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6章 患得患失
武德殿外,柴哲威之妻王氏於石階之前長跪不起,目光盯著武德殿的大門泛起血絲,心中忐忑恐懼。燃武閣 www.ranwuge.cc
此次晉王叛亂,自家郎君受宇文士及之蠱惑起兵響應,意欲殲滅右屯衛攻占玄武門,成就從龍之功,進入中樞成為國之重臣。孰料一戰而敗、功虧一簣,兄弟兩人更淪為俘虜,其後晉王兵敗,譙國公府瞬間風雨飄搖、覆滅在即。
之前關隴叛亂之時,自家郎君隨同李元景攻打玄武門,形同叛逆,只不過其後陛下念在平陽昭公主之情分並未嚴懲,其中自然也有房俊鼎力相助之原因,否則不追究叛逆之罪也就罷了,豈能官復原職、毫無影響?
但巴陵公主矢口否認是她懇求房俊出手
反正罪責已經清洗一筆勾銷,柴家上下自然也不會揪住這件事不放,柴哲威甚至多次勸說柴令武要將「胸襟放開」,畢竟柴家如今不同往日,好不容易能夠與一位中樞重臣搭上關係,利大於弊。
柴令武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不敢在巴陵公主與房俊之事上糾纏不放
但是這一次事情之嚴重較之上次更甚,所以巴陵公主甚至不用旁人勸說,便主動驅車趁夜趕赴玄武門外軍營求見房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說服其出手相助,否則柴家上上下下怕是要有覆滅之虞。
然而巴陵公主在軍營之中留宿一夜,返回府邸之後卻雙眸垂淚、神情疲憊,問之情形如何,卻只是悶聲不嚴,問得緊了,才道出房俊不會插手。
王氏頓時就怒了,雖然巴陵公主一再聲稱昨夜無事發生,但王氏好歹也是個過來人,只看其萎靡的神情、走路的姿勢,便知道昨夜非但必定發生了什麼,而且肯定遭受了長時間且超強度的折磨
玩完了柴家的女人卻翻臉不認賬?
王氏怒氣沖沖,不顧巴陵公主的苦苦哀求一路來到太極宮想要告御狀,但是跪在這武德殿外,心情逐漸冷靜,才發覺自己過於衝動,越來越後怕
房俊何許人也?不論其他,單只是關隴、晉王先後兩次兵變的過程當中,都是房俊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拯救陛下於水火之中,絕對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不過是玩弄一個公主而已,陛下豈會任由旁人毀壞房俊的名聲?
莫說是出嫁的巴陵公主,即便是長樂公主,陛下不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
而若是陛下不予理會,那麼事後房俊豈能放過柴家?
只要想想那可怖的後果,王氏就心驚膽戰、悔之不及
可事已至此,沒有回頭之餘地,只能戰戰兢兢的等在這裡,心裡將滿天神佛拜了一個遍,祈求陛下不要因自己的魯莽行為而暴怒,從而導致局面再無緩和之餘地。
一直在武德殿外跪了一個時辰,往來宮女、內侍、禁衛的目光令王氏心驚膽戰,直到王德從殿內出來快步向她走來,這股恐懼抵達頂點。
王德站在王氏面前,輕咳一聲,在對方忐忑至極的目光中,換換道:「傳陛下口諭,譙國公柴哲威起兵附逆、罪在不赦」
一番陛下口諭經由王德之口緩緩道出,王氏的心情幾經波折,起初聽聞褫奪譙國公爵位、流放瀚海都護府,王氏一顆心已經沉入深淵,待到將譙國公爵位賜予柴令武,整個人又仿佛升上雲端,直至結束,情緒已經徹底平復下來。
誠然,足以傳承百世、與國同休的譙國公爵位被褫奪,幾乎等同於滅頂之災,但爵位賜予柴令武,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柴家兩兄弟雖然稱不上兄友弟恭、親密無間,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手足,柴哲威犯下謀逆大罪如何處置都不為過,但既然爵位依舊在柴家,那麼即便流放瀚海都護府,也不至於走投無路,上上下下還是要給幾分顏面、幾分餘地的。
這幾乎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看起來,自己似乎冤枉了房俊
這廝雖然卑鄙下流、趁人之危壞了女子名節,可到底還是在陛下面前為柴家說了好話,否則以房俊以往與柴家兄弟的恩怨,不落井下石就算光明磊落了,陛下豈能如此網開一面?
至於陛下之所以有這番口諭的真正原因到底是否與房俊有關王氏堅信自己的判斷,柴家兄弟已經連續兩次附逆試圖推翻陛下,縱然陛下再是仁慈寬厚,又豈能容忍這般不忠不義之臣?
