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干將莫邪欲鑄劍,鑄一把斬斷完美之極,斬斷命運宿業的刀劍。他希望自己是一把劍,可以穿透仇人的胸膛。
這是最好的,最痛快的復仇方法。以東皇太一教授自己的方法殺死東皇太一,讓他在驚恕中死去,沒有比這更歡暢的事情了。
東皇太一的壓迫感讓干將莫邪認識到差距,他本身就是鑄劍師而非擅長戰鬥者,但愛讓他想要燃燒,復仇讓他瘋狂,走向極端。
以手為錘,以身體髮膚為鐵,熱血為火,鍛打著身軀,心臟隨著打鐵聲而跳動。
「鏘——」
鑄自身為劍,莫邪變成了赤紅的長劍,干將將她豎直放入了自己敞開的胸膛,那「熔爐」燒灼著,「鐵錘」鍛造著。
「鏘——」
干將擁抱著莫邪劍,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他的身軀成為了一座熔爐,血肉鼓動,可以聽到如雷般的轟隆聲,鏗鏘有力的錘鍛聲,星火不時從他身體的裂縫裡偷跑出來,蒸汽四溢,身旁熱浪扭曲著空間。
淬鍊骨血,成就鋒芒!
干將挺拔的身軀佇立著,劍之鋒包裹他全身,眼中紅光熠熠生輝,如熔鐵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以身為爐,噗嗤噗嗤的滾滾熱血為薪火,他堅定地履行著自己身為鑄劍師的職責與使命。
同時亦與最愛的妻子合二為一,永遠相守相依,他們的靈魂將永恆,那愛的光輝是不滅的。
新的劍在成型,鑄劍師最好的劍,永遠是下一把,而這也將是干將莫邪的最後一把。
凱因第一次看到鑄劍師神聖的悲壯,透過那軀殼,他看到了其內在的熾烈,一團火焰孕育著新的事物,以燃燒殆盡為代價的生命之火帶著壯麗的活力,令他的心也隨著那錘鍊聲而跳動,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奏樂。
四下無言,只有鑄造之音,愈漸逼近雲夢城的吶喊戰鼓與號角為他演奏,被東皇太一威壓壓得不敢動彈的人們直直地看著他,如同觀看一場表演。
「咚咚——」
干將心跳的空曠之聲在其體內迴蕩,響徹眾人耳邊,但那不是一個人的心跳,而是一對人的心跳,干將莫邪交融,愛焰包圍著兩人,鍛造著他們。
東皇太一悠閒的看著干將莫邪,欣賞著這美麗的表演。
已是無敵的他已無任何擔憂,擔憂反而會是對無敵的他的侮辱。
「靠你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干將莫邪的眼神向凱因傳遞出這樣一個信息。
似乎到演奏的尾聲,打鐵聲與心跳逐漸停息,干將莫邪的身軀失去生息,變成死灰色,變成一個擁抱姿勢的雕塑,唯有體內赤光不時閃現。
夕陽西下,翻滾的光華散去,干將終化為一具空殼,「嘶嘶」的冷卻聲穿透眾人的耳朵。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但他的餘波絕不止於此。
猶如破繭化蝶,一「新生命」在體內煥發生機,干將的身軀出現許多裂縫,像是浪潮傾注。
破碎,劍出!
「錚——!」劍鳴清脆。
剎那間,仿佛天地都被這一初誕的劍光所覆蓋,火紅的霞光為其沸騰,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鋒芒的寒意讓所有人都如墜冰窟,神魂驚顫,只覺身心被切成兩半,恍然間難以回神。
但這只是一瞬,異象消失得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長劍顯現在干將莫邪的位置,如蓮花似的腳下骨質成為其展示台。
干將莫邪用生命創造了這一世間絕無僅有的神劍,以人力達神之技藝,甚至連神明也自愧不如,以愛的交織破滅仇恨,它的傳說與意義將永遠被世人所傳唱。
神劍唯有黑白雙色,那分明的兩種顏色如漆似膠,纏纏綿綿,此外無多餘裝飾,整體大氣古樸,鋒芒內斂不見誕生之初的畢露,筆直修長如謙謙君子,夕陽映襯之下帶有一種新生之氣的悽美。
「好劍!」東皇太一眼睛一亮,甚是滿意,他站了起來,走過去想將它拔出來。
古人云神劍有靈,干將莫邪鑄造此劍的意義便是斬殺東皇太一,又豈是敵人所能染指的?
神劍頓時散發出道道凌厲劍氣,靠近的手臂出現細如髮絲的傷口,晶瑩的血液溢出落下摔個粉碎。
究極生命體依舊會受傷,人用生命鍛造的武器證明了一件事——他並不是完美。
東皇太一收回已經恢復如初的手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而神劍借著衝擊的反彈飛向凱因。
凱因反手接住,神劍震顫,發出嗡鳴,是如此的非凡,凱因能感受到它渴望弒敵的意願。
凱因緊緊握住神劍,對干將莫邪感到深深的敬佩——這股油然而生的敬意,他絕不會辜負。
……
「我是不是很沒用,他們都在戰鬥,但我卻逃跑了……」瑤跌倒在濕潤的泥土,面對恐怖的東皇太一,在眾人都在反抗時,她撒腿就跑了。
一想起之前的場景,她就瑟瑟發抖,她也想留下來,也想和大家一起打敗東皇太一,但是她怕啊,她屈服於死亡的威脅。
她聳動著鼻子,聞到了遠遠的血腥味,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曾經鳥兒與鹿的逃逸,戰爭蔓延,屠殺肆意,戰火燒遍整個雲夢澤……
這樣的悲劇又要重演嗎?她不禁自問。
瑤茫然的走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這個破敗的五聖獸廟。
五聖獸的雕像斑駁,佇立五方,苔蘚腐蝕著它們的身軀,破敗的廟宇散發著無人問津的腐朽的氣息。
瑤走了進去,那流傳於雲夢澤的祥瑞傳說在過年時她都會聽到家人們講述,瑞獸帶來的美好生活是她,是每個人都嚮往的。
「師父召喚了你們,卻不回應,是有你們沒有聽到,又或是沒有傳達到?有怪物在大地上肆虐啊。」瑤想起了鬼谷子之前念的咒語。
「你們真的存在嗎?」
「如果你們真的存在,為何看不到現在發生的事,是什麼蒙蔽了你們,還是故意無視?請聆聽我的聲音,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看』到不應出現的畸形之物吧,救救大家!」瑤閉上雙眼祈求著,祈求著虛無飄渺的希望。
她也希望能幫上忙,哪怕一點點。
她細細感受著,用自己靈魂中最天然最野性的部分去尋找著自然中那存在的靈性。
她要抓住那守衛秩序的高高在上的存在。讓其看到自己的願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