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讓我失望。」
忽然間,齊瀾望著紀寧,一臉疲憊地笑著說道。
他是失敗了,但如果真要給他那自幼便仰望的英雄找一個傳承者的話,那他希望那個人是紀寧。
「我麼。」
紀寧聞言,眸子當中浮現出了一絲的猶豫。
在認識齊瀾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葉九是誰,也不知道龍潭峰將要發生的是這麼大一件事情,只是因為那一頁出現在蔣釧椅子上的金紙上面寫了,他又碰巧有一些好奇而已。
而且這一路來,他已經拿了許多的傳承,伏天宗的也好,那具聖人屍身也罷。
到了現在,他還要再去爭搶葉九的傳承麼。
雖然這位大劍仙的傳承,或許比他之前獲得的所有都要好,而且劍道這東西他曾經也接觸過,那時候葉漁姑娘還沒有走,兩人一起待在秀山的外圍養傷。
葉漁姑娘親口說過的,他的劍道天賦很好,短短時間就學會了她的地階木林劍法,將來若是用劍的話,一定會大有成就。
所以現在這劍仙傳承擺在眼前了。
「再等等看吧。」
紀寧嘆息著說道。
齊瀾見紀寧有一些猶豫,忽然神情認真:
「你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想爭這份傳承了?」
「嗯是的。」
紀寧眼神平靜,他仔細想了一下。
那白魚仙劍,葉九傳承固然十分重要,但他認為自己與齊瀾的友情才是更重要的。
「你視葉九為目標,又拼了命地去爭搶,說實話,我擔心自己如果真的成功了,會因此傷了我們兄弟兩人之間的感情。」
齊瀾聞言,眼睛瞪得極大,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
「說什麼呢你!」
「咱們兄弟之間還講究這個嗎,都共同出生入死多少回了!」
這齊瀾說的倒是實話。
他們兩人,早都是經過生死磨鍊的兄弟了,別說是一份機緣,就算是在生死絕境之中,他們命都是可以交給對方的。
紀寧說這話,屬實是有些傷到齊瀾的心了。
但是紀寧,卻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沉默地看著齊瀾。
真的是那樣麼。
是的,他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他明白人性是不可以考驗的,齊瀾如此期盼得到這份傳承,甚至不惜耗費生命燃燒精血,結果卻失敗了。
那麼自己這時候再出手,倘若真的成功了,將傳承奪去,或許一時半會兒齊瀾不會覺得有什麼,但時間一長了呢?
若是往後,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被拉的越來越大,而且多半是因為這把白魚仙劍傳承的緣故,齊瀾的心中會不會有不平衡。
當自己未來屢次有機會站在齊瀾身前,守護自家兄弟的時候,後者望著他手中的白魚劍,心中會不會想,這本來是屬於我的?
望著紀寧複雜的目光,齊瀾也漸漸明白了。
他努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猶豫了許久,這才拍了拍紀寧的肩膀,嘆息說道:
「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
「我現在只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如果不出手,那這把劍遲早會落到他人的手裡了,那傢伙或許是個肥頭大耳的修士,我可不想偶像的劍落到那樣的人手裡。」
「所以,放心地去吧。」
「明白了。」
柳青距離兩人最近,自然將二者小聲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里。
於是他那原本冷峻的面容上,便又多出來了一絲凝重。
什麼情況。
聽這意思,是那個看起來更年輕的少年,如果出手,有很大把握得到葉九的傳承?
難道還有高手?
其餘人,也都是面面相覷,望向紀寧二人的神情也有一些凝重了。
齊瀾的存在,已經非常驚為天人,所說他們不知道後者那股玄奧的大道氣息到底從何而來,但後者單憑自身的那般堅韌的天賦,就足以證明了他絕非等閒之輩。
也就是修行的天賦低了一些,境界低了一些,但道心很穩固。
而且他的身上擁有大機緣。
這樣的人,即便是放在偌大的仙門當中,也是他未必不能有一席之地的,至少他們捫心自問,讓自家的晚輩來到此處,能否做的比齊瀾更好,答案應該都是否定的。
但現在,聽齊瀾的意思,這紀寧似乎比他更強?
