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慕容寒,這是不需要有一點懷疑的事情,有些事情雖然可以算是隔了一世,但卻也可以說是只隔了一時,那些愛與痛,即便是刻意不去想,卻依然會不時的湧上心頭。特別是在每次看見慕容寒的時候,一陣一陣的翻湧出來,揮之不去。
愛到盡頭變成了恨,那恨刻骨銘心,撕心裂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以償還自己所有被辜負了的真心和痴情。
所以再睜開眼,慕容寒在蘇沫眼中已經是一個全身上下都貼著壞字標籤的人,無論他做什麼,擺出什麼樣的嘴臉,都會叫蘇沫覺得是另有目的,另有險惡用心。
只是到目前為止,蘇沫還算理智,她珍惜上天恩賜的第二次生命,沒有因為恨而無所不用其極。
但看著慕容寒的溫文爾雅的笑臉,看著他為自己受傷,看著他表示出的含情脈脈,蘇沫還是難過的想要將這張臉撕開。
蘇沫坐在大石頭上,心中雖然思緒翻滾,但臉上卻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只是沉沉的。
三泉山確實不小,抬頭看看,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崖,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落在了什麼地方,出去並不容易,看來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要靠慕容寒了。
蘇沫可沒那麼有骨氣,因為恨這個人就不願意接受他的一點好意。而且恰恰相反,她在自己有些麻木的腿上輕輕錘著,即便慕容寒做的再多,也償還不了欠她的,那為什麼不心安理得的受著。
慕容寒出去轉了一會兒便回來了,手裡拿了幾個果子鑽出林子,不由的放輕了腳步,在不遠處站了站。
美人美景,風輕雲淡,就像是一幅畫,叫人看著便心曠神怡,不忍打擾。
慕容寒是見過無數美女的,在他見過的女人中,蘇沫雖然也算個美人,但並不多絕色。更別提現在,兩人一路逃亡,滾了一身塵土,又在狹窄的石壁中擠了半晚,蹭了一身的青苔水漬,真的說起來,都是狼狽的很。
可就是這樣糟糕的環境,卻一點兒也不叫人覺得狼狽不堪,蘇沫隨意坐在一塊石壁邊,垂著頭,她是從睡夢中被喚醒的,沒有時間裝扮,頭上也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簪子束著發。
長發隨意的落在身側,只露出一個側臉,清晨的霞光落在上面,有種慕容寒從未見過的嫻靜和沉穩。
可同時,慕容寒心裡卻又清楚的明白,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和柔弱二字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她在蘇府做的那些事情,經歷了一個晚上的被綁被追殺卻還如此鎮定。雖然不會武功,她的內心是尋常男人也無法相比的堅強。
腳步聲驚醒了沉思的蘇沫,一抬頭,看見慕容寒站在不遠處,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對慕容寒的成見實在是太深,看見他笑,看他見沉下臉,看見他若有所思,無一例外的都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到底又在想什麼壞主意,想做什麼壞事。
不過慕容寒不知道這麼多,見蘇沫皺眉,只以為她是為現在的處境擔心,不由得快步往前走了幾步,道:「二小姐不必擔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蘇沫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沒說話。
她實在是不知道跟慕容寒有什麼可說的,真話不能說,只要開口,說的必然就是假話,實在是無趣的很。
如果這個時候跟她一起被困的人是凌霄,那還真能說幾句,無論是開玩笑還是討論討論當下的局勢,即便也有客氣和隱藏,至少大部分可以暢所欲言。
慕容寒不知蘇沫心中所想,將手裡的果子遞過來:「我剛才看了一下,這山底沒有什麼人家,一時我們也出不去,所以這兩天,可能要委屈二小姐跟我在這兒待著了。」
蘇沫愣了愣:「要在這兒待幾天?」
「最多過一夜吧。」慕容寒誠懇道:「山壁很陡峭,我一個人還勉強可以上去,但是帶著二小姐就有些勉強了。不過我的手下知道我失蹤的消息,很快會找來的,二小姐不必擔心。」
「我並不是擔心。」蘇沫正色道:「只是侯爺不必為了我冒險。既然侯爺一個人可以上去,就應該早些上去。我看著谷底也並無危險,等侯爺上去再派人來救我不遲。」
慕容寒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在二小姐眼中,我就是如此一個不可依靠的人嗎?雖然二小姐膽識過人,或許不怕,但難道我能丟下一個女孩子在荒山野嶺,獨自逃生?」
見慕容寒還較真起來了,蘇沫無奈道:「侯爺多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侯爺身份尊貴,真的沒必要為我冒險。昨夜侯爺為我擋了一箭而受了傷,已經讓我很不安了。」
「小傷而已,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慕容寒不在意道:「二小姐……既然你也說了,昨晚上我救了你一命,卻不知道,能不能用這一次救命之恩,向二小姐提一個要求。」
還真是會見縫插針,蘇沫扯了扯嘴角:「侯爺儘管說。」
看來不遠處就有溪水流過,慕容寒臉上的血跡已經洗乾淨了,不過留下一道傷口是在所難免。不過這傷口雖然不深,卻從眼睛下側划過臉頰,若是再往上一分,這眼睛就保不住了。
上一世自己傾盡心血,慕容寒卻好似一直雲淡風輕,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除了花錢之外,他為自己做過什麼。可這一世,自己始終拒人千里之外,卻已經讓他差點連命都貼了上去。
想一想,蘇沫都覺得這簡直是可笑,這算什麼,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嗎?
