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太子神情鬱郁,雙眼一眨不眨翻看攤在掌心的藥丸,末了倒回小瓶,掀簾喚何朝近前,「把這個拿給錢保看看。」說著將小瓶遞給他。
何朝接過應聲是,轉身去了。
太子重新坐回榻上,心緒難得不寧。
少頃何朝領著錢保進來。
錢保神情恭謹,行禮後道:「此藥乃是養容丸,多為女子服用,有美容養顏之功效,敢問殿下,這是——」
太子哦了聲打斷他的話,深邃眼眸里突生戾氣,又不耐地擺手,「沒什麼,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錢保心裡一緊,忙應聲道是,正要行禮退下,不妨太子又問:「孤這身子…真的沒事了?」
錢保陪著笑道:「回殿下,真的沒事了,殿下體內餘毒盡除,臣再給您開副方子補補,保管比之前的身體還要好。」
太子眉間的戾氣散了些,面色沉沉看不出表情,負手默然片刻,又抬眼瞧他,「好,這事兒…知道該怎麼說了吧。」
錢保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殿下的吩咐,臣不敢忘…臣告退…」一邊說一邊躬身退出,下了馬車忍不住抬手擦試額角的冷汗。
隨行的四個大夫中只他是殿下的親信,也最了解殿下的底細,不但要替他保守秘密,還得提防其他三人對殿下動手腳,但凡殿下入口的東西,幾乎都要過他的眼。
這回的藥丸,也不知是誰搞的惡作劇,居然拿了女子的養容丸來試探他,殿下肯定氣得夠嗆…
太子的確氣得夠嗆,錢保一走他的臉上就布滿陰霾,抬手便將案上的筆墨紙硯掀翻,噼里嘩啦散落一地,濃黑的墨汁順著書案流淌到猩紅的地毯上,浸染得越發濃艷。
被撂倒於地的書冊上也沾滿墨汁,模糊成一團,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太子呼呼喘著粗氣,額上青筋暴起,猛地掀開車簾,待看到遠處漸行漸遠地一行人時,臉色更是陰沉得嚇人,半晌才從喉嚨里吐出兩個字來,「起駕——」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外面侍立的侍從一個接一個地將指令傳開,隊伍立時起了一陣騷動,馬兒的嘶鳴,雜沓的腳步聲隨之響起,伴著侍從侍女們小意的低語。
誰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情很不好,這個時候可不敢觸他的霉頭,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多時,車隊緩緩起程,沿著官道蜿蜒往京城而去。
……
蘇璟妍被慕彥崢拽進了馬車,只得從車廂里探頭,匆匆交待跟隨而來的曉寺等人好生照顧青姨。
話未說完就被慕彥崢強行將車簾放下。
先前在外面不好細問,這會終於有機會好好問問了…
不待他問,蘇璟妍已將在太子馬車裡的談話吐了個十之**,當然略去了太子將她壓在榻上的那段。
「你又騙他?」聞言慕彥崢噗嗤笑出了聲。
蘇璟妍表情很無辜,「我也不想騙他啊,可是那種情況下,我要是不拿出點什麼,他怎麼肯把青姨交給我…」
慕彥崢忍住笑想了想,「不過也瞞不了多久,上次你是直接將藥丸塞進他嘴裡,這回…以皇兄的精明,肯定會找他的人先驗過,一驗就瞞不住了。」
「管他,先把人換回來再說…」蘇璟妍不以為意道,「至於他送不送解藥,我已經不奢望了,回頭直接將青姨送去虎頭寨,我娘會想法子的。」
這在當時就已經想好了的,否則也不敢用那樣的法子。不過到底氣不過,所以才胡諂二十四個時辰後喝小尿半碗,瞧他當時吃癟的神情,真是痛快…
慕彥崢似乎也想到這個,神情越發愉悅…隨即又板了臉,「阿蠻,以後這樣的事先給我說,千萬不要自個兒冒險,像今天這樣,萬一皇兄他…」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
自打阿蠻轉述了皇兄的話,他心裡就非常不安。
想到之前阿蠻還在他跟前侍候過,他又老是變著法兒的約阿蠻見面…自己也真是粗心,竟然從沒往這方面想。
皇兄,他是真的動了心思罷…
蘇璟妍瞧著他面上的神情,心知這人又鑽牛角尖了,忙咳了一聲岔開話題,「以你看,今兒那隻梭鏢,是誰幹的?」
慕彥崢果然收回暇思,想也不想便道:「還能有誰?自然是君老三唄…」
說著又恍然一嘆,「不得不說,他這一手還真是狠辣。如果皇兄繼續裝病,那勢必會被那隻梭鏢射穿咽喉而死;皇兄自然不想死,所以不得不避,雖是避得驚險,可內行人一看便知。」
蘇璟妍不由得點頭,「太子肯定也知道是他幹的,所以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種事一旦查起來,只怕今天在場的所有官員都有嫌疑,牽連實在太大了…當然,如果他還繼續留在玉城,勢必會想法子反擊。」
慕彥崢忍不住笑了,「他們又不是第一次交手,彼此都有輸贏…不過這一回,到底是君老三略勝一籌。」
「所以太子心裡窩火,才讓這些官員們跪得久了些,算是小懲大誡…」
「不僅如此,他還有另外的用意…」
「是何用意?」
「試探誰是他可以用的人。」
這個…也是有可能的,蘇璟妍心思一轉,「這麼說,他還會再來玉城?」
慕彥崢點頭,嘴角湧現嘲諷的笑意,「龍家的秘密,他不會放手的。」
蘇璟妍沉吟一會道:「只不知君老三是否知情。」
慕彥崢道:「即便他不知情,我那好皇姐也會告訴他的。」
「所以,他也會插、手?」蘇璟妍明知故問。
隨即想到今早那傢伙對自己說的話,心裡止不住地打鼓。
他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他的狼子野心,是篤定自己不會告訴別人,或者告訴別人也沒人相信。
畢竟他在人前的形象,可與謀逆之臣的奸詐形象千差萬別,何況他還即將迎娶公主。
當然,自己也的確不會這麼做。
至少以目前的情勢來說,彼此雖然道不同,可要對付皇帝和太子的心思是一致的。
他說那些話,未嘗沒有拉攏自己與他結盟的意思。
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只怕他與慕溶月的婚事,也是為了他的野心鋪路。
偏巧慕溶月也是個有野心的瘋子,兩下里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