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錦繡!」一個聲音在錦繡耳邊不停響起,熟睡中的錦繡眉頭微皺,伸手想把耳邊的聲音給轟走,猛地錦繡睜開眼,不對,這都什麼時候了,是不是要起來服侍王妃了?錦繡坐起身,另一張床那裡傳來一個聲音:「錦繡,這會兒還早呢,都沒聲音,你坐起來做什麼?還不快些睡覺?」
錦繡哦了一聲,重新躺下去,但那個聲音還是在耳邊不停響起。錦繡把眼睜開,另一張床上的錦元睡的很熟。到底是誰在叫自己?這聲音,聽起來耳熟但不記得這是誰,要說是自己爹娘……
黑暗中錦繡苦笑一下,被賣進王府四年了,從開始的會想家人哭泣,被嬤嬤和姐姐們打了幾頓之後,錦繡就知道,再不能去想了。
再說爹娘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改名錦繡,要不是娘病了,錦繡的眼神變的更加暗淡。娘病了,要銀子治病,自己是姐姐,是爹娘最大的孩子,不出來表示自己被賣掉,難道要弟弟妹妹們出來嗎?
原來還是記得這些事啊,錦繡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忘記了在家時候的日子,那時候娘總是把家收拾的乾乾淨淨的,自己照顧弟弟妹妹們,爹下了學,閒暇時候也教自己和弟弟妹妹們寫字。那時候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爹娘走投無路,會把自己賣掉,換來銀子治娘的病。
錦繡用手摸一下臉,不知什麼時候,淚水又出現了。錦繡拿過枕邊的帕子把淚擦掉,不能再想了,一大早起來還要服侍王妃。嗯,還是要想想,怎樣才能討好了王妃和姐姐們,能再往上走走。
「錦繡,錦繡。你怎麼還不起?都什麼時候了?」錦元已經穿好衣衫掀起被子起床,邊對著屋內的小鏡子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一邊不忘記提醒錦繡。
錦繡把腦袋從被子裡露出來,勉強對錦元微笑:「我方才醒了,又睡了一會兒,就睡迷了。」
錦元已經上前推開門:「少騙我,你眼圈還紅著呢,是不是做什麼噩夢了?我可告訴你,這紅了眼圈可是大忌,王妃就算寬和,嬤嬤們只怕也不會放過你。」說著錦元已經端著一盆水走進,熱水梳洗那是主人們和有頭臉大丫鬟和管事們的待遇,她們這些二等丫鬟,雖比小丫鬟好些,熱水也是輪不到的。
錦繡已經下了床穿好衣衫,急忙對著小鏡子照了照,果真眼圈紅紅的,原來方才不知不覺間已經流淚了,錦繡急忙用手指努力地把眼圈往兩邊使勁抹一下,又拿過手巾用冷水擦著臉,這還是冬天,水又冷,錦繡擦了幾下,覺得眼圈不再紅了,這才對錦元道:「你瞧,好很多了。」
錦元仔細瞧了瞧,伸手拿過胭脂往錦繡臉上抹:「再用點脂粉,這樣就好了。」
錦繡阻止錦元:「這兩天是世子妃的忌日,王妃最疼世子妃,誰還穿紅抹綠的?」
去年這個時候,寧王府內上上下下都瀰漫在喜悅之中,一來是要過年了,二來呢,世子妃足月將產。太醫都說,世子妃這胎是個男孩。眾人都等著雙喜臨門,誰知世子妃臨到生產那日,拖了三天三夜都沒生下來,最後大出血,穩婆和太醫們使盡了手段,才把肚內的男孩生下來,還沒來得及喜悅,世子妃只瞧了那男孩一眼,就閉眼西去。
寧王新得的世孫,也沒有活過三天,喜事變成喪事,世子妃喪事辦完,世子就上了西山,說要去散散心,這一散心就差不多一年。寧王夫妻曉得自己兒子兒媳夫妻恩愛,也不好去催他回來,眼見又到世子妃忌日,這兩天寧王妃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稍微用一點點沒關係的。」錦元已經放下了手,仔細瞧著錦繡,突然笑出聲:「哎,原先還不覺得,這會兒瞧著,錦繡你是越長越漂亮了。」錦繡啐她一口,雙手麻利地把屋子收拾好:「走吧,我們上去了,只怕昨晚守夜的,也要回來了。」
兩人出了屋子,和旁邊屋子內走出的同伴們一起往前面去。一走出院子,眾人就放輕了腳步,面上神色也收起來,腳步輕盈而快速地往寧王妃寢殿走去。
寧王妃寢殿內已經亮起了燈,昨夜上夜的丫鬟宦官們,正端著熱水走進,這是寧王妃已經起來,眾人在服侍她梳洗。一梳洗完,就是錦繡她們替代上夜的服侍王妃用早膳。錦繡和同伴們走到寢殿外,昨夜帶著眾人上夜的林嬤嬤瞧見錦繡她們過來,對她們點一點頭,另一邊帶領錦繡她們的朱嬤嬤也走過來。
兩邊嬤嬤相見,彼此問候幾句,朱嬤嬤已經問王妃昨夜睡的可好?
