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換了一身便裝在十多個隨從的護衛下來到江湖酒館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江湖酒館這裡卻依舊熱鬧非凡。
「老夫還怕吃了閉門羹,沒想到還是這般熱鬧!」梅庭桉笑道。
「幾位貴客裡面請~」蘇三娘看見梅庭桉幾位衣冠貴重,自然是親自迎了出來。
「三娘,你這過分了,我天天來,也不見你出來迎一趟!」有漢子抱怨道。
「廖四哥聞著味兒就來了,哪裡還需要三娘來迎?豈不是打擾了廖四哥的酒性~」蘇三娘笑道。
「這話說的倒是,三娘雖美,但我廖四唯愛浮生酒!」
在笑鬧中,梅庭桉幾人就選了門外一張大桌子坐了下來。吹著晚風,看著大江奔騰,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等到酒菜上桌,梅庭桉開了口:「三娘,可否坐下陪我等說說話?」
「貴客見諒,三娘不陪酒!」蘇三娘微笑著婉拒。
「我看幾位貴客是不懂這江湖酒館的規矩,別看這裡全都是女子,卻不做那陪酒的營生。」有人提醒道。
「幾位貴客衣冠錦繡,看起來也非我江湖中人,好好來喝酒還則罷了,要是想欺負三娘,我等可不依!」更有漢子已帶了三分怒氣。
「各位好漢誤會了,是我等他鄉而來,想了解一些清溪地方風物,想著三娘經營酒館,應該能知曉不少,老夫並無他意!」梅庭桉解釋道。
雖然葉惠中也在這裡,但沒幾個人認識縣令,就連蘇三娘上次也只見過許令。
「那還好說,請三娘自便,若是不願,也無需理會。我看誰敢強迫你~」好漢這才罷休。
「無礙的,既然幾位貴客遠道而來,眼下也沒什麼急事,陪幾位說上幾句也無妨。」蘇三娘這才坐了下來。
「我看酒館全都是女子,甚至除三娘之外全都是胡姬,莫非有什麼情由不成?」
「貴客不知,這江湖酒館就三樣,胡姬,美酒,俏三娘。可就是這三樣,把我們這些江湖人勾的死死的!」旁邊的漢子笑道。
「好漢說的倒也是,只要來到這酒館一看就印象深刻~」
梅庭桉倒是無所謂,越是年紀大位置越高,反而包容性越高,跟誰都能聊的來。
但葉惠中就瞧不上,這些糙漢耳朵長,嘴也長。你好好吃你的酒就完了,瞎搭什麼話?
蘇三娘被說的有些難為情,紅著臉說道:
「倒是也沒什麼情由,無非就是我家公子覺得算是個特色,又正好買了幾個胡姬……」
還能怎麼說?總不能說我家公子說美景當配美酒,美酒自當有美人。就是要讓他們看得到卻吃不到,還願意叭叭的舔上來吧?
「可天色都這般晚了,三娘還在這裡忙碌,家中老小不需要照顧嗎?」
「倒是讓貴客見笑了,我家中就一個老母,有丫鬟照看著呢。我雖是回去的晚一些,但上午來的也晚,有急事也能隨時離開……」
蘇三娘看著幾人長相周正,知書達理的,倒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古代當官首先長相得說得過去,再加上常年的養氣功夫,言談舉止自然非尋常人可比。天然比別人更有威勢,也更容易獲得別人的信賴。
「嘶!這酒還真是烈!」梅庭桉喝了一口酒贊道。
「我家公子說,好馬配好鞍,英雄自當飲烈酒。不管往事如何,來這江湖酒館大醉一場,就沒有過不去的坎。等來日,依舊是一條好漢!」
「哈哈哈~,說的好,我看三娘說起你家公子眼睛裡全是光,莫非三娘是你家公子的人?」
「貴客說笑了,三娘福薄,哪裡敢玷污公子。是我家公子不嫌三娘卑賤,讓三娘重活了一場~」
「三娘,你也莫要這麼說,你蘇三娘如今在江湖誰不說一聲有情有義奇女子?我等固然仰慕沈公子,但也一樣敬佩你蘇三娘……」廖四搭話道。
「莫非這裡有什麼故事不成?」梅庭桉疑惑道。
其實說到這裡,葉惠中已經知道咋回事了。但事關人家前事,倒也沒有開口。
「你這位貴客倒是啥都好奇,莫瞎打聽。反正不能招惹三娘就是了,否則不說沈公子如何,我等就不能饒了你!」廖四笑道。
「廖四哥,三娘謝過了。無非是一段前程往事罷了,我家公子說,說也由我,不說也由我。可我家公子還說不畏過往,才能不懼將來……」
在蘇三娘徐徐的講述中,幾人這才了解了蘇三娘的過往,一時都有些唏噓。
「難怪這位好漢說他們敬佩三娘,三娘雖是女子,卻是有情有義,不知羞煞多少世間男兒~」梅庭桉嘆道。
「哎,一樣米養百樣人,就這小小的清溪,既有三娘這樣有情有義的女子,也有王二郎那樣的好漢,可也有十里坡那樣的潑才~」廖四嗟嘆道。
幾人雖是官員,也聽到了廖四的話,卻誰也沒有接話。這種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也不是幾句抱怨就可以解決。
「是我等冒昧,讓三娘難堪了~「梅庭桉歉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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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客倒也無需介懷,三娘生來命苦,卻有幸遇見了我家公子。三娘也曾自怨自艾,甚至受了他人欺辱也不敢回嘴。就怕別人提這些過往……」
