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終目的,還不就是為了活著。」
十三郎的話沒有激怒四足,反令他有些感慨;雖為真靈,四足不能不承認十三郎的判斷很準,很知心,就是太難聽。
「有靈之物,誰又不是為了活下去?」
四足冷笑說道:「你其實很希望本尊為她施展輪迴之術,同樣是為了讓她活下去,對不對?」
十三郎坦然點頭,回答道:「沒錯,但我用不著求你。」
四足微恙說道:「求也沒用;本尊施不施術,施術後如何,你根本不會知道。」
「那不就對了嗎,反正不知道,何必去管。輪迴之後,小玉是人是獸、是花是草都不確定,更提不上方位時間人名記憶;什麼都不知道,讓我上哪兒去找,拿什麼去關心?」
十三郎不理別人感受如何,說道:「今生這麼多麻煩事,還管什麼來生後世。輪迴轉嫁是叮噹的心意,我無權干涉也不會幹涉,要說關心」
他忽然笑了笑,說道:「晚輩更關心前輩究竟能賞賜些什麼?能不能讓我的元嬰一下子成長起來,比如後期中期也行。」
迎著四足難以再保持平靜的目光,十三郎攤手以示無辜,說道:「假如您能力有限,幫我把元嬰穩固一下就好。晚輩知道您不放心,大可在裡面留點記號、禁制、封印等等,總之隨便施展,我絕不反抗。」
你反抗得了嗎!本尊面前,你也好意思說反抗這兩個字!四足心中怒喝,暗想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類。剛才還不怎麼覺得。
真靈之誓不會因一方不知道就不生效,四足冷哼說道:「卑劣手段,本尊不屑為之。」
十三郎嚴肅說道:「您再想想。晚輩這一走,再想找可不容易。」
四足洒然回答道:「本尊很快就會擁有破界能力,你能走到哪裡去?」
十三郎心中微凜。說道:「瞧瞧,還是不放心,想斬盡殺絕。」
這句話很有力,四足到底是真靈,聞言不禁老臉微紅(假如他有的話),沉聲說道:「廢話少說。本尊言出法隨,自不會賴你的賞。」
「本尊且問你,可願成為護山尊者?」
十三郎險些笑出來,一臉譏諷。
四足一本正經,說道:「既然不願,你且隨本尊上山。沐浴仙池」
「等等!」十三郎擺手叫停,說道:「什麼仙池不仙池,老實說晚輩確有點好奇,可又實在不想去您的地頭,不如換一樣,與之等價的獎賞?」
四足說道:「是不想,還是不敢?」
「畏懼真靈不丟人。」
十三郎理直氣壯說道:「您那些徒子徒孫精神不正常。萬一發瘋把我殺了,上哪兒說理去。」
四足涼笑,對十三郎的謹慎又高看一層。他倒沒有這個打算,但從十三郎的角度,四足的確有太多辦法在不違背誓言的前提下滅了他。
比如,隨便放一頭十三郎對付不了的凶獸出來,不用引導無需陷害,安心看著就好。
就像十三郎所講,上哪兒說理去。
誓約誓約,說好聽點叫協議。事實上不比一張廢紙更值錢。之前定下契約,是因為十三郎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威脅到對方,只能寄望於對方心理上留下障礙。換句話說,十三郎覺得自己在四足眼裡不比一隻螞蟻更有分量,一念之間的事。
現在不同。十三郎自忖此時與金山完全不同,想得多點,完全合乎情理。
心裡想著,四足沉吟說道:「不肯上山的話本尊不知你沐浴後效果,難以給出對應獎賞。」
算客氣了!活了不知多少萬年,四足頭回這麼好說話;賞賜本就是定好的,受賜之人不願意要就滾,和真靈說三道四?
