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太子的仁慈,日後長大,報效國家即可,本官名叫尉遲江晚,若是領取物品銀兩之時,有什麼不對的,盡可去知府衙門找我。」尉遲江晚說完之後,用鞭子抽了一下馬屁股離去。
一千三百一十二人,這是整個桂州府古稀之上的老人。
當尉遲江晚看到這個數字後,沒有說話,他這段時間的奔走,很清楚,有多少人死在了這場大災之中,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老人。
這些老人中更是有很大部分死於自殺,還有主動要求進山,當然,也有的是被強制背進山中……
但不管如何,按照最開始的計算,老人的數量都是這個數字的三倍以上。
張果強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疲憊。
「這個冊子是核查兩遍後得出的,沒有問題,從各處調集物資也已經足夠,明日就可發放。」
尉遲江晚將冊子收起,而後放到了桌子上,朝著張果強拱手行禮道:「辛苦張大人了。」
張果強有些驚訝,這太子殿下身邊的重臣,居然會對他行禮,他趕忙還禮。
「職責所在之事,不敢輕言辛苦。」
…………
衙門專門開了五個點,用於給符合條件的百姓發放銀錢。
隊伍排得很長,從清晨到日落,也不過發放了三分之一。
很多人雖然還沒有領到朝廷發放的銀錢,但他們也看到了之前的人確實領到了東西。
大都興奮不已。
領取到東西的百姓,則推著自己的車子,火急火燎的往家趕去,沒領到東西人不捨得離去,就隨便找個地方,將自己縮在一起,準備捱到第二天早上。
很快,就有人告訴了尉遲江晚,因發放速度較慢,很多百姓來不及離開,只能縮在屋檐下,牆角下避寒。
已然入冬,雖然這裡沒有北方那麼冷,但在外面呆一夜,還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尉遲江晚思辰片刻,便直接找到了桂州府得駐軍將領,讓其派出士兵,再城外搭建營寨,讓滯留的百姓住進去。
按理來說,當地駐軍不受尉遲江晚節制,完全可以不用理會尉遲江晚,可尉遲江晚直接將太子殿下抬了出來,當下辦起事情來就變得很是迅速。
成百上千名士兵用馬車運著各種物資出了城,尉遲江晚親自帶隊。
起初所有正在抱團禦寒的百姓們,看到那麼多的甲士,都有些害怕,以為他們是來驅趕自己的。
鐵牛也在其中,回頭問道:「耆長,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禦寒了,如果這裡不讓我們躲藏,這一夜怕是會死人啊。」
「他們要趕我們,我們還能和他們動手不成?走吧走吧,到時候大家都抱在一起,應該能捱過這一夜。」
耆長裹著一個破舊的襖子,聽到鐵牛的話後,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看到不少人都露出憤怒的神色,只能在心裡祈禱這些人千萬不要衝動,萬一和官兵們發生了衝突,整不好就被當成反賊剿滅了。
他們自己想死就去死啊,要連累到了自己不就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大孫看著那些當兵的,卻是真的握緊了拳頭,他想的和耆長一模一樣,很害怕自己被一些衝動的人連累到。
爺爺不相信朝廷真的肯發銀子養活他這種沒用的老人,所以雖然每天吃下一些東西,卻依然催促父親將他送到山上。
他也將信將疑,但今天真的看到那些人領到銀錢和布匹了,他現在只想好好的領到東西回去。
可接下來的事情,超過了他的想像。
軍士們竟然開始在空地上升起火堆,而後開始搭起了簡單的營寨。
尉遲江晚披著棉衣,走上前去。
「鄉親們,不要著急,今日沒領上,等明日再領,都不用著急。」
「我讓桂州府的總兵,給大家在城外搭建一個簡單的營地,讓身子弱的,孩子,還有女人都進帳篷。」
「青壯年今晚就在火堆旁休息,在城中休息的人,很快也會出來,和你們一起住在營寨里,府衙等下會送一些水和吃食出來,大家簡單吃一點就趕緊休息。」
尉遲江晚的話一出,所有百姓都驚呆了,好幾息時間後,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青天大老爺!!。」說著就有一個婦人跪了下去。
「天老爺,真的天老爺。」
烏泱泱的跪倒了一片。
那耆長一看,笑了:「你看,我今天說什麼來著,京城來的大官兒都是好人,走,咱們也去青天大老爺磕幾個頭去。「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發現大孫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小子發什麼呆呢?還不過來和我們一起磕頭。」
