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於家寨大隊的社員們,都和於金水,李玉山他們一樣。幾家合夥,壓了自己的打麥場。有了自己的打麥場以後,就開始了一年一度的麥收大忙季節了。
李玉福始終離不了陳熱鬧,陳熱鬧也是始終跟著他走。他們兩個人就像是秤離不開砣,砣離不了秤是一樣。用李玉福他老婆的話說,他們兩個人就是臭味相投,王八甲魚的都是一樣的貨。前幾天,李玉福想壓麥場的時候,這裡還沒有動手,陳熱鬧就跑來了,非要和他們家合夥用一個打麥場。
一開始李玉福不願意和他一塊打麥場,因為當時老婆在場,他就是想和陳熱鬧合夥,自己也不敢答應。他們兩個人的心思,李玉福的老婆還能看不出來嗎?不過李玉福的老婆,雖然是一個潑婦般的女人,但是,有小便宜賺得的時候,她也是不會放過的。她心裡有個小九九,陳熱鬧就一個人,一畝多地,今年,他也就是有六分地的麥子。我們七口人,四畝多麥子,還真有點忙不過來。真要是和他合夥打麥,他也能給我們家幫上忙了。李玉福的老婆想到這裡,故意板著臉對李玉福說:「你真是沒有人情味,你和熱鬧兄弟都好得就差穿一條褲了,這點小事咱們能不幫忙嗎?再說了就他一個人過日子也不容易,幹什麼活也不湊手,咱們今年就一塊合夥干吧。」
李玉福聽了老婆的話,心裡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們不但在一起打麥場,就連割麥子也是一起幹得。老婆也是破天荒的大方了起來,讓陳熱鬧在過麥口的這些日子裡,也不用在自己的家裡做飯了,就到他們家裡來一塊吃。陳熱鬧也正好落得了個利索,幹完活也不用自己再回家辦飯了。其實陳熱鬧也不是個傻人,心裡也明白李玉福的老婆為什麼這麼大方。一直到了割完麥子,打完場,最後?著曬麥粒子的時候,陳熱鬧才回到自己的家裡開始做飯。
陳熱鬧自從大隊裡說分地,他就是第一個反對的,他是不願意單幹。這麼多年來,全於家寨大隊的人都知道陳熱鬧是一個懶漢。跟著在生產隊裡幹活,他也就是偷奸耍滑地在混日子,反正是一天少不了他的十分工就行。要是分了地單幹了,地里的活你不干就沒有人來替你干。肯定是要比在生產隊裡幹活累的多。他想的倒是真沒有錯,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單幹會是這麼累。他和李玉福家散夥以後,累得他在家裡歇了三天三夜,才開始去自己家裡的地里種玉米。
於金水的兒子于濤和他媳婦,回來在家裡幫忙收麥子,一共幹了兩天就受不了。第三天一早,累得趕忙坐車回去了。今天於金水和老婆秋菊,一起挑著水梢扛著钁頭,拿著玉米種子和複合肥,也來地里開始種玉米。
到了地里,於金水對老婆說:「你先刨玉米埯吧,我去挑水。玉米埯不要刨得太稀了,在生產隊裡的時候,為了偷懶把玉米埯都刨得都太稀。結果一畝地里,就少種了很多玉米。苗子少種了,到了秋天一定是少收糧食。」
於金水去挑水路過陳熱鬧家地里的時候,看見陳熱鬧一個人正在刨玉米埯。於金水看見了和他開玩笑說:「今天怎麼就你一個光杆司令了?你不是和李玉福他們家合夥了嗎?」
陳熱鬧聽了於金水敲貶他的話,不高興地說:「你不提這個事我還不生氣,他們兩口子是用人的時候臉朝前,不用人的時候臉朝後。現在幫忙把他們家裡的麥子收完了,不用我了,就把我一腳給踹了出來。」
於金水笑了笑,看著他刨的玉米埯子,說:「熱鬧啊,你現在不是在生產隊裡幹活了,是給你自己種的玉米。怎麼刨的玉米埯子,比在生產隊裡的時候還要稀呀?這樣到了秋天,是會少收很多糧食的。」
陳熱鬧聽了於金水的話,站起身來雙手扶著钁頭把,說道:「小雞不尿尿,各有個的道。苗子稀了棒子大,苗子稠了棒子小。我還是按生產隊裡的那個老本把種吧,到了秋天收多收少的,就聽天由命吧。」
於金水聽了陳熱鬧的話,心想:他說的也對,現在畢竟不是在生產隊裡的時候了,咱讓社員們怎麼種地,他們就怎麼種。現在是單幹了,誰還聽你隊長、主任的囉嗦呢。他想到這裡,心裡有點尷尬地挑著水梢離開了陳熱鬧,去挑水去了。一路上,他看見今天開始種玉米的人,刨得玉米埯子,也確實是有很多人和他的想法一樣。行距和株距的距離,比在生產隊裡的時候都減小了很多。這樣,等到玉米苗子長出來以後,一定是比以前稠。
於金水挑著兩梢水剛回到自己的地里,就看見於月秋來了。秋菊看見了和她開玩笑說:「於書記,你這是要來給俺幫忙種玉米的嗎?」
於月秋笑著說:「我要是有時間給你們幫忙種玉米就好了。不但我沒有時間給你們種玉米,就連金水叔也撈不著幹了。剛才公社裡送通知來了,要我們兩個抓緊去開會,還要求任何人不能請假。咱們走吧,先讓嬸子一個種著吧。」
於金水的老婆聽了於月秋的話,不高興了。生氣地說道:「土地都分給個人種了,你們這些當官的還有事幹嗎?公家裡又不給你們記工分,現在當這個芝麻官還有用嗎?」
於金水一臉不高興地對老婆說:「你有意見也沒有用,行了,別叨叨了。你先一個人能幹多少就干多少,我們一會就回來。」
