接觸到哥哥的身體。
聽完哥哥的各種痛苦的心靈解剖,他才發現自己是如此不了解對方。每次私藏祭品,該隱竟然是想把最好的留給他們兄弟倆,還有父親和母親對他的偏愛,亞伯沒想到會對該隱造成如此大的傷害,明明該隱平時從未表現出來,頂多是事後找機會坑自己一頓。
亞伯恍然,原來哥哥的心靈已經千瘡百孔,是他忽略了一切。
路西法瞧見亡靈那副「天啊,我哥竟然是玻璃心」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的這番話倒沒有說假,該隱和亞伯的問題最初就源於嫉妒,處處優秀的該隱如何瞧得上大大咧咧的亞伯,而亞伯又沒那種敏感的神經去發覺該隱膨脹的怒火,死之前都不清楚為何哥哥對他下殺手。
簡而言之,蠢到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亞伯過去就無法弄懂該隱的心思,現在自然也無法看穿路西法的偽裝。
路西法完成今天的目的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蒼白的臉色顯得他有些憔悴,這些戳中亞伯心軟的地方,其實他是這段時間被人類的飯菜折騰出來的結果。
路西法從來不知道亞當和夏娃的手藝能差到那種地步!
上帝再不來,他就忍不下去了!
好在冥冥之中的命運仿佛聽到了路西法的求助,在他又被黑暗料理洗了一頓胃,上帝姍姍來遲。渾身朦朧的聖光遮掩住了神靈的外表,即使是降臨神念分/身來到人間,上帝的存在還是讓大地上的生靈渾身一抖,不知是敬是畏。
這是他們的造物主。
人間的生靈匍匐在地上,上帝卻只來到了簡陋樸素的院子前,抬手推開了歪歪扭扭的欄杆。
房屋裡面的路西法若有所感,指甲掐入了掌心。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