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二章
宋楠也豁出去了,英國公的態度激怒了他,自己和張侖結交雖有借力之心,但大部分的原因是自己想在正南坊有所作為而已,更談不上故意惹上小郡主引來張侖;一開始自己對小郡主非但沒有絲毫的情意,反而認為此女刁蠻無理胡攪蠻纏,正是自己最討厭的一種類型,雖然生的貌美,但美貌豈是宋楠擇偶的唯一標準。
&是英國公,對大明朝而言,您和您的國公府是中流砥柱,對百姓而言,你們更是高高在上的勛戚貴族,是高不可攀仰望不可及的存在,也正因如此,你們有資格自傲。然而,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並非如你所想遇權貴而折腰,也並非如你所認為的那般個個都想攀附於你。」宋楠靜靜道。
張侖呵斥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張懋擺手道:「讓他說。」
宋楠拱拱手道:「在下出身貧寒,雖只讀了幾年書,但卻明白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也不會靠著裙帶關係攀附權貴而上位,那些都是空中樓閣,立足世間最終還是看自己的本事,在下不才,這點心氣還是有的。所以您的想法在我身上毫不適用,你偏要以為我處心積慮的攀附國公府,我也不想多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言盡於此,在下告辭了。」
宋楠拱手施禮,轉身便走,張懋喝道:「站住,話不說清楚便想一走了之?這麼說老夫倒是冤枉你咯?」
宋楠轉身道:「國公爺自己定奪,冤枉不冤枉我倒也不大在意。」
張懋冷笑道:「好狂傲!好霸氣!你這還是區區錦衣衛千戶之職,若是讓你上了高位,豈不是天下人都不在你的眼睛裡。」
宋楠針鋒相對的道:「那是國公爺的看法,也許在國公爺看來這是狂傲不可一世。君子眼中天下滔滔均為君子,國公爺一廂情願的認為我宋楠是這種不可一世的人,豈不是暴露了內心?」
張懋怒極反笑:「你是說我以己度人,我也是個狂傲不可一世之人了?」
宋楠一橫心道:「恐怕是如此,就國公爺今日對在下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而言,我不得不放下對國公爺的尊敬,因為升斗小民亦有尊嚴,我不容尊嚴被踐踏。」
張侖嚇得臉色發白,從小到大,在自己的印象中,好像還從未有人對爺爺當面如此頂撞,便是內閣大員、內廷大佬、勛戚元老們跟爺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禮敬有加,宋楠如此頂撞,爺爺定不會饒了他。
本來張侖對宋楠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壞的印象,相反在小郡主和宋楠產生糾葛之前,張侖對宋楠很有好感,雖地位相差太多,但張侖覺得宋楠是個可以結交之人;即便是後來,張侖也並沒有打算如何嚴懲宋楠,不過是打算將其弄出京城不准騷擾小郡主罷了。
但今日,宋楠如此頂撞下來,便是有了太子侍讀的保護傘,恐怕爺爺也不會饒了他了,爺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之所以在朝堂之上舉足輕重,那可並非只是因為是英國公這個頭銜,大部分是源於爺爺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威懾力。
&楠,還不住嘴,你太放肆了。」張侖怒目喝道,又躬身對張懋道:「爺爺,千萬莫跟他一般見識,這傢伙喝了酒,滿嘴的胡話,說的話權當放屁。」
張懋臉色木然,擺手制止張侖的話,雙目凌厲盯著宋楠的眼睛道:「你是這麼看老夫的?」
宋楠自忖今日必難逃脫,索性大放厥詞:「居高位者每日受奉承阿諛,每日雲裡霧裡,久而久之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了,我想國公爺定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張懋從喉中發出奇怪的笑聲,聽得宋楠毛骨悚然,但見張懋緩緩起身,走到宋楠面前道:「你不怕死?」
宋楠咽了口吐沫道:「自然怕死。」
張懋爆發出大笑道:「老夫當你還是個鐵鑄銅澆的人,原來說了半天你也是怕死的,你知道麼?老夫可不怕死,三十年前,老夫駐守在居庸關外,以八百騎迫的尕顏部落亂軍六千不敢寸進,身上中箭七處,守住居庸關長城隘口,你做得到麼?在獨石口,敵軍偷襲宣府,我率三千隊阻擊敵大隊輜重,燒糧草輜重無數,讓韃子無功而返,你做的到麼?老夫不屑同你說這些陳年往事,但老夫的名譽不容他人蔑視,我國公府的威名不容他人懷疑,你這無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對老夫還指手畫腳,伶牙俐齒之徒能保社稷江山安穩麼?大明的江山是靠你這些投機之人才穩如泰山的麼?」
