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眾人愁容滿面,但誰也沒有半點主意,倒是趙太醫悄悄將李神醫拉到一邊道:「師哥,你還記得麼?師父在世的時候曾經行過換血之術,邊換血邊注血,毒血流出,新血注入,可活死人;只是這種注血之術太過危險,師父並未教給我們,師哥比我醫術精湛,師父臨終時有沒有教給師哥呢?」
李神醫道:「師父偏心,對你格外喜愛,連你都沒教,何況是我。」
趙太醫搓手道:「這可難辦了。」
李神醫道:「蠢材,師父不教,難道我便不會偷學麼?都像你一般在什麼破太醫院裡養的腦滿腸肥,不思進取,師父的本事豈不都失傳了麼?」
趙太醫喜道:「原來師哥偷學了來,那可好了,何不用一用?」
李神醫斥道:「好個屁,你當三歲小孩過家家麼?注血換血之術何其危險,師父當日曾說,人身血液處於自身所泌,故自產自用無損其身,注他人止血,相當於攫他人之物為己所用,看似簡單,卻不受用;醫術有道,順之則服,逆之則悖,往往以為有捷徑,反倒加速病情,致人死地。」
趙太醫默然,這話可是師父多次提及,自然耳熟能詳牢記在心,看來此法也是不通的。
李神醫皺眉道:「但既然這宋楠病勢危急,師父也曾說過,非常之時亦可行非常之舉,這注血之法麼……倒可以一試。」
趙太醫愕然道:「師哥不是說很危險麼?」
李神醫瞪眼道:「當然危險,人身血流各自不同,譬如油與水一般並不相容,貿然注血,不能奏效反受其害,必須找到和病人之血同類之人注入,水入水中油入油里各自相容相合,方可實行,此為危險之一。」
趙太醫道:「亦即是說尋到同類型的血便可,這並不難辦啊。」
李神醫怒道:「你是越來越蠢了,類型好找,可誰願意當那注入之人呢?且不說血乃人之精魂,失血損身;更是因為此注入之法血脈相通極易造成毒血回流傷及注血之人,誰願意拼了性命替這宋楠注血?」
趙太醫恍然,連連以手擊額道:「我倒忘了這茬了。」
宋家眾人聽兩人嘮嘮叨叨的說了半晌,雖然大多數聽不懂,但後面的注血之法倒是聽懂了,宋母本坐在椅子上呈半休克狀態,聞言起身道:「老身願意注血,我兒便是我的命,若他不在了,老身這條命留著何用?求神醫讓老身替我兒注血解毒。」
葉芳姑陸青璃李大牛等人受到提醒,紛紛上前道:「我願意,我願意。」
李神醫道:「你們都願意?需知此舉危險之極,弄不好自身也受波及,可要考慮周全了。」
眾人都表示已經想好了,李神醫道:「便是你們願意,恐怕也未必能夠,來吧,先替你們驗驗看是否合用。」
趙太醫取來針管,在每人手臂上刺了些血來,又在宋楠身上取了毒血,各自混合在一起放置在小碟中,等待盞茶之後,李神醫一個個的湊近仔細查看,用棉簽撥來撥去,最終嘆息一聲道:「可惜了,你們瞧,諸位的血和宋楠的血混合在一起皆有沉積之物,那便是不相容之故,若注入諸位的血,恐宋楠便要一命嗚呼了。」
眾人萬分失望,連宋母的血液也不成,不禁對這驗血之法表示懷疑,他們當然不知道,親生之母的血型也未必可以替子女輸入,譬如父母分別為a型和b型血,生出的子女會產生四種可能的血型:a型血、b型血、ab型血或o型血,這麼一來,親子血型不一定相同,所以也就不能輸血了。
李神醫雖不懂什麼是血型,但他卻能根據觀察和總結得知血液之間不相容的情形,光憑這一點,足以堪稱神醫。
眾人都無合適的注入之血,一時間都犯了愁,這等生死相關之事除了親眷家人肯做之外,便是拿著銀子上街去請人恐怕也沒人願意來試一試,錢可以掙,丟了命卻萬事皆休。
&一驗我的血試試。」有人輕聲的道。
&郡主,不可啊。」幾名衛士異口同聲的道,這可是尊貴無比的小郡主,怎可隨便為他人注血,萬一毒血回流傷了郡主,這些衛士兵可就百死莫辭了。
小郡主壓根不搭理衛士的阻撓,伸著手掌走上前來,趙太醫知道小郡主的身份,遲遲不敢下手採血,李神醫道:「郡主,你可想好了,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出了事,咱們可都要掉腦袋的。」
