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頭一次,十三郎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不惜暴露定星盤才換來聖女的活,如今又要勸她去死,這計耳光著實響亮,抽的他直發懵。
「您是前輩,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再說你何曾拿我當前輩。」
聖女孤獨,望著十三郎尷尬的臉,了無生趣的她享受這種死前調劑,樂的直眨眼。
「很多人說你多智狡詐古今第一,才這點事情,算得了什麼呢。」
這樣的話從「上官馨雅」口中說出來,給十三郎的感覺格外怪異,就好像以往他多次對別人做的那樣,先任由對手囂狂霸道,之後一次又一次打臉,打到對方失魂落魄,信心全無。
如今輪到自己,十三郎噓聲長嘆,說道:「如果我說那位朋友根本不存在,或者我根本找不到他,您信不信?」
聖女笑了,脆聲叮咚宛如清泉,神情說不出的明媚燦爛。然就在這個時候,其身外門楣發生振動,幾次恐怖氣意釋放後,左邊一角咔嚓崩裂,徹底斷開連接。
門破壇崩,聖女右腳血肉橫飛,龐大的精元之力呼嘯而去,竭力在斷裂的門楣中間架起一根線;與此同時,周圍慘嚎接連數響,至少二十名修家身軀崩潰,畫成一團團血霧迅疾而走,連同與之相牽的銀絲鑽入聖女的身體。
血腥一幕不能令聖女動容,摧心劇痛難改其心意,聖女精緻的面孔笑容依舊,甚比剛才更陽光。
「你啊......時間不多了。」
開口像是開解感慨,落句變成警告肅殺,聖女低頭看了看那條鮮血飛濺的腿。再朝周圍看看那些頻臨死亡的人,聲聲恬淡。
「一個時辰,這裡的人會死絕,之後我就要抽取通道內的力量。盞茶之後,二層崩滅,之後再無挽回餘地。外面十萬修家,都會像這些人一樣。」
「我呢?」十三郎插進來,問道:「我會不會死?」
「你啊,按理應該死的,可......不太好說。」
聖女皺眉說道:「這件事與你祖上有關,他來自天外,而且......你這一脈的人,個個命格獨行其道,與此界難以建立關聯。所以看不透。看不透就不知往來,要弄清需從源頭著手,可惜,我沒辦法弄清楚他們為何能夠穿行聖壇。」
「他們?」十三郎楞了一下。
「先去後來,穿行聖壇的不止一個人。」
聖女停下來想了想,說道:「大約兩三萬年前,上官家族出了一個名為逍遙散人的奇才,曾經常來此祭拜。還受過我的暗中點化。後來有一次,不知是怎麼了。聖壇之門突然打開,把他吸進去沒了蹤影,連我都追查不到。」
「其實這也沒什麼,宇宙之大無窮無盡,聖壇自含虛空之力,如湊巧與另外一個相似的存在產生感應。就有可能構成類似傳送的通道,進而發生這種情形。事情過去了,我因虛弱慢慢死亡,漸漸就忘了這件事情;但沒想到,過了幾千、也許一萬年。記不清了,聖壇之門再次開放,我還以為是逍遙散人回歸,結果來的是一個快死的半大孩子,就是你的先祖。」
「一次是巧合,接連兩次發生,很難再用巧合解釋。這個事情讓我很好奇,雖然虛弱的不成樣子,還是花費不少精力把他救活,再交到上官家中用心栽培,希望能藉此看出點什麼。」
「......」
十三郎憤憤不平,心裡想同樣是穿越,蕭老爺子可謂「福澤深厚」,直接掉到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人家裡。再看看自己,先是孤魂野鬼一樣飄蕩了不知多久,若非碰到老鄉,怕是早就灰飛煙滅。穿越之前經歷慘痛,穿越後的待遇更是天上地下,人家在上古世家修行,不僅有名師指點,天材地寶也享用不盡;同等年齡的時候,自己卻在山野里求活,時刻為生存而奮鬥廝殺。
懷著幾分希翼,十三郎問道:「他......先祖難道沒說他來自何處?你難道沒問他為什麼能來?」
聖女嘆息說道:「說過也問過,令族來自一個叫做天佑星的地方,你可曾聽說過?」
「你覺得呢?」
「呵呵,我只是隨便問問。」
聖女笑了笑,繼續說道:「除了來自天佑星,令祖知道自己的姓,還有個小名叫瓜娃子,其它什麼都不記得。」
「瓜娃子......這個名字好,氣派,親切。」十三郎嚴肅說道。
聖女說道:「我本有心搜其魂魄,可......當時的我太虛弱,很難保證不會傷到他,所以就做。」
「這個決定很正確。」十三郎擦了一把冷汗。
聖女說道:「我想等等看,希望令祖能自己恢復記憶,所以將他托給上官家,還賜了他一個名字:大郎。」