林嬤嬤皺眉嘆氣:「哎,昨夜王妃醒來兩次,說夢見世子妃了,不過……」林嬤嬤故意頓了頓才對朱嬤嬤道:「你也不必擔心,今兒大哥要回來了,而且昨兒京城來了信,只怕又要廣選淑女,為大哥擇繼妃,也為二哥三哥,選郡王妃。」
寧王府的稱呼和民間類似,眾人稱呼小主人都為姐,哥。朱嬤嬤這才如釋重負:「這就好。說起來,這一回,也不曉得誰家女子這樣有福氣,能成為大哥的繼妃。」
「你瞧著吧,今兒來求見王妃的人必定多。」本朝后妃各王妃,都是從民間擇良家女子中出色的。雖說寧王妃和前世子妃的娘家人不能再參加選擇,但有人想通過她們親屬,舉薦自己家的人的情形也很多。
「這也是常事,就說選原先世子妃的時候,不也有許多人來拜見王妃的?王妃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只是可惜……」朱嬤嬤的嘆息還沒說完,就見大丫鬟帶著人端著殘水走出。林朱兩位嬤嬤也不再說話,朱嬤嬤帶著錦繡她們魚貫而入。
寧王妃今年才三十剛出頭,她的父親是個舉人,嫁給寧王快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生兒育女,主持王府事務,她看起來更加端莊富貴,瞧見朱嬤嬤走進就對朱嬤嬤微笑:「方才你們在外面說什麼呢?定是林嬤嬤又和你說,我昨晚睡不好了,要你來勸我。」
朱嬤嬤含笑上前:「這回王妃可猜錯了,林嬤嬤說了,王妃昨晚睡的很香,只是今兒只怕有人要來尋王妃,王妃只怕會勞累。」
寧王妃微笑:「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哎,這一轉眼,我就老了。」
「王妃這麼年輕美貌,前兒表姑娘進來還說,要不說的話,誰知道王妃是她姑姑,都以為是她姐姐呢。」帶著錦繡她們整理床鋪的玉蘭抬頭湊趣。
朱嬤嬤也笑了,寧王妃啐玉蘭一口:「呸,就你愛說嘴。表姑娘還有幾天就出閣了,禮物都送去沒有?」
朱嬤嬤連聲應道:「都送去了。」說話時候,床鋪和屋子都已整理好,另一個大丫鬟海棠帶內侍進來說早膳已經備好。
眾人簇擁寧王妃前去用早膳,張次妃和王夫人已經在那等候,看見寧王妃出來,兩人上前行禮問候。
寧王妃剛要坐下,帘子就被掀起,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走進來,也不和王妃問好就衝著錦繡:「錦繡,錦繡,昨兒你給我打的那個穗子很好,我還想再要一個,你……」
這是張次妃所生的寧安郡主,寧王妃生兩子一女,長女蘭台郡主上個月剛剛出嫁。張次妃有一子一女,王夫人服侍寧王還不到十年,並無兒女。
寧安郡主性格活潑,寧王夫婦十分寵愛。張次妃眉微微一皺,輕叱女兒:「還沒見過你母親呢,沒規矩,跟你的嬤嬤呢?」
寧安郡主已經馬馬虎虎給寧王妃行了一禮:「母親好!」接著就笑嘻嘻地拉住寧王妃的手:「母親,娘欺負我,我什麼時候沒規矩了?」
寧王妃疼愛地拍一下寧安郡主的手,張次妃已經對寧王妃道:「王妃疼愛她,這是她的福氣,只是她畢竟是女兒家,以後要出了閣……」
「張姐姐就是這樣謹慎。」王夫人已經搬過凳子請寧安郡主坐下才對寧王妃笑著道:「郡主是何等樣人,出了閣儀賓也好,公婆也罷,難道不該捧著郡主?」
寧安郡主啊了一聲,雙手捂住臉:「王姨又笑話我。」服侍的眾人也捧場大笑。寧王妃看向錦繡:「你什麼時候學了一手好針線,我怎麼不知道?」
錦繡越眾走出,剛要說話,寧安郡主就對寧王妃撒嬌地說:「母親,您就把錦繡賞我罷,前兒越梅病了,嬤嬤說只怕好不了了。」
寧安郡主的話讓幾個二等丫鬟眼中露出羨慕,服侍寧安郡主,以後可以跟了她一起出閣,到了她婆家,可比在這王府自在。
寧王妃還沒點頭,一個內侍就走進稟報:「王妃,大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