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自然不知道輕紗遮面的蘇明月有怎麼樣悲傷的心思,畢竟他自己還滿腦袋包呢。
「蘇姑娘或者說蘇家對蕭家應該很熟悉,那蘇姑娘可知道長安還有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沈念安問道。
蘇明月是目前除何不愈之外,接觸到蕭復原生家庭最近的人。也是應該能確定的知道蕭復是不是雙胞胎的人。
沈念安說這句話也很講究,既沒有承認自己是蕭復,也沒有明確否認,而是用了長安兩個字。怎麼都能解釋的過去,並不突兀。
當然他此時含糊並不是打算糊弄過去,而是還沒有到談論這一點的時候。
蘇明月轉頭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但沈念安並未解釋,而是一直微笑著等待蘇明月的回答。
「你是蕭家長子,也是家中獨子,並未有其他兄弟姐妹。」蘇明月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沈念安徹底放了心,如果蕭復有一個孿生兄弟,何不愈和蘇明月不至於一無所知。
特別是何不愈,作為與蕭家來往甚密的御醫,不該一點這樣的跡象都沒有表露過。
所以到現在為止,不說他是不是蕭復的孿生兄弟,就蕭複本身也不存在孿生兄弟的可能。誰要拿這一點做文章,誰就是在搞事。
「那你家呢,你家就你一個孩子嗎?」沈念安又問道。
蘇牧能當中書令,歲數肯定不小了。蘇明月才二十歲,理論上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我還有五個哥哥!」
「咳咳……」沈念安差點一口嗆死。
五個哥哥,了不得了!這要是讓蕭復得著,光五個大舅子就夠自己受的。
「太平十年,聖人免了家父的罪責,追贈中書令,諡號文貞,配享先帝宗廟。除了兩個已經故去,其他兄長都在朝為官……」
「那蘇姑娘為何還在教坊?」沈念安疑惑道。他還以為蘇明月仍然是戴罪之身呢。
「找你!」
「啊?」沈念安有些傻眼。
你回答的倒是簡潔,可你好人家的姑娘不當,駐紮在青樓裡面找我?這什麼套路?
「家父雖然沉冤昭雪,可人已經故去,母親也不在了。雖然有三個哥哥在世,可哪裡又是我的家?況且我也習慣了……」
「他們沒找過你嗎?」沈念安驚道,這什麼狗屁兄長?
蘇明月搖了搖了頭,眼睛裡有些悽然。不過話卻是沒有停下。
「當年我和母親輾轉多地,等到平反,我跟他們也早斷了聯繫。後來也是聽聞了這些事,可是我怎麼又能去麻煩兄長們呢?」
實際的情況是蘇明月的兄長確實找過蘇明月,並且也找到了。可等到看清楚那張臉時,他們曾經寵愛的妹妹就已經死了!
蘇家容不下一個有過青樓經歷還長相醜陋的女人,蘇明月對蘇家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只剩下不堪回首和難以面對的傷疤。
事實就是這麼慘澹,哪怕多年以前,她曾經是兄長們的心頭寶,曾經是宰相嬌女,曾經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帝都貴女。
「青樓雖是風月場所,卻消息靈通。這些年依靠粗陋的才藝有了一些薄名,所以我便各地方駐留幾年來打探你的消息……」
「那怎麼就沒改個名字呢?按說以蘇明娘的名聲,他們不應該不知道啊!」
「名字是父母所賜,並且明月多年以來也未曾做過虧欠的事情,自然要活的堂堂正正,也理所應當。而且我也總抱著念想,我不改名字,你是不是就能找到我……」
其實蘇明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這些都是痴心妄想。一個一兩歲的孩子又記得什麼?
可人在迷茫躊躇時,連神佛都能信,遑論一些不靠譜的念想。沒有人活在永遠的理性中,也沒有人步步都邏輯嚴謹、心思縝密,否則何來芸芸眾生?