宋楠呵呵笑道:「國公爺的勇武自然是讓人欽佩,但在下也不是你所說的尸位素餐之人,國公爺當知道我因何調來京城,在蔚州城外,我也曾率百人隊力敵韃子騎兵七百餘人,雖不能和國公爺的豐功偉績相比,但也不是個慫包。」
&忘了你也立了軍功,很好,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自承怕死?」
宋楠道:「螻蟻尚且偷生,死也要看怎麼死,譬如今日,莫名其妙被國公爺叫來訓斥,得罪了國公爺,他日或無故暴亡,這種死法我自然不願意。」
張懋咂咂嘴道:「不錯,今日之後,我便要你死的很難看,而且絕不會有人替你惋惜半分,你心計艱深,可想出什麼脫身之計呢?」
宋楠有一種老鼠被貓調戲的感覺,張懋就像是抓到老鼠的貓兒,臨吃了自己之前,還要增加自己的心理壓力,調戲自己,完全是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自己的態度。
宋楠吸了口氣靜靜道:「沒辦法,國公爺隻手遮天,想要我死,我自然沒有什麼辦法。」
&怕不怕?」張懋得意的道。
&我才十七歲,自然不想就這麼死了。」
&既然你沒有辦法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能饒你性命,想不想聽呢?」張懋嘿嘿笑道。
宋楠道:「自然想聽。」
張懋盡情奚落道:「了不起,能屈能伸,剛才你的那番豪言壯語老夫就當沒聽見過。」
宋楠不動聲色靜立不語,他只想知道張懋今日叫自己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所以忍受著嘲弄卻沒反駁。
&夫可以饒你今日不敬,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是想升官麼?沒問題,老夫想提攜誰應該不費什麼大氣力,你也用不著再嘔心瀝血的做些驚世駭俗之舉,那樣做自然有可能升官,但也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老夫一句話,你便前途坦蕩。」
張懋負手仰頭看著檐外天空中漂浮的白雲,神態悠閒自在。
&件是什麼?」宋楠靜靜道。
&明,你是我見過的最膽大也最聰明的人,也許你從一介平民混到今日的地位倒真是靠的真本事。」
宋楠無視張懋的無情奚落,看著旁邊花盆中一叢文竹,數著細細密密的絨毛般的枝杈,表情平靜。
兩人一看上,一觀下,各自不動,倒像是兩座蠟像一般。
&件只有一個。」張懋道:「親口告訴媗兒,你只是利用她搭上我國公府的大船,謀取前程,而非真的喜歡她,然後離開她。」
張懋蒼老的聲音在空氣中划過,宋楠恍然大悟,原來鬧來鬧去還是這件事,但張懋完全可以將自己踢出京城,或者是想辦法將自己弄死一了百了,卻為何偏要來跟自己談條件,這倒是頗為令人玩味的地方。
宋楠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個『太子侍讀』的身份救了自己,否則張懋早就出手了;而且國公府中還有個內因,那便是小郡主的態度,張懋已經屬意將小郡主許配定國公之子徐延德,但小郡主的脾氣成為最大的一個難題,若她執意要鬧起來,以死相逼,或者是大鬧大吵,這樁婚事豈不成了笑話。徐光祚雖然對跟張懋結為姻親千肯萬肯,但張懋首先要做的是壓制住小郡主,不讓她在徐家吵鬧出醜,否則便是兩家的恥辱。
問題是,小郡主吃了秤砣鐵了心,被禁足之後先是絕食數日不食,弄得蓬頭垢面不成人樣,張懋也很心疼,這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兒,豈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絕食而死;張侖和柳氏好一番勸解,小郡主雖開始進食,但卻終日不言不語,形若痴呆,一個活潑靚麗的少女變成這幅摸樣,張侖這個當哥哥的自然不能坐視,於是便請求張懋想想辦法。
張懋想來想去,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的根源來自於宋楠的魅惑,這傢伙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小郡主死心塌地,唯一能讓小郡主解脫的只有讓宋楠親口告訴她並不愛她,而是利用她;如此一來,小郡主便也死了心了。
這就是張懋屈尊降貴叫來宋楠敲打恐嚇的真正原因,否則以張懋之尊,豈會願意見這個錦衣衛的小小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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