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起身道:「我是你夫君,不和你睡和誰睡?」
「行。」沈若錦道:「我今夜正準備去阿公的帳篷里打地鋪,給他守夜,你跟我一起?」
秦琅繞過桌子走到她身側,「一起就一起。」
能跟夫人一起睡,打地鋪也勝過高床軟枕。
打地鋪這事。
沈若錦還真不是隨便說說。
她真這麼這麼幹了。
秦琅也是個敢說敢做的。
小夫妻一起出現在阿公帳篷里打地鋪的時候,老將軍是拒絕的。
沈毅從榻上驚坐起,「我的傷已經大好了,用不著你們在守夜,就算要人守夜也自有我的兵來守,用不著你們!」
在西州城的時候,秦琅給他守過病榻。
老將軍傷勢反覆的那幾天,小十日夜憂心,也沒少趴在榻邊睡。
但這新婚小夫妻要一起在他帳篷里打地鋪這事,老將軍不答應,「天這麼冷,怎麼能打地鋪?」
這都什麼事?
沈若錦不跟阿公爭,讓人搬了兩張床進來,放在一起當大通鋪睡。
「這樣總行了吧?」
真是把小十聰明壞了。
老將軍拗不過沈若錦,更搞不懂秦小王爺怎麼會答應?
於是最後,沈毅只能退一步,讓沈若錦和秦琅的兩張床拼在一起睡。
離他半個帳篷遠,這是阿公最後的堅持。
秦琅樂意之至。
沈若錦也沒說什麼,反正她和秦琅也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了。
夜來風雪重。
沈若錦蓋著厚厚的棉被還是冷,前幾天她都是跟喬夏抱著取暖,今夜榻邊的人變成了秦琅,她清醒的時候跟他隔著幾寸距離。
睡意上來了之後,卻不自覺地往秦琅那邊靠近。
他身上暖和,跟個火爐似的。
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秦琅伸手把沈若錦連人帶被子都抱入懷中,在她迷迷糊糊要睜眼的時候,低聲說:「我冷,夫人讓我抱一會兒。」
沈若錦聽到秦琅喊冷就不動了,不僅任由他抱著,還同他靠得更近了。
外頭夜風呼嘯。
帳中只留了一盞油燈。
沈老將軍心中記掛著戰事,閉著眼睛卻睡不著,聽到姑爺和小十低聲說著什麼,抬手把耳朵捂住了。
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
夜半時分,喬夏看完馬回來,發現沈十不在帳中,還以為她又趁自己不在去做什麼大事了,連忙問守在帳篷外的士兵,「沈十呢?她怎麼還沒回來?」
士兵道:「十姑娘沒出去,在老將軍的帳篷里守夜呢。」
喬夏「哦」了一聲,這才鬆了一口氣,「沒出去就好……」
她往帳篷里看了一眼,又回頭問道:「我看桌上擺著兩個用過的茶杯,是誰來過?」
士兵道:「回喬姑娘的話,姑爺回來了。」
「秦琅回來了……他回來了,沈十不跟他一起歇息,去老將軍帳里守夜?」
喬夏琢磨著這個妹夫好像有點不得沈十歡心啊。
沈十要麼跟她睡,要麼給阿公守夜。
跟夫君一起睡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是,姑爺也在老將軍帳篷里守夜呢,跟十姑娘一起。」
士兵說著,忽然覺得這事好像有點奇怪。
只是身在軍營,兄弟們都是睡大通鋪。
也沒別的夫妻能一起出現在這裡。
沒有先例。
那十姑娘和姑爺怎麼睡都可以。
「沈十和秦琅一起去給老將軍守夜了?」
喬夏越琢磨越覺得這倆人怕不是在給她騰地呢。
人沒了,床還在。
喬夏也不想了,要把帳篷讓給她們也得明天讓了,今晚她先睡了再說。
這一覺沈若錦睡得並不久。
天還沒亮,她就醒了。
皇帝的第十一道旨意是明旨,二皇子元啟不日便到,沈若錦和秦琅告知阿公之後。
阿公沉默良久,才開口說:「小十,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天微微亮時,沈若錦攜眾將領率兵攻城。
大齊十六萬兵馬強攻西昌遇水城。
城中大亂,城外殺聲震天。
漫天風雪之中,沈若錦一箭射斷了立在城樓最高處的西昌王旗。
旗幟落下城樓,埋入積雪中。
沈若錦勒馬而立,高聲道:「遇水城的人聽著!速開城門,繳械投降者不殺!」
「遇水城的人聽著!速開城門,繳械投降者不殺!」
三軍齊聲大喊,威勢直逼九霄。
兵法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沈若錦只想取穆成昊性命,威加於敵,力求把傷亡降到最少。
李鴻振等人卻認定遇水城只能強攻,說:「他們死守了這麼多日都沒有降,現在穆成昊還來了,他們更不會降。」
「有穆成昊在遇水城內,這些西昌人說不定還以為他們能翻盤!」
只有秦琅說:「再等等。」
片刻後。
緊閉半月有餘的城門,忽然打開了。
城樓上無數弓箭手引弓拉弦,大戰一觸即發,有一人一騎在這緊要關頭出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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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振等人如臨大敵,紛紛拔刀抽劍,「來人何人?」
「貧僧無明。」
來人披著白色斗篷,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張臉,打馬上前來時,抬手接下斗篷扔到地上,露出的光頭上布滿戒疤。
他穿著白色的袈裟,行了個佛家禮,「也是你們一直找的西昌大皇子,穆成昊。」
「穆、成、昊。」
沈若錦一字一句地喊他的名字,眼眶瞬間泛紅。
恨不能將其凌遲處死,食其血肉。
就是這個人,害得舅舅和兄長們慘死,如今他就在眼前。
卻不再著錦衣華袍,穆成昊這樣的人竟然皈依佛門,點了戒疤,穿上了袈裟。
何其可笑。
「西昌大皇子怎麼變成了和尚?」
李鴻振難以置信道。
「沈十,我邀你去飛羽崖,你不願赴約,我只好等到今日來城門前與你一會。」
穆成昊自稱貧僧「無明」,連聲音和語調都是緩慢的。
仿佛侵染佛門氣息,早已經遠離俗世紛爭。
跟從前簡直判若兩人。
「穆成昊,你打扮成這幅模樣是要演哪一出?」
沈若錦恨穆成昊恨到了骨子裡,可今日真的見到了這個人,她卻完全認不出來。
難怪……
難怪她那兩年找遍整個西昌都找不到此人。
誰能想到,昔日聲望最高的西昌大皇子,竟然在大戰之後遁入空門,不問世事了。
「沒什麼可演的。」穆成昊於千軍萬馬前,對沈若錦說:「今日我只有一人一騎,未帶兵刃,可否請十姑娘移步同我單獨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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