十三郎不這麼看,他就像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越發得寸進尺。
「那可是仙池!晚輩天賦異稟,就算不能提升到化神,進階三五回還不手到擒來?」
恬不知恥一番賣弄,十三郎揮手大度說道:「這樣,我吃點虧,您只當我現在是結丹後期,估摸著來就行。」
「本尊原以為,已將你估計得足夠無恥。如今看來」
四足揮爪將美帥與公子羽的禁錮解除掉,感慨說道:「還遠遠不夠。」
不為別的,只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結交的是個什麼人,卑劣到何種程度。
「您過獎了。」十三郎恭恭敬敬回答道:「前輩是真靈,有讓晚輩無恥的資格。」
「噗!」美帥剛醒過神就聽到這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讚美,眼前一陣發黑。
單從境界上看,十三郎現在實打實的元嬰境,假如要提升到某個階段,理應比結丹後期容易得多。然而事情就是這麼怪,他這個元嬰與普通元嬰不同,大大不同。
假如十三郎還是結嬰前的狀態,哪怕沒有冷玉奪造之術相助,四足也有把握輕易幫他結成元嬰;會不會生劫倒不好說,那是天意,無法揣測。
十三郎的話不算吹牛,四足看得出他的天賦,更看出他這身修為何其不易。然而正因為如此,當他結成那個半生不熟的元嬰後,一切就變得更加艱難。
夾生飯難做,就是這麼純粹。還拿生孩子做比較,是重新受孕生個健康嬰兒容易,還是把一個早產四五個月的胚胎養活更簡單,結果一目了然。
「包容無恥需要資格這話不算錯。」
一番思索幾番難決,四足最終覺得不能因小事讓自己心境有礙,說道:「這樣吧,適才你吸收了本尊的土靈,但缺乏感悟很難將其化作己有。本尊在你身體裡打入一道本源之力,將來能夠領悟多少,達到那種地步就看你的造化。」
「土靈?聽起來很了不起的樣子。」十三郎不知所謂本源之力是否珍貴,但他很羨慕大腦袋的遁土之術,遂挑出來說道:「先問下。領悟之後能土遁不?像土行孫那樣?」
「土行孫是誰?」
「一位土系大拿,比這個半成品土靈強得多。」
「不可能,土系大拿本尊都知道,何曾聽過這個名字。」
「愛信不信,直說吧,能不能土遁?」
「當然能!」四足給出十三郎最想聽的答案。說道:「區區遁法算得了什麼,本尊撕裂虛空,瞬息百萬里」
「小爺我一步乾坤,踏破宇宙蒼穹!」
痛痛快快地罵一聲,將胸中憋了很久的惡氣略做舒緩,十三郎指著美帥嚴肅說道:「口誤。冥界小子害的。」
發覺四足目光轉向自己,尚未弄清原委的美帥目瞪口呆,險些當場暈倒。
「公報私仇,絕對是!」
之前的戰鬥中,羽公子不談,美帥顯然沒能做到像十三郎那樣亡命;不妨假設一下,如果美帥與公子羽全力以赴。結果會如何?
假設不會有答案,戰鬥結束到現在,美帥雖嘴上沒有說,心裡卻不能不當十三郎會這樣思索,下意識地認為他尋機報復,至少是試探。
尤其是那句「冥界小子」。
「本帥晚輩從沒有這個習慣!晚輩」
「心性有缺,終究差了一成。」
四足的話令美帥羞愧難言,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乖乖閉上嘴。天上四足探出火爪,說道:「不要再試探了,如果你還能修煉下去。他的來歷,將來總有知曉的一天。」
「我已經知道了。」十三郎驕傲回答。
「你知道個」
四足嘆了口氣,知道十三郎仍在嘗試,不願再和這個鬼精到讓他覺得頭疼的小傢伙慪心,說道:「守神定魄。疾!」
一隻微形火爪一閃而過,根本不待十三郎有所反應便鑽進眉心,剎那間消失。
「好了,本尊已完成」
「等等!」
十三郎縱聲高呼,像個受了哄騙的孩子一樣大叫道:「這就完了?什麼守神什麼定魄,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到您不會蒙我吧?」
四足冷冷看著他,仿佛望著的是一隻豬,且是挖掉腦子的那種。
「真沒感覺。」十三郎真心覺得無辜,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在臉上摸摸,問叮噹:「有變化?」
堂堂真靈欺騙後輩?這樣的笑話不好笑。叮噹憋著笑,搖頭。
十三郎抬起頭,小意試探道:「要不您再來一下?」
「滾!」
說滾就滾。
真靈風範,該囉嗦時囉嗦,做起來便雷厲風行;不見四足如何做勢,火爪當空一揮,一條黑風凌厲的空間裂縫就這樣呈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齊齊變色,十三郎暗自嘆息,一顆心沉入十萬八千里谷底。
這就是真靈的力量,半拉腦袋剛剛找回去沒幾天的小半截真靈的力量。想想自己對叮噹的承諾,十三郎懷疑自己當時有沒有發瘋。
四足隨手再彈出數指,幾顆符文飛入裂縫,將那些令眾人心驚膽戰的空間風暴封住,說道:「去吧,若有機會,待本尊向令祖問好。」
美帥公子羽根本不敢反駁,也不敢問多餘的話,恭敬施禮後踏入裂縫,身體瞬間消失。
四足將目光轉向十三郎。
十三郎神情訕訕說道:「這麼容易好吧,這條路通向哪兒?四大星域?」
「你的世界,本尊送你回家。」四足很滿意十三郎的表情,臨時加了一句。
「好好修煉,另外替本尊傳句話,將來合適的時候,本尊會過去問候那隻老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