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敲定腳跟
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店鋪被大火燒掉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糟糕,即便是手裡捧著很多銀子,鐵心源還是有一種要殺人的衝動……
假如,假如……
店鋪真的是洛水燒掉的,他這時候應該會坐在一輛著火的馬車上痛苦地嘶嚎才行。
也因為如此,抱著銀子走在街上的鐵心源心中一點都不高興,這不是銀子的事情,他覺得是這樣,但是又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
很多犯罪的起源就是出於無聊……
閒著沒事的時候看見別人家的錢袋沒有裝好……閒著沒事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孩子抱著一塊黃金……閒著沒事的時候發現別人家的牛在吃自家的麥子……閒著沒事的時候發現鄰居家的漂亮閨女正在洗澡……閒著沒事的時候發現別人吧自家的店鋪給燒了……
危樓正在大肆的慶祝自己的上樑儀式,這是危樓上最重要的一根樑柱,只要這根大梁架上去,整座危樓的架構就算是完成了。
汝陽王有很多的兒子,但是他自己說自己只有十四個兒子,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想當濮王的汝陽王認為自己有希望成器的兒子只有十四個,其餘的不過是酒囊飯袋而已。
今天主持危樓上樑儀式的就是他的第六個兒子趙宗誼。
趙宗誼並不大,十一二歲的樣子,頭上戴著紫金冠,穿著寬大的袍服,舉杯敬天地的模樣中規中矩,即便是站在寒冷的工地上吹風,也沒有表露出為難之意,多少有些英氣。
如果讓母親看到這一幕會更加傷心的,人家的兒子在起高樓,自家的兒子卻抱著一大包來路不明的銀子落水狗一樣的看著別人喜氣洋洋的生活,這就是一種傷痛。
鐵心源沒有在這裡多加停留,母親回家去了,一定很傷心,估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自己應該趕快回去安慰一下她。
走進家門的時候鐵心源愣住了。
院子裡非常的乾淨,六隻吃的飽飽的小狗正在狐狸的帶領下歪歪扭扭的撒歡,廚房裡面傳來濃郁的香味,不用猜,這就是紅燒肉的味道,自從母親聽鐵心源描述之後學會了這道菜之後,每多做一次味道就香濃一分。
走進屋子發現母親正在把飯菜往桌子上端,飯菜極為豐盛,一小桶白花花的米飯正冒著熱氣,看樣子飯菜剛出鍋不久。
「娘,您沒事吧?」鐵心源抱著門框狐疑的瞅著母親。
王柔花回頭看了兒子一眼,指指木盆里的熱水道:「先洗洗,然後吃飯,下午我們還要去找新鋪面,見見幾位中人。」
鐵心源把懷裡的銀子放在桌子上道:「這是洛水先生給的,他說請您不要傷心,就當店鋪是他燒掉的,這是賠款。」
王柔花冷哼一聲道:「如果是真是他燒的,老娘會打斷他的狗腿!」
鐵心源有點為難的道:「錢,咱們還要不要?」
王柔花摸摸兒子的圓腦袋笑道:「要啊,為什麼不要?咱家的店鋪就算不是他燒的,他也是幫凶。」
鐵心源見母親一如既往的正常,也就放心了,洗了手之後就坐在小桌子前面準備吃飯。
第一塊肉自然是吹涼了給狐狸的,狐狸用嘴接過去之後在嘴裡轉兩個圈子就吐在地上,那些小狗立刻就圍攏過來舔食,然後狐狸就繼續張著嘴等鐵心源把肉塊吹涼了餵它。
眼看狐狸又要把肉吐掉,王柔花一巴掌拍在狐狸的腦門上,狐狸咕咚一聲就把肉吞下去了。
「小狗現在還不能吃肉,吃一點意思一下就成。」
狐狸像狗一樣嗚嗚的叫喚兩聲,就帶著那群小狗去了院子,它清楚,只要自己把肉吃了,後面就沒有肉給自己吃了,這是這個家庭的規矩。
鐵心源刨了兩口米飯吞下去之後對母親道:「今天是危樓上大梁的日子,濮王家的六王子來了。」
王柔花不屑的道:「我大宋可沒有王子這一說,即便他父親是王爺,他也不一定能當上王,如果不是趙允讓當年識大體,在陛下出生之後用佛門大禮將陛下迎接回來,就他這樣招搖的樣子,早死十八回了。」
吃過豐盛的午餐,鐵心源回屋睡了一會,迷迷糊糊地聽到母親好像在和別人吵嘴,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撒上鞋子出了門。