「蘇姑娘活的通透,只要心中有光明就無懼黑暗。而且蘇姑娘應該相信,這世上也不都是薄情人……」沈念安大概明白了蘇明月遮掩下的處境,人人都不易啊。
「長安,我雖然名在教坊,卻是自由的,身在青樓,但也是乾淨的。並未對不起你。這些年之所以如此,就是想找到你。」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自己應該要感動,可確實感動不到啊。因為你為的不是我!真是可惜了了!
「我娘臨終前還一再交代,一定要把你找到。好在,終於把你找到了!」
蘇明月說完又垂下了眼帘。人倒是找到了,可現在已經成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
蘇明月不知道這麼多年的堅持到底值得不值得,唯有無盡的悵然。
蘇明月此時倒是比較平靜了,可旁邊的素錦哭的止不住。一方面是哭訴蘇明月的遭遇,另一方面也是感動於蘇明月的痴情。
沈念安有些嫉妒蕭復了。這個孫子到底有什麼魔力?原來一個何不愈就夠離譜哦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十年尋夫的蘇明月。
「那蘇姑娘此來打算怎麼做?是要履行婚約嗎?」沈念安試探道。
「長安已經成親,我也無意壞人姻緣。能知道你還好好活著,我也就放心了。至於婚約,就解除了吧,也算是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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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姑娘的遭遇和情誼,就我一個男兒聽來也頗為唏噓和遺憾。蘇姑娘現在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沈念安稍微往後坐了坐。
「可我要告訴蘇姑娘的是,我並不是蕭長安,而是跟蕭長安長的很像的人。蕭長安現在叫蕭復,而我叫沈念安。」
「不可能!長安,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蘇明月激動的站了起來,雙眸中淚光涌動。
她可以接受這種慘澹的現狀,也無意再糾纏什麼,但卻無法接受這種拙劣的藉口。
沈念安呆住了,你這是什麼戀愛腦,都說長的像了能不一樣嗎?
「蘇姑娘沒從許清風那裡聽說過我這段時間的事情嗎?」沈念安疑惑道。
蘇明月低下了頭,她也只是偷聽了幾句,然後就心慌意亂的停不下來,滿腦子都是終於找到長安了,後來更是悄悄跟著許清風來了清溪,才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原本也懷疑,可一見面,就覺得一定是他。而且自己叫了長安,他也是應了的。
沈念安有些無語,你到底聽了個啥啊?
「蘇姑娘請坐,各種原因比較複雜,坐下來聽我說。素錦,你去把春枝叫過來!」
等到素錦出了門,蘇明月才又緩緩的坐了下來,只是眼神里更加迷茫。
她甚至在想,蕭長安是不是以此為藉口否認婚約,可自己已經說過無意糾纏他了。
「我還沒有謝過蘇姑娘救命之恩。以茶代酒,敬蘇姑娘!」沈念安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了蘇明月一側,自己舉起了另一杯。
「長安不可,我救你本就是應當……」蘇明月說著就卡住了,人家說不是長安。但還是捧起茶杯飲了一口。
「蘇姑娘不知,我這幾個月的經歷比較離奇,年初的時候我是從姜府醒過來的,醒過來就成了姜家贅婿。然後又被沈春枝指證弒母殺弟,不得不前往縣衙辯護……」
沈念安大概講了下他這幾個月的事情和與蕭復的複雜關係,把蘇明月聽的一愣一愣的,眼睛裡一會兒震驚,一會兒迷茫。
「怎麼可能?我不信!」蘇明月搖頭道。
不光是因為沈念安講的事情匪夷所思,還因為事情里的蕭復,也就是蕭長安,居然弒母殺弟,更可能圖謀造反!