小郡主咬著下唇道:「我自做主,不干你們的事,衛士們回去若敢多嘴,我便打殺了他們;你若不想有性命之憂,便小心些,最好是我沒事,宋楠也能活。」
趙太醫看著李神醫請師哥示下,李神醫咂嘴道:「罷了,驗吧,興許並不合用呢。」
趙太醫手都有些發抖了,連戳了幾下,才在小郡主的指尖上戳出血來,小郡主將血液擠在小碟中,和宋楠的血混合在一起,屋內人大氣都不敢出盡數將目光集中在那小碟子上,時間仿佛過的極為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李神醫才走到小碟子旁湊上去細看。
&想到啊,沒想到啊。」李神醫喃喃道。
&麼了?可合用麼?」小郡主問道。
&直太合用了,我特意多等了一刻,便是想看看兩血長時間融合的效果,你們瞧,血乳交融毫無沉澱,看來是最佳的注入之血了。」李神醫道。
小郡主喜道:「那還等什麼?注血吧,在這麼耽擱下去,宋楠怕是醒不過來了。」
&是……小郡主,你真的願意替這宋楠注血麼?毒血回流可會傷及性命。」
小郡主一言不發,伸手抓過桌上開藥方的筆墨刷刷刷寫下一行字道:「你們別怕,有了這個,便是本郡主出了事也與你們無干。」
眾人看那紙條上寫著:本郡主自願為宋楠注血清毒,與他人無涉,若有意外,勿責他人。落款是張珮媗三字,看來是小郡主的閨名。
李神醫嘆道:「罷了,既然如此,師弟,咱們趕緊著手準備。」
兩人指揮眾人搭了另一張床鋪在宋楠旁邊,略高於宋楠的身子,取了細管和針頭連接準備,宋母掙扎來到小郡主旁邊屈膝便要跪下,小郡主趕忙攔住道:「大娘別這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是行善事呢。」
宋母流淚道:「楠兒有福氣啊,我宋家何德何能讓郡主屈尊降貴救我兒於危難之中,宋家上下深感郡主大恩大德。」
小郡主反倒有些羞澀了,笑道:「我和紅皮狗……不……宋楠也算是熟識,他和我哥哥也是好友,救人危難之中也是尋常之事。」
宋母連聲感謝,被小萍兒攙扶坐下,葉芳姑拉著小郡主的手道:「小郡主,沒想到你心地這麼好,奴家之前對你無禮可是大不應該,奴家向你道歉,若能救得宋公子性命,將來你要我做什麼都成。」
小郡主笑道:「那我可不敢,要使喚你,紅皮狗還不跟我急眼麼?葉姑娘別放心上,其實……其實……」小郡主想說的是:其實我是因為喜歡他才救他,可不是圖你的感謝,但這話如何說的出口。
準備完畢,陸青璃葉芳姑簇擁著小郡主來到床前,無干人等被請出房間,小郡主臥在高一點的床鋪上,伸出手來,李神醫滿臉緊張親自握針刺入小郡主的手腕,另一頭刺入宋楠的手腕之中,只見一股血流順著細管沖入宋楠的身體中,宋楠身體內的毒血呈一條黑線順著管子往上回流;李神醫和趙太醫緊張的盯著那股黑血的動向,待見到黑血溯流至管道中途便不再前行,反倒被壓制往下緩緩消退,兩人才長長舒了口氣,額上已經是大汗淋漓。
小郡主的血液一滴滴流入宋楠的身體中,宋楠的另一隻手垂在床邊,手腕被切開一個小口子,一滴滴的黑血從血管湧出,滴落下邊的銅盆內,屋內靜悄悄的無聲,唯有血滴滴落的滴答之聲,隨著注入的進行,小郡主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宋楠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身上的青紫也慢慢的消退。
終於,小郡主頭昏眼花撐不住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李神醫知道已經到了極限了,見宋楠腕上流出的血液顏色已經趨於正常,些許毒血已無大礙,自身便可逐漸排泄,於是立刻拔掉針頭,叫人端來兩大碗淡淡的鹽開水灌入兩人腹中,隨即招呼眾人盡數出了房間。
臨出房門之前,葉芳姑不忘拿了床被子蓋住小郡主的身子,生怕她受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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