於是頓時所有的目光全都匯聚在了紀寧的身上,他們都想看看,這個明顯更加年輕,境界更加低微的小子,是如何與那高高在上的白魚仙劍爭鋒的。
但,就在這時。
紀寧深深呼了口氣,剛要往前邁出一步時,一道渾身充滿血氣的身影,卻忽然霸道的落在了場間中央。
咚!
剎那間,煙塵四起,一個渾身是血的熟悉身影緩緩顯現了出來。
正是那個此前被柳青震退骨頭的白成洛。
「我先來。」
白成洛眼神蔭翳,有些忌憚地回頭看了紀寧與齊瀾一眼。
剛剛兩人說的話,顯然他也聽到了,而且越聽越是心驚。
齊瀾都已經做到了那種地步,倘若紀寧比他還強,豈不是有很大概率能夠收服白魚仙劍,而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等這麼長時間,又受了這麼重的傷,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不行,絕對不可以。
所以他不再等待,直接搶先一步出來了。
紀寧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平靜地看著前方的那個身影。
柳青也沒有阻止,神情平靜。
只要是按照大家的規矩來,他也不會出手。
只不過,他了解白魚劍的秉性,這個白成洛不可能成功的。
「在下東勝瀛洲,玄壺洞天修士白成洛!」
「玄壺洞天的當今洞主,也就是我的師傅,乃是前代劍閣閣主的徒弟之一,所以從這裡論起來,我多少也算是劍閣一脈的傳人,葉九前輩也就是我的師叔。」
白成洛上來並沒有釋放靈氣威勢,而是先抱劍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禮。
「想攀關係?」
眾人見狀,臉上都是露出了一絲不明意味的微笑。
就連後方的紀寧,也是微微搖頭。
這人怕不是傻了。
這可是葉九的傳承,主要尋找的是能夠有資格繼承其衣缽的傳人倘若攀關係有用的話,那麼直接讓劍閣的人來領走傳承就好了,他們這麼多人還折騰這麼一趟做什麼?
所以,他說那些話,不但沒有用處,很可能還會起反效果。
此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這白魚仙劍是有自主意識的,而且懂得分辨是非善惡。
誰正誰邪,誰好誰壞,白魚都知曉,所以它會對瘋道人略施懲戒,對其餘人公平對待,對一往無前道心堅韌的齊瀾特殊對待,不願傷害後者。
這白成洛在後面觀察了這麼久,結果上來竟然攀關係,實在是落了下乘。
還不如學學齊瀾,上來就拼命燃燒自己,得到白魚認可的可能性反而或許會大很多。
果不其然,在眾人都不看好的前提下。
只見那白魚劍,對他的恭敬沒有任何的反應,別說是劍吟回應,就連表面的鏽斑上都沒泛起半點的劍氣漣漪,只是平靜的在上方掛著。
而白成洛見狀,也不氣餒,視線凝重的積蓄了一口氣,將渾身氣息全都聚攏在了劍當中,而後驟然向半空中遞出。
「喝!」
他輕聲一喝,劍出如龍,絲絲縷縷的劍氣緊密相連,化作一張巨網,向那半空中的白魚纏繞而去。
白成洛的表情凝重,死死盯著白魚劍。
經過之前的觀察,他已經摸清楚了白魚劍前幾次的出招習慣了,所以他刻意賣了一個破綻給對方,實際上左手暗自早已經積蓄好了一枚設有龐大陣法的符篆。
只等白魚劍上鉤,隨意出劍氣將他的劍網打散,準備將他擊退的時候,他再出其不意的釋放出陣法,以雷霆之勢將之困住鎮壓,到時候成功的幾率便能大大增加了。
想著這些,白成洛的臉上甚至忍不住浮現出了一抹欣喜的笑意。
顯然他認為勝利就在眼前了,而一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夠成為那位大劍仙的傳人,能手握仙劍,站在修行界之巔,八方來朝時,他的心緒頓時便澎湃了起來。
只不過,還沒等他繼續想入非非的時候。
那空中的白魚劍,動了。
與白成洛想的一樣,白魚劍的中計了,直接以劍氣來摧毀他這張劍網。
只不過力道稍稍大了一些。
轟隆!
