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國際政治
連通羅馬的商道就要開通了。
這個消息不是哈密國放出去的,而是喀喇汗國使者團放出去的。
於是,諾大的一個哈密國立刻就沸騰了。
這兩年,依靠哈密國與大宋親密無間的關係,在西北,只有哈密國才有能力從大宋弄來數之不盡的絲綢和瓷器。
說來可笑,哈密國只是一個絲綢,瓷器的過渡國家,在這裡採購絲綢和瓷器,居然比大宋東京還要便宜些。
不知怎麼的,巴格達一帶的大食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喝茶。
而有能力把茶葉運輸到巴格達的商隊,也只有哈密國才有。
輕飄飄不好運輸的茶葉,自從在哈密國被蒸成厚重的茶餅之後,他的運輸問題霍然消失。
在很短的時間裡,絲綢,瓷器,和茶葉變成了西域商道上最重要的三種貨物。
順帶的,哈密出產的紙張,甚至筆墨也搭著這條商路的順風車,被人送去了遙遠的巴格達。
不清楚大食人會不會用毛筆來寫他們彎彎曲曲的文字,至少,這比用硬筆在羊皮卷上書寫要好的太多了。
鐵心源很想把瑪瑙玉石一類的貨物也夾帶出去,結果,西域人對石頭沒有任何的好感,他們更喜歡黃金和白銀。
瑪瑙和玉石最終的傾銷地還得是大宋,西方的野蠻人還欣賞不來造型優美的各種瑪瑙,玉石配飾,他們無法理解玉石蘊含的君子文化。
最近,哈密國的玻璃也受到很多胡商的追捧,這裡生產的各種器具,根本就不是西方人生產出來的玻璃球所能比擬的。
於是,哈密出產的玻璃器具,隨著大宋出產的瓷器一起遠銷兩河流域。
如果能把這條商道繼續延伸到東羅馬的君士坦丁堡,再由東羅馬拜占庭商人將貨物送往羅馬,那麼,大宋和哈密國的貨物將行銷整個世界。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商業行為。
鐵心源一直保持沉默,想把這個事情落實之後再說,結果,狡猾的喀喇汗人不願意給哈密國一個緩衝時間,終究把事情散播的世人皆知。
哈密商賈人人翹首期盼,希望能從哈密官府的口中得到一個最準確的消息。
至於哈密國最大的絲綢商人糖糖,已經走進平時從不踏步的哈密王宮。
近在咫尺,卻一年多未曾見面的糖糖,似乎更加美麗了,即便是鐵心源這種看慣美女的人,也有片刻的失神。
「喀喇汗王妃阿伊莎,藉助自己父親塞爾柱國王的力量,打開了拜占庭人的國門,希望能連通東西商路。
所謂的商道,現在僅僅停留在紙上,從哈密到君士坦丁堡足足有一萬多里,這中間要經過的國家,部族多如牛毛,還要經歷無數的山川大澤,其中任何一點出現問題,對你們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喀喇汗人希望哈密國的商路只抵達八剌沙袞,再由喀喇汗的商隊將貨物送去塞爾柱,最終由塞爾柱商人將貨物送去拜占庭,最終抵達極西的羅馬。
因此,我不建議你的商隊越過喀喇汗,因為只要離開了喀喇汗,哈密國的影響力就微乎其微了,我甚至不建議你組建商隊西行。」
鐵心源說的極為誠懇,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欠這個女人的,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自發的,還是糖糖強加給他的。
「商隊西行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糖糖見鐵心源盯著她的臉看,立刻就放下了面紗。
鐵心源翻了一個白眼恨恨的道:「十死無生,據我所知塞爾柱皇帝,也就是阿伊莎的父親阿爾斯蘭正在準備西征,他們和拜占庭已經成了死敵。
之所以會答應開放邊境,准許東方來的商隊進入拜占庭,不過是一種策略,準備用來自東方的商隊麻痹拜占庭皇帝,最終達到突然襲擊的目的。
也就是說,阿伊莎這個蠢貨被他父親欺騙了,商隊很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
當然,如果我們在八剌沙袞就完成交易,這條商路對我們來說依舊是有利的。」
糖糖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鐵心源道:「既然對我們有利,大王為何要秘而不宣?」
鐵心源笑道:「一旦大量的貨物進入了八剌沙袞,阿丹王那個窮鬼能買的下所有的貨物嗎?
他不過是想空手套白狼,讓運送貨物抵達八剌沙袞的商賈們做到貨到地頭死這個一個境遇。
然後他就能把這批貨物賣給塞爾柱人,從中漁利。
可是啊,塞爾柱人知道開放商道不過是一種策略,他們如何願意接手這些價值高昂的貨物呢?