慕容寒看著蘇沫臉上的表情,心裡越發的沒底,想了想,道:「我覺得,二小姐似乎對我有偏見。但……我真的仔細想過,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曾經得罪過二小姐。」
蘇沫忍不住好笑:「侯爺怎麼會有如此想法。」
「因為二小姐對我實在是太冷淡。」慕容寒道:「二小姐自己可能不覺得,但……但每次你見到我的時候,都是一副特別厭煩的態度。所以我實在是好奇的緊,即便是因為蘇辛的緣故,二小姐不要怪我說話直白,我知道你和蘇辛的關係一貫不好,有可能恨屋及烏,但我總覺得二小姐不是這麼不辨是非的人,我們之間,或許有別的誤會。」
蘇沫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她覺得自己除了面對王慧時是不遮掩的厭惡外,對其他人都是十分注意的。特別是因為顧忌慕容寒的身份,所以即使每次見面都想潑他一臉開水,卻還是不得不應酬幾句。
糾結了半響,蘇沫有些無奈道:「侯爺,我想你真的誤會了,我並不是對你特別冷淡,只是……這確實是和蘇辛有關。侯爺這樣的身份,一定將我們家調查的很清楚,我對王慧母女,不僅僅是憎惡,簡直是恨之入骨,所以所有和他們有關的人,我都會敬而遠之。」
慕容寒確實是對蘇家詳細的調查過,但是那些調查僅限於蘇家的過去和現在,明面上的一些事情,不可能那麼詳細又那麼八卦的調查幾十年前內宅舊事,自然的,也不會知道蘇沫對王慧真正恨的原因。
「二小姐。」慕容寒有些許的疑惑:「我知道現在的蘇夫人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這些年她也未曾苛待於你,你為什麼對他們母子三人如此憎恨?」
繼母和原配留下的女子不和,這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無論是小門小戶還是侯府貴族,人性都是一樣。但大多也要保持面子,會在某種程度上能保持一種默契的平衡。
在慕容寒的調查中,王慧雖然不能說對蘇沫多好,但也不算太差,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不至於引起蘇沫的仇深似海。
或者,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原因,自然是有的。但是無論慕容寒是多麼的平易近人,蘇沫也不會有和她分享故事的打算,面對他的疑惑和詢問,只是淡淡道:「侯爺是做大事的人,對於內宅瑣事自然不知。我和王慧蘇辛不和,自然有我的原因……對於侯爺,只是男女授受不清,覺得不該有太多交集而已,並無其他的意思。」
蘇沫此時有點慶幸,還好她和凌霄合作的事情慕容寒是不知道的,不然恐怕他的目的就不會那麼單純,心情也不會那麼平和了。
她此時倒還真不擔心曠野無人的慕容寒會做些什麼失禮的事情,這男人好面子的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自然是很不痛快的,但是卻拉不下臉來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果然,面對蘇沫如此直白的拒絕,慕容寒苦笑了一聲,在她對面坐下:「二小姐,坦白說,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當時答應貴府換親的要求,要不然的話,現在就不會有一個蘇辛夾在我們中間,或許,你對我也不會如此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