必然是房俊從中說項轉圜,才有這般寬容的判罰
「謝陛下隆恩!」
王氏恭恭敬敬的在武德殿外磕頭,而後起身,拖著酸麻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到承天門,出宮之後坐上馬車,一路疾馳回到譙國公府。
正堂之上,未能攔阻王氏前往太極宮「告御狀」的巴陵公主如坐針氈,心裡又氣又怕,氣的是王氏性格莽撞,此番入宮萬一激怒房俊可如何是好?那廝在陛下面前的影響力無人可比,雖然拒絕為柴家說情,但也不會故意使壞,那麼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一旦那廝被激怒,在陛下面前進幾句讒言,柴家就將遭遇滅頂之災,再無復起之日
所以自己昨晚主動洗乾淨送上門雖然飽受屈辱且並未達成目的,卻也不能說毫無作用,那房俊再是如何禽獸不如,總不能無恥到非但不說好話反而故意使壞吧?
但被王氏這麼一攪合,誰也說不定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整座國公府都陷入恐懼、絕望之中,都知道自家家主支持晉王起兵結果一敗塗地,即將迎接的必然是皇帝無盡的怒火,即便有平陽昭公主的餘蔭庇護,但死罪或許可免、活罪絕對難逃,誰能保證這偌大的國公府不會一夜倒塌、煙消雲散?
府中無論侍女、僕從、還是家兵、奴隸,皆是國公府的戶籍,一府上下休戚與共、生死難分,誰也不知道命運將會何去何從
「夫人回來了!」
門口有僕從見到自家的馬車飛快來到府門前,頓時大叫一聲,趕緊迎出門外。
府內頓時一陣雞飛狗跳,都知道王氏此番入宮之結果攸關闔府上下之生死,自然無比關注,一邊議論紛紜猜測不休,一邊瞪大眼睛等著王氏進門,看看事情到底如何結束。
巴陵公主也忍不住站起身,向著門外翹首以盼,心情忐忑惴惴,惶恐不安
未幾,王氏風風火火的闖進正堂,揮手將所有人斥退,只留下她與巴陵公主。
巴陵公主上前兩步,握住王氏的手,臉上滿是焦急、惶恐:「那禽獸沒有在陛下面前進讒言吧?哎呀,嫂嫂你為何這般魯莽,本宮吃虧也認了,那廝卻是萬萬不能得罪!」
在她想來,王氏這般莽撞的跑去陛下面前「告御狀」,房俊豈肯善罷甘休?或許原本只是不願插手柴家的事,現在卻大抵是要將柴家徹徹底底搞垮了才甘心。
既能出了王氏「告御狀」的一口惡氣,又能達到霸占自己的目的
「誒,你這丫頭說什麼渾話呢?什麼禽獸禽獸的,你可冤枉人啦。」
王氏拍了拍巴陵公主的手背,神情複雜的埋怨了一句。
「呃」
巴陵公主眨眨眼,一臉懵然,怎地去宮裡的時候自家嫂嫂還怒氣沖沖,現在回家卻好像在維護房俊?
王氏拉著巴陵公主坐在椅子上,將陛下的口諭一字不落的複述一遍,末了嘆著氣道:「雖然咱們大房這回要被流放瀚海都護府,離京萬里不得復歸,甚至連爵位都丟了可說到底還是留著上上下下的性命,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況且這爵位也不過是從大房轉到二房而已,他們兩兄弟一母同胞,何分彼此?只要爵位仍在柴家,就是一件大好事,還有一線希望。」
巴陵公主抿著嘴唇,疑惑不解。
此番依附晉王起兵,柴家兄弟兩個罪責相等,結果卻是長房流放北疆離京萬里,二房巋然不動無所責罰,甚至還因禍得福,將譙國公的爵位落在了二房
「這不合乎情理吧?」
縱然有主犯、從犯之別,得到的懲處也不至於這般天壤之別。
「誰說不是呢?」
王氏握著巴陵公主的手,目光複雜難明,喟然道:「所以我才說殿下大抵是誤會越國公了,他口中雖然未曾答允你,背後卻將事情全都做了,若非他在陛下面前諫言,柴家豈會是這般責罰?咱家二郎非但沒有遭受任何懲處,反而能夠承襲爵位、頂門立戶,維繫門楣不墜,你這一番付出倒也遠超所值。」
她心裡既是慶幸長房沒有被一併抄斬,又嫉妒二房平白得了爵位且從此成為柴家的頂樑柱,但如論心中如何不滿、鄙夷,都必須在巴陵公主面前維繫好關係。
自今而後,柴家長房就得仰仗二房的鼻息而活,而整個二房的榮華富貴卻繫於巴陵公主一身,至於巴陵公主能否守護整個柴家,靠的不是她公主的身份,而是祈禱房俊那廝不要喜新厭舊,萬一玩膩了撒手不管,柴家瞬間再度跌入深淵
巴陵公主俏臉泛紅,心亂如麻,整個人都懵懵的。
那廝為何要替柴家說情?
難道當真沒打算將柴家兄弟弄死,從而達成霸占自己的目的嗎?
心裡居然患得患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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