自然,要故技重施,不付給喀喇汗人錢,繼續把這些昂貴的貨物向西方運送。
你也明白,貨物過兩手就已經不可信了,如此頻繁的倒手,你覺得你的貨物還是你的貨物嗎?
所以啊,老老實實的在清香城和哈密城繼續做你的絲綢批發生意,不要想的太多。」
糖糖緩緩站起來朝鐵心源施禮道:「終究會有人踏上這條西行路是嗎?」
鐵心源笑道:「是啊,不過,我不希望哈密國的人去走這條路,阿丹和阿伊莎比較傻,他們去走比較好。」
糖糖背著手站在門前,如同一位昂藏男子看著遠山道:「如果喀喇汗人開通了這條商路,他們獲得的利益將是最大的,您說是不是?」
鐵心源點點頭道:「有時候付出和獲得是相通的,喀喇汗人既然付出了,他們就應該獲得最大利益。」
糖糖幽幽的道:「你還是那個狐狸性子,膽子還是那么小,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
很多時候,我們就要在絕望中尋找一絲活命的機會,在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如此,才是大丈夫行徑。」
鐵心源把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擺著手道:「你說的那種人我見過很多,現在他們墳頭的青草都有兩尺高了。
鐵家的家訓中對於富貴險中求這五個字是厲禁!」
糖糖凝視著鐵心源道:「那麼,你在哈密的作為又算什麼?」
鐵心源想了一下道:「我是一個很平和的人,只要別人不惹我,又能在我惹他的情況下可以保持平靜,我一般不會做的很過分。
至於我在哈密玩命的行為,你可以把他當做是一種藝術行為。
當我被人綁在一個大鐵球上踩著鐵球前進的時候,我要做的就是努力站在滾動的鐵球上方,努力做到不要被鐵球碾成肉餅。
結果,我踩著這個鐵球碾死了綁我的人。
這樣的經歷看似偉大,實際上,我早就發過一百遍不止的誓言,絕對不想再經歷一遍那個噩夢。
糖糖,好好活著,別去當什麼開拓者,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一支商隊需要怎麼逆天的好運氣才能完成這樣一場偉大的交易。」
糖糖似乎笑了,只是隔著薄薄的面紗,鐵心源看的不是很清楚。
送走了糖糖,鐵心源的心頭有些唏噓。
趙婉手裡拿著鐵樂的虎頭帽從裡間走出來,踮著腳尖見糖糖走遠了,就對鐵心源道:「是不是覺得有些可惜?」
鐵心源嘆口氣道:「可惜什麼,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趙婉從虎頭帽上拔下一根絲線,然後滿意的點點頭,用肩膀碰碰丈夫的肩膀小聲道:「人家嫌棄你膽小呢。」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這麼明顯的挑逗你都聽不明白?
意思是要你膽大一點去她房間……」
鐵心源拍拍額頭痛苦的道:「你喜歡吃香椿芽炒雞蛋,可是香椿這東西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你喜歡到心尖上的東西,對別人來說可能就是厭物。
不要拿你的心思來衡量別人。」
趙婉連連點頭道:「說的有道理,我準備下令禁止別人吃香椿!」
說完話兩人就對視著笑了起來。
夫妻間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樂趣,有些事情別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好笑,唯有夫妻二人才知曉其中的樂趣所在,相互打趣一番,愛情就變成了親情。
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聽鐵心源給他分析國際政治,糖糖知道了,自然就不會亂說。
商道的熱度還在繼續飆升,很多商隊都在莫名其妙的興奮,他們只看到商道能帶來的龐大利潤,卻沒有,或者乾脆忽視了這條商道上暗伏的殺機。
商人就是這樣,有十倍的利潤,就會忽視自己的生命,這不是一道旨意就能平息下來的,阿伊莎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功了。
尉遲灼灼終於不再給那些亂七八糟的貴婦們作畫了,如同鐵心源分析的一樣,她和趙婉才提起絲毛作坊的事情,趙婉就很大度的將這個作坊還給了尉遲灼灼。
還把從大宋帶來的染匠全部給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保持作坊的順利運轉。
晚上吃飯的時候,鐵心源看著尉遲灼灼被染料浸染的花花綠綠的兩隻手,除了嘆息之外,就是嘆息。
看的出來,這婆娘是真的喜歡幹這事,什麼事情一旦喜歡上了,所謂的利用也就談不到了,因為,被利用的人已經從事情的本身中找到了足夠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