母親站在門口,滿臉通紅,胸口起伏的厲害,看樣子被氣得不輕,再看看對面,才看到一個穿著陰陽鞋子的中人笑眯眯的站在皇城範圍之外,一副吃定了母親的樣子。
「鐵娘子,你家的店鋪被燒掉了,那塊地也就不值錢了,有人八十貫錢買你家的地,這是一門好生意啊,緣何要拒絕呢,再等些時日,你家的那塊地如果被官府徵用,那可就一文錢都不會有了。
鐵心源笑道:「那塊地我母親已經賣給夜香郎了,按照咱們大宋的律法,凡是夜香用地,按照半價供給,聽說夜香郎們打算把那裡弄成一片糞池,等儲藏的夠多了,才會運出城賣給那些農戶……」
中人冷笑道:「我就看看有那個不要命的夜香郎敢要你家的土地堆置夜香,既然你們母子不識抬舉,我也就不廢話了,你們等著買地的錢全部打水漂吧。」
說完之後就怒氣沖沖的走了。
「八十貫錢,咱們家是賠的,當初為娘買那塊地的時候就花了兩百一十貫錢,就這,還不算地面上的鋪子。」
「洛水賠了六十五貫錢,這些錢蓋房子足夠,卻不夠添置家什的,這一場大火,咱們家算是損失慘重了。」
「兒啊,娘很想和這些混賬東西拼了,可就是不敢啊。」
鐵心源把母親扶到屋子裡笑道:「當然不敢!在兒子眼裡,您的命價值萬貫,孩兒的命也價值萬貫,雖說先生教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話,可是咱們兩個都是金貴的寶玉,就這樣和爛瓦罐碰碎了,實在是不划算啊。
不如咱們不拒絕,也不答應,等等再看,誰知道後面會不會有什麼別的變故。」
王柔花雙手托著下巴道:「也是,八十貫錢賣掉之後,以後咱們娘倆再西水門一帶就沒法子生活了。
濮王這次要欺負很多人,要是咱們家膽怯了把地賣掉,那裡別的不想賣地的鄉鄰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左右不過八十貫錢,不要也罷。」
母子二人說的正歡,忽聽得外面「嘟嘟嘟」的哨子聲傳了過來。
王柔花瞅了兒子一眼道:「公主來了。」
鐵心源指指院子裡正在把小狗往籃子裡叼的狐狸道:「人家是來看小狗的,不是來看我的。」
王柔花眉毛挑一下怒道:「我兒子長得唇紅齒白俊秀可愛有什麼不能看的?」
鐵心源黑著臉道:「唇紅齒白也就罷了,俊秀可愛和我沾邊嗎?以後說話的時候不要昧著良心說。」
王柔花大笑一聲,給頭上包好青色布帕子,裹上一件丹青色的大氅子就去跨院的牲口棚牽馬,套上馬車徑直去了中人坊,鐵家的湯餅店必須儘快開起來,否則那三個婆子家裡就要斷頓了。
「鐵心源,鐵心源,南山有隻羊,你吃腸,我吃肉……
鐵心源,鐵心源,南山有隻羊,你吃腸,我吃肉……」
「好了,好了,腸子和肉都歸你。」
小公主懷裡抱著一隻小狗笑的咯咯的站在皇城牆上朝剛剛出門的鐵心源吐舌頭。
「不錯啊,已經開始學《論語》了,了不起啊。」
「我家帝姬頂頂聰慧了,先生已經誇過好幾次了。」
「學論語就很了不起嗎?前幾日那個來找我的流鼻涕的胖子知道不?那傢伙已經開始學習《詩經》了。至於我,《楚辭》已經學完了,先生如今正在教授對仗之學,過些天我就能作詩了。」
小公主聽鐵心源吹得厲害,趕緊把身子湊到城牆邊上問道:「晏相國五歲就能作詩,你如今也能作詩嗎?聽先生說,作詩很難的。」
鐵心源正要說話,王漸那張可惡的臉出現在城頭,俯身瞅著一身綠襖的鐵心源道:「好大的口氣,咱家就聽聽你這個小蛤蟆能做出什麼樣的詩歌出來。
哼哼哼,要是詩歌做得好,咱家就主動替你向陛下求情,免了你冒瀆帝姬的大罪,如果詩歌做不好,哼哼哼,一頓板子你是逃不掉的。」
鐵心源苦惱的揉揉面孔抬頭道:「您這就是不講理了。」
王漸哈哈大笑道:「道理都是我家的,皇家什麼時候跟人講過理?趕緊作詩,咱家也好幫你找一個脫罪的藉口,不說別的,光是騙走公主的私蓄就是大罪一條。」
小公主的嘴巴張的老大,抓著王漸的衣角道:「不是騙走的,是我拿給他的,要他幫我給父皇籌備千秋節禮物的。」
王漸安慰公主道:「帝姬啊,這小子可惡透頂,如果不殺殺他的威風,以後還會更加無理的。」
鐵心源把兩手聚攏在嘴邊大聲的朝城牆上吼道:「作出一首好詩就能免掉以條罪名嗎?我要是多做幾首怎麼算?」
王漸腆著大肚皮笑道:「我大宋向來是以文治國,你要是真能作出幾首好詩出來,官家免掉你幾項不值錢的罪名也算是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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