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起初並沒當真,以為是蔣軒在哄自己。
縱然這院子環境再好,那也是刑部的地界,絕不是想來就能來的。
可轉念一想,適才自己進門之前,那位刑部主事卻是先請示過蔣軒的,一副見客與否都由蔣軒自己決定的架勢……
陸清容一臉茫然地望著蔣軒。
蔣軒先對著她輕輕了下頭,隨即臉上浮現出幾分隱忍的悲傷。
「我只是隨便……畢竟你這些日子,定是十分勞累的,更何況還有孕在身,這樣跑來跑去怎麼行!。」蔣軒的聲音帶著無奈,「父親的後事,我竟然沒能操辦,如今頭七都過去了那麼多天,府里的事全靠你了。」
只見蔣軒雙目微垂,與陸清容相握的那隻手緩緩滑落身側。
緊接著,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吳夫人那滿篇誣告的辭之中,有一句話倒是沒講錯。我……的確是個不孝的……」
「父親離世當天,我就被囚禁於此,竟是連他老人家最後一程都沒能相送。蔣軻如今身處漠北,父親身邊本就只有我一人……」
蔣軒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下去。
忽然之間,十幾年前的一個畫面從陸清容腦海之中閃過:姜夫人病逝,當時的蔣軒還是個孩子,在浩浩蕩蕩的送殯隊伍中,銀山壓般的喧囂,但那個的身影卻顯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單,仿佛整條街都是空的。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走在其間……
這一次,換成陸清容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你心裡的傷痛,我明白。想來不管換成是誰。面對這種無奈,都不可能心中無憾。只是你實在無須自責,是皇上下令把你關在此處,聖命難違,你總不能抗旨不尊吧?」
發現蔣軒的表情依舊凝重,陸清容接著又道:「更何況,侯府里不是還有我在!你我二人。難道還有什麼分別不成……」
蔣軒極少見到陸清容如此嚴肅認真的神情,心中難免隨之釋然了幾分。
陸清容ffff,m.@.co↗m
她的語調仍然輕緩,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蔣軒也拿她沒轍。
見他面露躊躇。陸清容看出他的擔憂。連忙補充道:「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太醫如今胎像很穩,正是應該多多走動的時候!而且刑部與榮恩街離得又不遠……」
陸清容不停地著。
陽光之下,只見她的嘴一張一翕,雙唇尤顯晶瑩剔透,而那滿含關切的雙眸,更是仿佛一灘清涼幽靜的湖水,陽光照在上面。映出波光粼粼,讓人感到一陣寧靜的溫暖……
她每次勸解自己的時候。都會不自覺變得這般絮絮叨叨。
蔣軒卻十分受用,一不覺得厭煩。
此時的他,緊緊盯著她的眸子,有些出神,似乎想從那潭幽深的湖水之中找出一絲光影,卻反而把自己深陷其中。
很快,陸清容就發現了他的走神。
佯裝嗔怪,陸清容冷著臉問道:「你在看什麼?」
「你的眼睛。」蔣軒實話實。
陸清容險些就裝不下去了,仍板著臉胡亂問道:「從裡面看見什麼了?」
「我。」蔣軒的神情異常認真。
「……」
陸清容並未移開視線,依舊看著他。
心裡多少鬆了口氣。
儘管蔣軒還是一臉嚴肅,未見笑容,但能有這番應對,已經讓人放心多了。
正在此刻,她注意到蔣軒突然抬起頭,往自己身後看去。
陸清容立刻轉過頭,這才發現,剛才幫自己引路的那位刑部主事,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不再於門外等候,而是站在了後院的門邊。
見到陸清容回頭,他立刻拱手行禮,接著道:「時辰已經不早,還望世子夫人莫在久留,若是……改日再來即可。」
陸清容沒有讓他為難,回身對著蔣軒微微一頭,便隨著那人一同離去了。
不忍離別,陸清容也只是在走出院門之時,才忍不住回了一次頭。
她自嘲一笑,蔣軒留在了後院,她隔著一進的院子,哪裡還能看到什麼!
殊不知,此時此刻,蔣軒仍是立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出神。
倘若這花草樹木、院牆迴廊都不存在,二人的視線便正好能對上……
出了院子,還要走一段才能到刑部大門。
趁著這個空檔,陸清容隨口詢問起:「剛才大人我可以改日再來,可有什麼時辰限制嗎?」
她拿不準剛才他的話是否當真,方才有此試探。
那位刑部主事連忙應道:「仍舊是不能久留,至於世子夫人什麼時候過來,倒是沒有限制。」
緊接著,他立刻又補了一句:「只要世子爺應允即可。」
果然如她所料。
除了出不了門,蔣軒的自由度還是很大的。
陸清容恭敬地道謝,心裡想著這刑部主事也是有品級的官員,又不算相熟,不好輕易饋贈,只能以禮相待了。
不多時,陸清容就走出了刑部的大門。
由於每次探視只能進去一人,陸清容剛才便把綠竹留在了馬車裡等她。
此時,綠竹一個人站在馬車旁邊,左右張望著不知在看些什麼,神情似乎帶著一絲慌亂。
陸清容走到近前,還沒有詢問,就也感覺出了異樣。
刑部門前這條街,在六部之中算是比較清靜的一處所在,但此時此刻,正直正午時分,本該更安靜才是,卻不想,道路兩旁反而擠滿了好多人。
都是普通百姓的裝扮,像是在看什麼熱鬧一般。
陸清容原本並不好奇,只擔心她們的馬車會不會受到影響。
只是綠竹那略顯躲閃的眼神,到讓她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這些人擠在此處,是在幹什麼?」陸清容問道。
「沒幹什麼……是在……等人。」綠竹吞吞吐吐。
陸清容盯著她的眼睛不放。
綠竹只好硬著頭皮回道:「據皇上發落了賀家的人,一會兒他們就要流放出城了,據會經過這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