「……」沈念安堵了個夠嗆,啥玩意就不信?不過現在不是當日,由不得你不信。
「哥哥!」正在沈念安開口時,沈春枝和素錦走了進來。
「春枝,來見過蘇姐姐!」沈春枝把沈春枝拉到了身邊。
「春枝見過蘇姐姐。」幾個月在姜家的生活,讓沈春枝各方面成長的都很快。
「快起來,來的匆忙,也沒有給春枝備禮物,實在失禮。」蘇明月急忙收拾了下凌亂的心情起身歉意道。
「蘇姑娘不必多禮,春枝就是剛才我說的和蕭復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妹妹。我並未有隱瞞或者欺騙蘇姑娘的必要。現在不光姜府,還有很多人都知道……」
「春枝,你哥哥說的都是真的?」蘇明月的聲音里有些顫動。
「當然是真的,蕭復不顧父母養育之恩,弒母殺弟,此仇不共戴天。總有一天我要手刃仇人,為娘親和弟弟報仇!」沈春枝銀牙暗咬,恨意洶湧。
當然沈春枝是說不出這麼文雅的話來的,只不過聽沈念安說的多了,也就會了。
「這……」蘇明月一時有些難以面對。難以面對那個蕭長安,也難以面對這個滿臉憤恨的小姑娘。就仿佛是自己也做了錯事。
「蘇姐姐一時無法接受也正常,就是姜府諸人知道後也覺得匪夷所思。雖然詭異,但卻是實實在在發生的……」素錦接話道。
「那蕭復心性狠厲,為人偏狹,並且還涉嫌謀逆。要不是我家姑爺沉穩智慧,只怕當日就做了那蕭復的替死鬼。」
「可知蕭復在何處?」蘇明月也不知道問這些有什麼意義,似乎一切都成了習慣。
「蘇姐姐,你不會還想嫁給他吧?那個蕭復就是一個畜生,怎麼能配得上蘇姐姐?蘇姐姐還不如嫁給我哥哥!」沈春枝氣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知道這個蘇姐姐厲害,那就更不應該跟了蕭復。要不然以後自己怎麼報仇?
而且沈念安一直在姜家守活寡,那個姜家小姐到底在不在還不一定呢。蘇姐姐這麼厲害,還不如便宜了沈念安。
「春枝,別胡說。蘇姑娘見諒,春枝也是無心之言。」沈念安無奈的揉了揉沈春枝的腦袋,這麼直爽的性格也不知道隨了誰。
「實在抱歉,此次是我唐突,給貴府添了麻煩。我這就離開……」
蘇明月起身行了一禮,然後急忙向門口走去,只是眼眸里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蘇明月的腦子裡亂鬨鬨的,心裡的悲傷更是難以自制。不光是因為這詭異的事情在多個人的證實下讓她徹底死了心。
還因為在這人世間的汪洋大海中,她再也沒有了依靠,沒有了念想,哪怕是仇恨的。所有的執念都如同大夢一場般可笑。
她不能再留下來,她尷尬的不知道怎麼面對這裡的每一個人,仿佛是個小丑。
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她只想躲在自己的小樓里誰也不見,什麼也不想。
「哥哥……」沈春枝急的直拉沈念安的胳膊,別說這麼好的女人便宜了那個蕭復,就以後咱們還怎麼報仇?
「所以姐姐這是不要我了?」沈念安一秒鐘戲精上身,聲音哽咽。
明明撒嬌賣萌就可以,非要勞心勞力幹什麼?這是最近從聶清黎身上悟出的道理。
本來慌忙往外走的蘇明月急忙止住了腳步,回頭就看到了一張淚眼婆娑的臉。蘇明月的心裡狠狠抽動了一下。
昨夜也是一聲姐姐,化開了她心裡的仇怨。他很需要自己嗎?可他不是說不是麼?
(⊙?⊙)沈春枝瞪圓了眼睛,我是讓你留住人,沒讓你這麼賤啊!睿智的哥哥第一次在沈春枝心裡塌了房。
「蘇姐姐有沒有想過,原本蕭復才是姜家贅婿,可為什麼會是我?原本蕭復才是沈家長子,可為什麼別人以為是我?原本蕭復才是春枝兄長,可為什麼春枝叫我哥哥?」
「蘇姐姐有沒有想過,到底是因為什麼,以至於我和蕭復如此之像?」
沈念安起身緩緩走向了震驚的蘇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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