狂暴無邊的劍氣,宛若是千萬道可以斬碎山嶽的重劍疊加在了一起,不分先後的自那白魚劍中湧出,化作無數道刺眼的精光,直接將白成洛的那一劍斬碎。
後者面色大駭,急忙扔住早就準備好的陣法符篆。
本來是為了困住白魚劍留的,但他沒想到後者第一劍的威勢竟然這麼的強,與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情況完全不同,他根本沒有任何能力抵擋,於是便只能將陣法丟了出來,企圖能將那些劍氣攔截。
結果自然是沒有成功的。
那事先準備好的,由他那玄壺洞天的師尊親自刻畫烙印的困龍大陣,在還沒完全紮根於世間的時候,便被白魚劍那排山倒海般的劍氣直接斬碎了,破碎的連渣都不剩。
而連帶著,白成洛瞪大眼睛的身子,也被那毫無收斂之意的劍氣轟飛,嘭地一聲狠狠擊打在了極遠處的山野岩壁之上,引動一片轟鳴聲。
岩層不停的晃動,甚至出現了裂縫。
自那縫隙上方,不停地淌下水,嘩啦啦的澆在白成洛重傷的身上。
人群看著這一切都再次驚呆了。
什麼情況。
即便是一開始對待瘋道人,這白魚劍也沒下這麼狠的手啊,為何這次對待白成洛,竟然一上來就是雷霆之勢,這一劍好似要把後者生生打死一樣。
「呼呃」
白成洛身子嘭地一聲,從凹陷的岩壁上掉了下來,樣貌極為悽慘,躺在地上流血喘息著,瞳孔都變得渙散,氣喘吁吁,看樣子已經到了生與死的邊緣。
這一劍讓他受傷太重了。
但他也不明白,為何白魚仙劍會突然一反常態,對他下這麼重的手,自己難道不是彬彬有禮的嗎?
而且還有自家師傅與劍閣一脈的這樣的關係,就算不對自己特殊照顧也應該留一些手吧,何至於下手這麼重!?
見眾人都不解,柳青冷哼一聲,淡淡說道:
「沒要你命就不錯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葉九的佩劍是什麼性子,他可是跟隨葉九斬妖除魔出生入死過的,定然是俠肝義膽,嫉惡如仇。」
「你剛剛,在後面偷偷使小動作,想要阻擋別人獲取機緣,本就被白魚全都看在眼裡了,你已經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被他所不喜,而後又自作聰明的在這攀關係,端的一副小人嘴臉。」
柳青言語冰冷鋒利,但解釋的卻很明白,令所有人都能聽得懂。
「竟然是這樣麼」
白成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的苦笑。
原來是這樣。
自己等人所有的小動作,小心思,甚至是一言一行,早都被白魚仙劍看在了眼裡,綜合在一起才是對方選擇傳承者的標準。
自己剛剛出手偷襲那個道心堅韌的小子,本就是已經落入下下乘了。
他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不可能受到認可。
「受教了。」
白成洛嘆息一聲,捏碎右手手心的一塊符咒,於是乎場間金光大盛,他的身影化作了一縷細細的灰霧,順著縫隙飄走消失。
不知這是什麼奇特的道法,總之他定是動用了自己最珍貴的保命方式,拖著重傷垂死的身軀趕忙離開了這裡。
見到這一幕,眾人又是沉默地轉回了頭,將視線望向了紀寧。
現在,就剩下兩個人了。
一個是這個似乎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一個是那個似乎與葉九是故人的神秘大塊頭傢伙。
他們兩個,誰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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