「可我家公子問我,是你蘇三娘自甘沉淪風塵之地的麼?你蘇三娘俯仰無愧,真正該愧疚的是那些將你逼入絕路的人……」
「我家公子還說這世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凡光明所照,暗黑皆要退散。我以他人之罪而罪自己,非但無益,反而助長了惡人的氣焰。」
「我心光明,自然無懼與人言,也無懼於惡來,所以三娘現在也不是好惹的。說與幾位貴客,也無非是聊到這裡罷了!」蘇三娘輕笑道。
「好好好!三娘之言真正是振聾發聵,你家公子能有此見地,也必定不凡!」梅庭桉撫掌嘆道。
「貴人這話說的對,就這短短一兩個月,在這大江兩岸,全都是這位沈公子沈念安的奇人奇事。可惜我等無緣得見~」廖四嘆道。
「你不是江湖人麼,看似人家沈公子也是個讀書人,你見人家幹嘛?」上官雲崢奇怪道。
「貴人這話說,我等江湖人怎麼就不能見沈公子?你沒看沈公子還專門開一家酒館招待我們江湖人?沈公子雖是書生,但合我江湖人胃口……」
「那應該就在清溪縣城,好漢怎麼沒找過去?這裡得等到什麼時候?」
「貴人這就不知道了,我等飄零江湖,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分,萍水相逢才是常態。又沒什么正事,怎好上門打擾!」
葉惠中撇了撇嘴,這些江湖莽漢事兒還真多,也不知道沈念安怎麼聊的來的。
說話間,幾艘大船從東邊而來,逐漸向岸邊靠了過來。高大的樓船燈火通明,在夜色里尤為顯眼。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這清溪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上午聽說連總督府和南州府的船都來了,不知道這又是誰家的?」廖四疑惑道。
「清溪還真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岸邊大船小船的都快停不下了!」蘇三娘說著就站了起來,每當有船隻過來,也意味著有客到。
「哎?您幾位一身貴氣,不會就是上午來的官老爺吧?」有好漢驚醒過來了。
「什麼官老爺不官老爺的,我等正好路過此地所以才待上幾天……」杜預含糊道。
等大船停靠在渡口,船上下來一行人站在渡口張望,隨後向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這酒館倒是特別,隨便來幾樣酒菜吧!」楊景初隨意道。
「好,貴客稍坐!」蘇三娘答應了一聲就進了屋。
楊景初看了周圍的人幾眼,就帶著丫鬟坐到了旁邊一桌。
以楊景初的閱歷和眼光而言,只掃過一遍,就知道梅庭桉一行絕非普通貴人。
「少爺,你看這幾個胡姬不是咱們賣給沈公子的麼?」管事奇道。
「哎,還真是啊!莫非這酒館是沈念安開的?」楊景初轉了一圈就看到了幾個熟人,可惜熟人不搭理他。
「這位公子也認識沈念安?」梅庭桉有些震驚,這沈念安真就人人都知道?
「弘農楊景初見過先生,先生難道也認識念安?」楊景初起身一禮,言談舉止大方有度。
梅庭桉幾人意外的看了楊景初一眼,原來是楊家公子。
弘農楊氏,這就是人家在大黎的通行證。誰能不另眼相看?
雖然楊景初結交之意明顯,但梅庭桉幾人並未自揭身份,至少眼下不是時候。
「倒是還未曾認識,只不過剛才跟三娘和幾位好漢聊起了這位沈公子。沒想到楊公子也認識!」
「我本是與念安於月前在浮雲津相識,一見如故,此次回返特意來拜訪!」
「您是我家公子的客人?」剛回返到這邊的蘇三娘驚道。
「正是,看來這店果真是念安開的,我就說誰能開出這等店面來,見所未見,真是長見識了~」楊景初又打量了下笑道。
「那三娘這就派人去知會我家公子!」蘇三娘忙道。
「先不必知會你家公子了,夜色已深,也不好冒昧打擾。今夜就先嘗嘗這美酒佳肴,明日再送拜帖登門拜訪!」楊景初婉拒道。
人家世家公子做什麼都自有禮儀,怎麼可能跟莽撞的江湖人一樣。更何況大船跟豪宅似的,也不愁落腳之處。
「楊公子要不嫌,就過來一塊塊坐坐,正跟三娘和幾位好漢說起沈公子的奇人奇事呢。」梅庭桉邀請道。
「既如此,晚輩就不推辭了,只是不知念安又做了什麼奇事?」楊景初自然領會到了梅庭桉的善意。
「要說我家公子還真是,老遇見奇怪的事。就前幾天還在這裡撿了個孩子……」蘇三娘笑著講起了沈念安最近的事。
在初夏的江畔,在迷人的晚風裡,有高官,有好漢,也有蘇三娘,更有新到故人楊景初。
幾杯酒,幾段往事,往事裡有人世悲喜,有江湖閒話,也有一個他人口中更加鮮活的沈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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