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
曇槿眼裡笑意毫無溫度,「你想不想知道,我最近記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聞言,視頻中男子指尖微顫。
他面上依舊從容:「不妨展開說說?」
妖族大帝冷笑著拂袖而去。
塗山婧這才敢從柱子後頭蠕動出來。
她現在可算是明白過來——
什麼克隆生物,「老頭子」根本不是那一掛的。
她只慶幸自己沒有過多言語上的冒犯。
暖晴微醺,花影迷離。
一股不合時宜的焦糊味愈演愈烈。
「老顧,」塗山婧不得不出聲提醒,「機子過載要報廢了。」
「好,」顧一對東拼西湊的臨時通訊儀攤攤手,「有什麼話要帶的沒?」
視頻畫面逐漸模糊起來——
「轉告小六——」
「明君治下重華之歲,否極泰來,將會是難得的四海清平。」
「神將不再會是犧牲品。」
顧一隻潦草點了點頭。
但願如此。
他一向不愛過早樂觀。
焦糊味一時空前濃郁。臨時通訊器徹底啞火。
顧一從中扒拉出那枚臂釧。
「真有你的啊,塗山小婧婧,」他手指穿起臂釧轉圈圈,「怎麼想出來的?」
塗山婧樂了。
「是天君給出的建議。我只是粗略講解了一下大概需要什麼樣的東西,」她迷妹式星星眼,「她居然聽懂了大半,還給出了這麼靠譜的方案。」
「也沒想到竟能跨時空通訊。本來我只是想著這個時代版圖那麼大,卻沒什麼發揮穩定的通訊產品,」她比划起來,「不如自己試著做一個出來,下次有誰找我就可以直接打個電話了。」
——而不是被拿著命運的後脖頸一路提溜過來。
顧一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
「實在對你不起,」
他由衷感到抱歉,「事出緊急,小五又是個粗糙性子......」
「沒事沒事,」塗山婧連連擺手,「他很好,也很照顧我。」
很好很照顧?虞嫣然愕然瞠目:「你說玄冠倫?」
顧一也驚覺聽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很意外吧?」塗山婧忍俊不禁,「我只是救了他一次,但後來聽他意思,不救他也不會死。但我當時並不知情。」
「只想著這傢伙可是一方主力,千萬不能死在巫族前頭,能用的治療手段都用上了,還差點搭上我這身三腳貓功夫。」
她現在回憶起來仍有後怕,「原來魔族都有吸星大法,能引世間萬法為己用,差點給我抽成九尾乾兒了。」
「我們一年到頭都受不了一次傷的。」
虞嫣然目露憐惜,「所以老顧可能因此忘了提醒你,還好你機警。」
這可不是僅憑機警就能有的好運氣。顧一開始神思不屬。
未免轉頭就忘,塗山婧抓緊問起正事,「不過這次用來支撐信號建立的還有那兩枚生化彈里的液體晶片。現在還剩一枚。老顧,你打算如何處置?」
聞言,顧一從漫漫思忖中回神。
「都交給我保管吧。」他收拾起各路配件,「裡面門路太多,我還得仔細研究研究。」
說著他再取出五方大小遞增的匣子,將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物件並那枚臂釧一道,套娃似的裝入重重封印。
行雲流水一通下來看著頗為鄭重。最後他卻就地刨坑隨手埋在了桌子底下。
大漂亮小漂亮二臉懵逼。
這有啥?那些年他信手埋的地雷還少嗎?顧一爽朗一笑:「走走走,吃菜吃菜。」
不過就是些挖到也不值錢的廢物罷了。
只有內行才看得清門道。他完全不捉急。
整個esc玄黃基地都被端掉了,那可不得大搓一頓?
原來赫赫有名的聯盟上將竟然是反esc派來的臥底。塗山婧對顧某的崇敬之情實在無以言表。
她當即小手一揮,又片一桌筍。無它。上將女朋友愛吃。
為此,島上的春筍都被她奪完了。
這暘谷扶桑真的有點不正常。虞嫣然心想。
吃一口菜的功夫,往這桌瞟了三四眼了。她就猛然想起對方原先想坐的是這桌來著。
怎麼?這鍋里有啥特別的嗎?她仔細瞧了又瞧。
「爹系男友」見狀再夾一筷子嫩筍到她碗裡。噢,筍。她懂了。
因為知道她愛吃,大家總給她留得最多。可惜了,最後的筍片盡在這一鍋里了。
真沒辦法。那她就勉為其難替妖族大帝多吃幾口好了。
本著這一信念,一不留神她就吃撐了。
顧一直皺眉:「吃這麼多,仔細肚子疼。」
虞嫣然搖搖頭:「你不懂。」
一想到一國大帝想吃都吃不著,她就幸福感爆棚。本來就覺得好吃的東西登時美味加倍。她根本停不下來。
顧一承認是有些不懂。
難道是因為難得聚餐高興壞了?還是因為——
對面坐的是他,所以格外值得大快朵頤?
