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金砂國際酒店。
巨大的客廳內,李燕收拾著餐桌,江洋偏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資料,時而拿著鋼筆在上面圈圈點點。
二人不發一言。
江洋看著看著資料,眉頭微微一蹙,抬起胳膊聞了聞,開口道:「你在這等我,我先去洗個澡。」
「好的。」
李燕若無其事的收拾著桌子,看起來一切如常,只是不知不覺右手有些顫抖,伸手間碰到了紅酒杯,鮮紅灑在了桌布上。
「呼……」
李燕似乎變的緊張起來。
屋子內的水流聲嘩嘩作響,那是男人洗澡的聲音。
牛糞薰陶了一整天,讓江洋已經熟悉了這股味道。
直到他把身體清晰的乾乾淨淨,拿起衣服聞了聞。
嘶……
上頭。
順手拉開柜子,從裡面取了一件睡袍裹住身子,就那麼光著腳出了浴室。
當他到客廳的時候,發現李燕正站在鏡子前發呆。
「想什麼呢?」
江洋漫不經心的問道,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滾燙。
是剛泡好的新茶。
「沒什麼……」
李燕縷了縷頭髮,轉身道。
江洋點了點頭,坐在了沙發上:「過來坐這。」
「好。」
李燕點頭,邁步過來,大大方方的坐下。
江洋盯著李燕半天,笑道:「怎麼,害怕我非禮你啊。」
李燕也忍不住笑了:「沒有。」
「那就好。」
江洋點頭,再次低頭喝茶。
一句玩笑話化解了兩個人的尷尬,要知道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男老闆把女員工獨自留在房間裡,任誰心裡都會有些想法。
只是江洋沒有注意到的是,這個比他大了好幾歲,離婚帶著娃的女人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
「國際賬戶上的資金大概有多少?」
江洋突然開口問道。
李燕見入了正題,當即恢復正色道:「總共是兩個賬戶,一個在瑞士,一個在加拿大。鑫鴻資本的22億美金此時還剩下15.35億,安娜的資產在加拿大,目前一分沒動,總共是26億美金。」
「十五……」
江洋聽後陷入沉思:「老段和祖勝東那邊最近用錢吃緊嗎?」
李燕點頭:「緊,每個月都要燒掉過億美金,這筆錢都是通過黃金做進去的,動的是瑞士的賬戶。」
江洋想了想道:「找幾個小國家,買些國債類的業務,讓老段他們想辦法跟納米比亞的正府談,讓那裡的本地出頭擔保,撬點資金出來。至於金額,不要超過5個億美金,剩下的錢國內要用。」
李燕微微一怔:「江總,您不是說這筆錢不安全,最好不要在國內用嗎?」
「不安全?」
江洋抽了一口煙,看著李燕問道:「哪裡不安全了?」
李燕呆住了:「之前您還說,這些都是鑫鴻……」
沒等她說完,江洋揮揮手道:「什麼鑫不鑫鴻不鴻的,這些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拍電影賺來的錢。」
李燕看著微笑不語的江洋,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
江洋看著李燕道:「這段時間,你多聯繫些金融渠道,最好以傳統的股票或者證券的方式,把封存在瑞士的那筆錢,分成若干份,投入到若家影視公司,然後由若家公司投資到各個影視項目中去。」
「記得要多找一些身份證。」
江洋想了想,補充道:「各家公司無論是法人還是股東的名單上,決不允許出現任何跟我們有關係的人。私下,找一些可靠的人跟這些公司簽訂股權代持協議,人不要太多,兩三個足矣,方便管理。」
李燕聽的認真,點了點頭。
「各影視項目的數據做大一些,像是抗戰電影,就蓋幾棟大樓去炸了嘛!」
江洋若無其事的說著,聽的李燕心驚膽戰。
這叫什麼話。
買幾棟大樓去炸?
「還有啊,像是那些個劇組的設備、演員之類的東西,該出高價就出高價。」
江洋端著茶杯,補充道:「到最後,無論是電視台還是票房的收益,以投資的名義匯到藍鯨去。」
李燕面露喜色:「明白了江總,您是想用投資電影的方式洗錢。」
「胡說八道。」
江洋看了她一眼道:「我們一沒有違法亂紀,二沒有鑽國家的空子,本本分分的經營自己的生意,每一分錢都是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洗什麼錢?」
「那您還……」
李燕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不說了。
江洋看著李燕想了想道:「這是一個貧富差距大到你我都無法想像的過度。」
李燕抬起頭來。
江洋道:「在這裡,當你的財富擁有到一定數量的時候,是會被無數雙眼睛盯上的。」
「他們會沒日沒夜的研究你。」
江洋微微一笑,靠在沙發上:「研究你是怎麼賺錢的,研究你為什麼會賺這麼多錢。在這種環境下,他們的心理是扭曲的,是畸形的。你不要嘗試去跟他們解釋,因為根本沒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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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聽的出神,靜靜的看著這個男人。江洋的聲音平淡:「貧窮使人渴望金錢,當他們得不到的財富而被另一個得到的時候,他們會從羨慕逐漸蛻變到歇斯底里的瘋狂。」
「嫉妒,仇恨。」
江洋面色冷峻,眸子如同寒星:「你的財富越多,與他們的差距越大,他們會對你愈發的痛恨。」
「這種痛恨會被無限放大,而唯一的宣洩口,就是期盼著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江洋站起身來,靠在落地窗邊上,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盼望著你的生意是假的,你的身份也是假的,你的產品,企業,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你只是通過劍走偏鋒,靠違法博得的不義之財罷了。」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們那可憐的自尊心。」
江洋回頭微笑看著李燕,拿起紅酒仰頭喝下。
「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釋然,甚至會對身邊的人說,是啊!大家都是同樣的人!看吧,果然他是靠投機取巧才取得的成功罷了。」
江洋自嘲一笑,帶著譏諷之意:「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解釋,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找出你的問題,哪怕是一丁點的問題,也會把他無限放大。」
「放大。」
「再放大。」
江洋盯著李燕:「直到讓你墜入深淵,摔的粉身碎骨,然後踩在你的屍體上,得意盎然的說著。」
「看吧,我早就知道他有問題。」
江洋再次倒上一杯紅酒,嗤笑一聲道:「多麼可怕的世界。」
面對著江洋的一番話,李燕沉默了,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
江洋聳了聳肩:「森林法則告訴我們,只有適當的隱藏起自己的鋒芒,擦掉身後的腳印,掩蓋身上的氣味,改變肌膚的顏色,才能更好的讓自己生存下去。」
「不然。」
江洋冷笑一聲,看向窗外:「螞蟻多了,也是會咬死人的。」
這一刻,李燕腦海中突然閃現四個大字:外憂內患。
悲哀之感油然而生。
不知何時,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打在外面涼著的大衣上,撞在了玻璃上砰砰作響。
李燕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著那個男人,依然在窗前站的筆直,手中端一杯紅酒。
只是此時的他看起來是那麼孤獨。
孤獨的,像是一頭站在山峰上,圓月下嘶吼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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