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清容明確表示自己身上的傷只有這一處之後,徐醫正仍面露疑惑地看了旁邊的蔣軒一眼。
只見蔣軒神情嚴肅,目光凌厲地等著他診治。
徐醫正立刻收回心神,仔細觀察起陸清容的傷痕。
然而他的心中,卻仍有些打鼓,忍不住衡量起其中的利害關係。
靖遠侯世子,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好些年前,就開始聽說他的事跡了。少時生性頑劣,長大後放蕩不羈。當初,還曾在太后娘娘的桃花宴上,當眾將二皇子的詩作撕毀……只是不曾想,如今二皇子早已封為景王,似乎倒是和他並沒有什麼芥蒂,知不知道是真心實意的寬容,還是在故作姿態罷了……
如果說那些都是多年前的老黃曆了,新的風聞可也不是沒有。
蔣軒出征漠北之時,隨軍的大夫人數不夠,太醫院最近兩年才進來的一些毫無背景的新人,便被抓了壯丁,充當軍醫。之後靖遠侯世子領兵大獲全勝,傷亡極輕,這幫人得以全身而退不說,還都搖身一變,成了太醫院中位數不多的有軍功之人。而這些人,平日裡張口閉口不離漠北,顯然這一趟隨軍,讓他們後半輩子都不缺談資了。
徐醫正也間接從幾個太醫那裡聽了些零碎的小事,但以他的年紀和閱歷,還是不難從中窺出一些端倪的。
靖遠侯世子倒是不再頑劣,改成狠戾了!
關於他在戰場之上的殺伐決斷,數月以來不絕於耳。
從此以後,徐醫正每每來到靖遠侯府看診,都倍加小心。
這一次,依然如此。
徐醫正經驗豐富,深知沒有流血的傷,未必就能輕視。
只見他先是仔細觀察了一遍陸清容的傷痕,緊接著以絲帕覆於患處,用手各處按壓了一陣。詢問其痛感。
再之後,是讓陸清容自己試著曲肘,看看能到什麼程度。
陸清容或回答,或照做。十分配合。
足足診治了一炷香的工夫,徐醫正方才緩緩抬起頭來,轉身面對著蔣軒,認真道:「世子夫人的手肘,要算是皮外傷。並未傷及筋骨,這一點世子爺大可放心。」
直到這一刻,蔣軒的神色才漸漸有了些舒緩的模樣。
徐醫正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接著叮囑道:「只是世子夫人體弱,這種外傷所帶來的疼痛,恐怕才是最需要克服的。稍後會幫夫人開兩副藥,其中一副外敷,用來消腫止淤,另一副內服,主要為了緩解疼痛。」
蔣軒微微點著頭:「有勞徐醫正了!」
徐醫正立馬欠身拱手。同時退去一旁寫方子了。
蔣軒和綠竹二人,都徑直跟了過去,一左一後站在徐醫正身旁,待他寫好了方子,二人開始立刻問起這藥是怎麼個用法,什麼時辰用最好之類。
儘管這些徐醫正都已經清楚寫了,此時仍不厭其煩地給二人口述了一遍。
陸清容遠遠看著他們,忍不住勾起唇角,覺得來自手臂的疼痛突然就減輕了不少。
徐醫正將一切交待妥當,約好三日後再過來看診。便告辭離去。
時辰已近正午,綠竹先是幫著陸清容脫掉帶有血跡的衣裳,換上一件鵝黃色杭綢素麵小襖,方才退下去吩咐擺飯。
原本以為墨南那些人最早也要下午才能回來。結果徐醫正剛走,墨南就已經在門口等著回話了。
蔣軒小心翼翼地扶著陸清容坐回主位,才讓墨南進來。
「是就你一人回來了,還是大家都回來了?」蔣軒感到有點奇怪,「怎麼這麼早?」
「回世子,都回來了。」墨南解釋道:「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等到順天府的人來,我們才走的。」
「順天府的人這麼早就到了?」蔣軒更是詫異。
「聽聞是太子妃和皇長孫遇險,還是順天府尹親自帶著人過去的!」
蔣軒心裡算計著時辰。
光隱寺畢竟地處城郊,順天府的人即便是聽到消息立時派人前往,快馬加鞭,也就不過如此了,更何況還是順天府尹親自出動……這速度著實太快了些。
沒繼續較真,蔣軒接著問道:「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暫時還沒有定論。好在那些人的面容並未損傷,還能辨別一二,順天府尹的意思是,儘早請人畫出畫像,這麼多人,就不怕查不出他們的底細!」
墨南頓了一頓,復又斟酌著說道:「那個攻擊過夫人的黑衣人,順天府的人似乎對他最為關注,還有個衙差說看著他眼熟,卻一時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
「看著眼熟?」蔣軒挑眉。
「那個衙差的語氣很是肯定,堅持說之前一定在哪裡見過他!」墨南回道:「只是直到我們離開光隱寺,他依然未曾想起……」
「你剛剛說,順天府的人,一開始就對那人最為關注,可知道是為何?」蔣軒尚有疑問。
「這就不清楚了,當時離得遠,只看見皇長孫似乎對順天府尹說了些什麼,許是將那人傷過夫人的事說了也不一定。」
墨南如實說道,同時也講出了自己的猜測。
蔣軒的疑慮仍未打消,決定還是要找時間去順天府探聽一番。
二人的對話,陸清容坐在那裡聽了個完全。
此時她心裡一直琢磨著,那個被順天府衙差看著眼熟,又種種行徑都透著古怪的黑衣刺客,到底是何出處?
這一次,陸清容和蔣軒則是想到了一處。
且他們都認為,這人的身份,估計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蔣軒擺手讓墨南退下之後,綠竹隨即進來稟報,午飯已經備好。
綠竹跟著他們一同回到堂屋。
儘管平日裡,世子和夫人用飯之時,並不喜有人在旁邊伺候,但今日夫人的右臂受傷,情況特殊,綠竹非常自覺地留在了屋裡,立於陸清容身旁。
「你也下去歇了吧!」
蔣軒的聲音忽然響起。
陸清容和綠竹皆是一愣。
以為是蔣軒粗心忘了自己的傷,陸清容還衝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蔣軒視若無睹,十分堅持地盯著綠竹。
陸清容以為他是有話要跟自己說,便也沒有言語。
綠竹見狀,方才垂首退下。
卻不想蔣軒根本沒什麼話要說,而是略顯笨拙地拿起了調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