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
第二年開春時,三人一行風塵僕僕,出現在靠近長安的官道上。
卻見行人、車馬往來,熙熙攘攘,騾馬貨物日夜不斷,運往長安城的方向。
關中雖然富饒,卻要供養帝都,所以必須集中天下各方的人力物力、
某種意義上說,官道就是國家的血管,輸送養分供養心臟
不遠處地平線,黛色暈染在蒼穹之下,夾雜著黑灰青翠,邊緣仿佛融化在藍天白雲間。
那是一座山,關中地區名山之一,驪山。
始皇帝的墓穴,就葬在驪山中,秦朝滅亡起因之一,就是往驪山發刑徒數十萬,窮盡人力物力,疏離天下百姓之心,更是讓七國死灰復燃。
如今,秦國早已雨打風吹去,驪山仍在,風景如舊。
「驪山刑徒,阿房一炬,十二金人雨打風吹去,可憐秦土化作漢疆。」
崔玉望著驪山,忍不住搖頭嘆息,「儒教不興,才有了這許多改朝換代,若能聚舉國大興儒教,必定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永享萬年太平。」
這句話槽點太多,鍾生乾脆閉口,裝作沒聽到。
崔書生人不壞,就是讀書讀得腦子僵化了,屁股都坐在儒教那邊,是孔夫子的忠實信徒。別看腳下是官道,卻也不怎麼平靜,經常有路邊窮途之人靠山吃山。
嗯!沒錯,官道旁,也有攔路打劫的。
「站著別動,聽我念詩,此路是我開……」
魏搏侯雙目發光,激動地雙手顫動,「且住,先別念了,這個我懂。」
「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說完,他喘了口粗氣,痛快,多久沒喊勞動口號啦,職業習慣一下子回來了,
隨即,他板著臉叫罵,「小賊,你瞎了眼啦,竟敢大打劫你家強盜祖宗。」
「知不知道我大哥是什麼人,還有你魏二爺是什麼出身,打劫我倆,你活夠了麼?」
魏搏侯取出彈弓,捻起一顆鐵彈子,準保將他打得腦漿迸裂。
沒想到,這傢伙慫的快,噗通一聲跪下,涕淚交加。
「三位老爺,實在是窮的沒辦法了,家裡沒牲口種地,我八十歲老母還要拖著型頭,肩膀都被麻繩磨破了,我也不多要,給我買一頭牛的錢,不是搶,是借。」
聽到這話,魏搏侯鬆開龍筋,將彈子放回,看著鍾生。
不是職業選手就沒必要下狠手,這小子就是個客串的莊稼漢,雙腿的泥都沒擦乾淨。
「鍾郎君,咱們跟他過去看看,若是有隱情就算了。」
鍾生聽崔玉勸說,點了點頭,「走吧!」
路上,魏搏侯一臉不屑諷刺,「你都四十多歲人了,鬍子比頭髮還長,居然攢不下買牛的錢,活該你淪落到打劫。」
那人陪著笑臉,解釋道,「是我無能,不能贍養老母,連累她一把年紀還要下地做活。」
「家裡還有幾口人,孩子吃不吃的飽?」
「窮,娶不起婆娘,家裡就我和老母兩個,守著幾畝瘦田過活。」
崔玉和鍾生聽了連連搖頭,這家庭情況,和災民就差了一條線了。
一片板結的土地上,到處都是雜草,顯然荒廢已久,如今正在重新開墾。
佝使蹣跚的背影,正在艱難拖拽背後的犁頭,可是板結地面堅硬如石塊,怎麼也啃不動。
「娘,你歇歇,讓我來。」
那人跌跌撞撞上前,從老婦人肩頭搶過麻繩,老婦人搖搖頭,張口說些什麼。
崔玉蹲在地上,捏了把土揉碎,搖搖頭,黃泥如沙,肥力全無。
農田開荒,不是頭一茬就能收穫,起碼數年之後,才有足夠肥力種莊。
這些板結成塊的泥土,開墾起來最是損壞鐵型,屬於吃力不討好的情況。
而再看他們的犁頭,都是木頭打制,半點鐵片也無,而且已經朽壞大半。
荒地、木型、老嫗,呈現在眼前的,是貧窮的令人絕望的場面。
老婦人的肩頭已被磨破,血肉模糊,但她表情卻沒有半點痛苦,充滿平和與安寧。
「客人,農家沒什麼好東西,喝口葉子茶。」
陶罐里的茶水,不是茶葉泡的,而是就地取材,用當地特產的苦葉子曬乾而成,入口苦澀,最能替身解乏,是農人解渴常用。
鍾生端著茶水,再看老婦人的模樣,莫名想起自己的祖母。
關中雖然少有兵災,但交糧納稅一個不缺,老百姓用盡全力才能活著。
鍾家雖然小有家產,可鍾馗常年在外遊學,鍾生前身又不學好,一大家子的重擔,都壓在祖母身上,如今想來,日日夜夜藏著多少艱辛和不容易。
鍾生想到這裡,入口茶水越發苦澀,又看到老婦人肩頭的血肉模糊。
「老人家歇歇,幾畝田而已,我力氣比牛還大,一口茶的功夫幫你弄完。」
鍾生將老婦人和她兒子請到一旁,站在荒地中,心頭微微思索,便有了計劃
他輕輕吸氣,雙臂猛地膨脹隆起,便有無窮巨力匯聚到雙拳上。
「且以這口力氣,拿來鬆土吧!」
鍾生上前幾步,雙拳轟在地上,力量噴薄而出,傳入地底。
啪嗒,地面裂開蛛網般裂縫,以閃電般速度往外急劇擴散、生長。
地層被撕開,土塊四分五裂,沸騰般上下翻滾。
表層以下的土壤,被突如其來的力量轟到,原本壓得板結的緻密結構,瞬間被震得酥脆。數不盡的空氣被轟入土壤中,仿佛底有巨蟒藤蔓亂竄,地面隆起縱橫交錯的凸起。
噗噗噗,土壤中的石塊碎陶,都在震顫中蹦到半空,飛濺到一旁。
至於長在四處的野草,連根須帶草籽,被巨力轟碎成殘渣草汁,混入泥土中化作養分。
一頭公牛,配上鐵型,需要大半日才能弄鬆好土的田地,卻在片刻完成了耕耘。
鍾生收起拳頭,拍拍沾上的浮土,「我就說一口茶的功夫。
農人驚愕得合不攏嘴,半晌反應過來,「哎呀,你這可比牛好使多了。」
魏搏侯提醒他,「怎麼說話吶,我大哥是哪來和牛比較的嘛?」
農人嚇得一哆嗦,這趟惹到什麼人呀,這麼大的力氣,只需一拳就能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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