「我不用住寨子裡,我今晚就在這。」
「你這孩子,倔什麼倔,現在是你倔的時候嗎?青天大老爺是來給咱們家發錢的,現在又生了火,弄了營帳讓咱們休息,你憑什麼不磕?」鐵牛訓斥道。
看著老爹發話,這大孫才挪動著身體站了起來。
而後看著老爹跟耆長鄉親們走到前面去了,他就突然止住腳步,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停在一名甲士身前。
「大哥,我能看下你這把刀嗎?」
「哈哈——一個屁大孩子看什麼刀,趕緊找你爹娘進營內休息,別在這裡打擾老子,否則等下被尉遲大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幹什麼呢。」
「我想從軍。」
聽到大孫的話後,幾名士兵頓時又一陣大笑:「從軍是假,想吃皇糧才是真吧,又不是軍戶,從什麼軍,趕緊去找你爹娘。」
「農戶怎麼樣,農戶就不能從軍?」大孫倔強的看著甲士,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他腰間的刀。
「能從,但如今正值太平盛世,北方雖然在打仗,但遼軍節節敗退,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羅將軍消滅了,你如何從軍?行了,走走走,別礙老子的眼。」這名甲士說完,就繞開大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轉過頭說道:「想從軍不難,但從軍之後變成和老子一樣的大頭兵,這軍還不如不從,你要真有心,就去京城考個武舉狀元出來,楊懷玉大將軍知道嗎?人家就是武舉出身。」
大孫聽的入神,而後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武舉……武舉……」
另一邊,跪倒的百姓越來越多,尉遲江晚也嚇了一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鄉親們,都起來吧,趕緊進營帳休息,大冬天的,不要在外面一直凍著。」
可他的聲音卻被百姓們的聲音蓋住,聲音拔的再高也引起不了注意。
正當尉遲江晚無奈之時,城門中又湧出來一幫甲士,甲士中還有很多背著鐵鍋,扛著大米的廚子。
一行人來到營帳不遠處停下,支鍋燒水。
這個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站在最前面的是張果強,他走到尉遲江晚身邊,而後開口說道:「鄉親們,天寒地凍,官府給大傢伙熬點米粥,大家等下每人都喝一些,暖和暖和…………」
而尉遲江晚看向旁邊的張果強,心生詫異。
這些人可一點不像臨時安排的,所以,就算自己今天不出手,張果強也不會放著這些百姓挨凍。
能想到這一層,倒也不愧為一方父母官。
城外忙的熱火朝天之時,城裡面的一處深院的房中,坐著十幾個人。
桌子上好酒好菜,絲毫不像受災之年的吃食。
「這縣令大人怎麼還不到。」
「這兩日他忙的腳不著地,不過他已經答應了,肯定會來的。」
「哎,再這樣下去,我等真的是要死在這桂州府了。」
「朝廷到底是怎麼想的,災民還是人嗎?根本就不是人,現在倒好,把他們救活了,那我們呢?誰來救我們啊。」
「就是,就是。」
「老夫摸爬滾打數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家業,本想著趁這次桂州府受災能大賺一筆,朝廷竟然……竟然……混賬!我得糧食可全是從北方運來的,火車費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現在告訴老夫必須要降價才能賣出去?降價了,老夫得虧多少?不降價,這些糧食又怎麼辦?」
這些都是桂州府得各大糧商。
他們怨聲載道中,一名穿著官服的官員到了。
貴陽縣是桂州府受災影響最小的一個縣城,因此絕大部分糧商都將自家店面牽到了這裡。
「馬大人,馬大人。」所有的商人都站了起來。
馬雲山坐到了主位上面,他與今日所有官府的人都一樣,也是滿臉的疲憊,今天之所以來這裡,是為了暫時穩住這些人,讓他們不要給自己添亂子。
他跟這些商人關係較好,而且貴陽又是整個桂州府糧商最多的地方,他們做出什麼事,貴陽免不得第一個遭殃。
馬雲山剛剛坐下,商人們便將他圍在中間,不斷說著自己的難處。
馬雲山一邊聽著,一邊倒酒吃菜,這七天,張果強的監督下,他們這些幹活每天只能吃兩個餅子,此刻美食入口,感覺就像來到仙境一般。
吃飽了,馬雲山才放下筷子,說道:「眾位之難處,本官都知道,但朝廷已經下了官文,連太子殿下的親衛都來了,本官又能如何?何況,現在糧價已經恢復到了受災前的價格,各位也不算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