這樣一想,他立馬眉開眼笑,隨即又難免感到心疼:「以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且放寬心。」
以後還有很多空教妖帝眼饞的機會?虞嫣然不以為然。
她惆悵地搖搖頭:「難說。」
曇槿這會子更摸不著頭腦了。
這對牛頭不對馬嘴的情侶真難看透。他索性不再留意。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卿雲與顧執明之間歷來親厚自是毋庸置疑,顧執明新交了女朋友同樣是不爭事實。
那麼趙卿雲和顧執明目前究竟怎麼個關係?顧執明失寵了?還是和平分手了?
他一時心亂不已,腦子裡滿是漿糊。
長海之戰十三年,白天君與少昊七子從未分家。
但一開始還是各住各搭的小木屋。
頭幾年曇槿有未婚妻哄著風花雪月,自然無心他顧。
大概是到了第七年的時候,天氣逐漸惡劣。
——畢竟到了那個階段,就連隱世的風師雨伯都被白天君揪來助陣了。
整個四海八荒混亂無序。晝夜顛倒,陰晴不定。該下雨的時候吹風,該打雷的時候下冰雹。
他那未婚妻膽子小,三五不時就想賴他房裡留宿。
那怎麼能行?
他那一片住的全都是大神大仙大妖大魔,結界根本隔不住那些傢伙溜尖的耳朵。
雖然但是。他實在沒有當眾表演的癖好,無奈只有撥冗將越來越不會好好穿衣服的未婚妻先行送回暘谷。
未婚妻是送走了。突然清靜的同時,難免開始無聊。
戰場上還能有什麼?
探不到巫族動靜的日子大多非常空閒,妖族又儘是些愛熱鬧的,難免多嘴多舌。
他就是從那時候起,逐漸開始聽說白天君與底下姓顧的過從甚密。
白天君手底下還能有幾個姓顧的?不出意外,自然是常年外勤的中洲司法閣長老顧執明。
他跟那廝說熟也不太熟,說陌生倒也打過不少交道。
當然,一開始還只是聽說,他並不如何相信。
畢竟趙卿雲那冰冷無垢的樣子一看就不通男女之情。
直到後來有幾回機緣巧合之下,他親自聽見了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彼時太陽雨瓢潑,悶雷陣陣。
他趕著回家收衣服,自然而然要路過白天君「行宮」水雲居。
裡頭顧執明低低說了些什麼是沒聽清,雷聲太近了。
接著就聽見有女子壓抑的喘息低吟聲,時斷時續。
如果說這還比較模糊,那麼接下來滿含隱忍的一聲「執明」,絕對出自趙某之口。
他當時一整個被雷得外焦里嫩,當即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慌不擇路回屋之後,他衣服都忘了收。
自那之後,他回屋再也不走趙卿雲門前那條道了,總是要繞上老遠才不覺得頭皮發麻。
他也無法再直視一閣同僚顧執明了。
這樣不世出一個全才,私底下居然是男寵一枚。
雖然這並不影響他依舊倚重這廝,但是,嗯,端不出平常心了。
再有一回。
大抵是他師姐女帝帝姬青丘女王姬安鬧和離那會兒。
——不是大抵,正是那會兒。
至於為何如此確定。
自然是因為一聽說帝姬要離了,趙卿雲隔天就男相出門晃悠了。
這可把顧執明氣得不輕。
大老遠他就聽見水雲居里吵架的聲音。
相信許多大能也在同一時間聽到了相差無幾的內容,否則之後很長一段時日裡那些坊間流言不會越來越離經叛道。
「別說她還沒離,就算她真就離了,我也決計不可能同意你倆在一起!」
[這你也要管?你還有完沒完了?]
「我不管誰管?我不管誰管?趙卿雲,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美色上頭的樣子!哪還有個當天君的樣?」
[本來我就答應了要娶她!若非青帝從中作梗,她早就是我的妻子!]
「這又關青帝什麼事?當初分明是她......我不管,今天我還就把話撂在這,此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個兒看著辦!」
幾許靜默之後。
[......行了。]
[哪裡就到這地步了?我不再見她了還不成嗎?]
[執明,消消氣,消消氣——]
......
趙卿雲服軟之後,顧執明「哼」地一聲便摔門而去。
這態度?這地位?簡直震驚左鄰右舍一百年!
約摸也是那時候起,各路大妖對顧某隱隱的輕視一夕之間競相演變為了心悅誠服。
白帝征服世界,顧氏征服白帝。牛掰的嘞。
雖然但是。這可不是一般老爺們能輕易做到的事。
他亦不能免俗。在心懷敬畏的同時——將閣裡頭最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都派給了姓顧的。
憑什麼他孤枕難眠之際這廝快活得世俗共憤?總不能哪頭好處都淨讓這廝給占完了。
情場得意,就得職場受挫。這才公平。
至少他單方覺得很公平。
又幾年過去。
身在暘谷的未婚妻遞了好幾次信說很想他。
在顧全大局的前提下,他倒相當樂意去做一個賢良體貼的未婚夫婿。
於是嬌弱膽小的未婚妻又重新被他接到北荒奉茶補衣。
固然平淡,但這才合該是他心中夢寐以求的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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