「幸好姓蕭,姓武就糟了。」十三郎心裡想著。
聖女緩緩說道:「再後來,你那位祖上慢慢長大,修為大進,可不知為什麼,有一天不知怎麼回事,離家出走了。」
「走的好,不走是蠢蛋。」十三郎暗暗喝彩。
聖女繼續說道:「人雖然走了,但他只要人在此界,就脫不出我的視線。其實啊,他離開這裡也好,一來我想他可能是想到了什麼,又不願意說,不如任由他去做事,自己暴露。再說他留下來也沒意思,整天修行毫無變化,不如走出去。至少我可以借其目光看一看,天外之人會不會被這個世界影響命格,也算是收穫......嗯?」
蓬的一聲,聖壇再斷一角,聖女左腿崩碎近半,周圍慘嚎聲中,本系修家又有十數人喪命。
看到這一幕,十三郎眼角跳動幾次,催促道:「長話短說吧,」
聖女說道:「結果讓我很失望,蕭大郎空有一身修為,走在外面卻像個賊,東躲西藏不知在搞什麼鬼。直到其壽元快要耗盡,我準備派人捉其回來的時候,他卻找來一名女子雙修,生出個蕭二郎。」
「因為有了後代,我想還是等等吧,他心裡知道什麼,至少會告訴自己的兒子。結果又是一番苦等,直到二郎長大十八歲,蕭大郎兩腿一蹬死了個乾淨;期間除了告訴兒子他自己來自天外,也沒見有什麼要緊話。」
「呵呵,呵呵呵呵。」聽到這裡,十三郎心裡開始冷笑。
聖女沒察覺到他的變化,繼續說道:「二郎與大郎沒什麼不同,修行躲藏,躲藏修行,若非親眼看到大朗死去,我幾乎要懷疑時光倒流。結果一直等到他長大,等到他修出一身修為,等到他快死的時候,又留下一個兒子。」
「好樣的。」十三郎強忍著叫出來的衝動,緊緊握拳。
「就這樣,從大郎到二郎,從二郎到三郎,一直到六郎快死的時候,這裡發生一件大事。」
「新紀之戰。」十三郎咬牙說道。
「是啊,新紀之戰發生了,還跑來幾個真靈,那時候的我已經無力對付它們,只好集中精力把這裡藏起來。」
「你不是求死嗎?還怕他們找到?」
「那不一樣,我想死,但不想落在他們手裡死。」
「落在他們手裡,恐怕你會死不掉。」
「也許吧。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新紀之戰造成人間大亂,我需要隱匿氣息,六郎藉機消失。其實,當時的我已經不在乎這件事,就算他出現,我也懶得理了。」
「一直到我出現,對不對?」
「是的,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後,很快意識到你必定就是大朗後代。可惜,現在的我太弱了,已經沒有力量以目光跟隨。」
「那是你運氣好。」十三郎冷冷說道。
「什麼?」
「沒什麼。」
十三郎目光沉靜,淡淡說道:「故事聽過了,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沒把握判斷我死不死?僅僅因為命格?」
聖女看了看他,搖頭說道:「大朗來的時候,我曾試過給他接上供靈絲,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即使親自出手,也總是無法成功。由此證明,聖壇與你們蕭家之間存在著隔膜,連我都無法察覺究竟。」
十三郎揣摩著這句話的意思,說道:「就算是這樣,聖壇崩潰威力何等巨大,我怎麼逃得掉?」
聖女笑著回答道:「之前騙你的,聖壇崩潰起來什麼樣,連我都無法預先判斷。也許天崩地裂,也許靜悄悄毫無聲息,誰能說得准。」
「有道理。」
十三郎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還想問個問題:你是怎麼死的?」
「我還沒死呢,算了,說給你聽也無妨。」聖女臉色平靜到讓人心悸,緩緩言道:「我想死,可是不容易,一來我太強大,二來有無數強悍手下,會竭力阻止我尋死。他們是我的子民,我受供奉、不能親手殺死他們,無奈之下,我只好想辦法引來大批強敵,再鎖住陣法,毀掉氣運,之後看著他們打來打去。」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臉色鐵青,眼前似能看到大批強者浴血苦戰,拼死想要護衛他們的王,卻不知道他們的王此刻正以冷漠的目光靜靜旁觀,還不停搗亂。
這種仗怎麼打?
十三郎心裡默默想著,手足冰冷。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