他說完拍了拍手上的土,就和於月秋去公社了。當他們兩個人來到公社裡的會議室的時候,其他大隊裡的書記、主任們也都陸陸續續地正來著。不過等到各個大隊裡的書記、主任,都來齊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氣得公社書記趙麗發了半天的火,但是你發你的火,這些個大隊的書記、主任根本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趙麗看著會議室里的這些人,都和以前有了很大的變化。從整表面現象上,就看出來了一股拖拖拉拉的風氣,有的人穿的衣服上還粘在黃泥,有的人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也沒有換,褲腿子還卷到了膝蓋以上,也沒有放下來。以前,不管怎麼說,他們這些大隊書記、主任的來公社裡開會,最起碼的也要在家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再來開會吧。
趙麗看到這裡心想:奧,我明白了,現在把土地分到個人手裡單幹了,大隊裡不給你們記工分,你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了。所以,就對這個大隊幹部不當一回事了。他們有這些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趙麗想到這裡,心裡也不再生氣。然後站起來大聲說道:「好了,各位書記、主任,都不要再說話了。我知道你們這段時間,在家裡搶收搶種的都累得不輕。但是,同志們,請不要忘了咱們都還是各大隊的領導,是社員們的當家人和帶頭人。咱們下一步該乾的工作,還得要繼續去干,並且還一定要干好。下面,我把今天的會議內容給各位說一下。」
趙麗說到這裡,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又繼續說道:「再過幾天,咱們的夏季公糧就該徵收了。今年,除了徵收公糧以外,還要從社員們的手裡徵收集資提留,也就是三提五統。什麼是三提五統,詳細一點說,就是村裡的提留三項,包括公積金、公益金、管理費。五統就是公社統籌,包括教育費、優撫費、交通費、民兵訓練費、計劃生育費。這些費用為了好收取,為了讓大家在下面好開展工作。就把所有該收取的各種費用,都加在夏季公糧裡面。如果是不這樣,從社員們的手裡往外拿錢,這個工作肯定是不好開展。你們各大隊的書記、主任的都考慮一下,議一議,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不妨說出來,咱們共同商定。」
趙麗的話音剛落,這些來開會的各大隊的書記、主任們就炸開鍋了。他們這些人,現在有沒有工分就不先說了,就當干義務工也無所謂。可是,當時在集體裡的時候,每年交公糧的多少。那時候,糧食都在生產隊裡放著,交多了社員們也就是發發牢騷。現在,把土地分開了,徵收的公糧不但沒有減少,並且還要增加不少。糧食都在社員們的手裡,都在每家每戶的糧食缸里存放在,從他們手裡把這些糧食收上來,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麼多人,七嘴八舌的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個子卯寅丑來。最後,還是趙麗說了話:「既然都沒有什麼好辦法,那還是就按我說的辦法徵收公糧。上級給我們青山公社下達的任務,我們一定要去想辦法完成。」
趙書記講完話,這些來開會的各大隊裡的書記、主任,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滿面愁容地走出了公社大院。
於家寨大隊辦公室的院子裡,栽著一根很高電線杆子。電線杆子上,前幾年掛了兩個高音喇叭。這幾年,運動少了,這兩個高音喇叭也可能是壞了。反正是於月秋已經很長時間不從高音喇叭上下通知了。
今天上午,公社廣播站里來了兩小伙子。其中一個穿著鐵鞋(腳扣),很輕鬆地就爬上了這根電線杆子,把那兩個以前的破高音喇叭摘下來,又換上了兩個嶄新的高音喇叭。從此以後,這兩個啞巴了好幾年的高音喇叭,又開始在於家寨村里響起來了。每天早晨七點鐘的時候,三水縣廣播站會準時播放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之後就是三水縣新聞。到了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又是準時播放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之後還是三水縣新聞。也是從這個時候起,於月秋於書記又開始從高音喇叭里下通知了。
今天晚上,於家寨大隊裡的全體社員們,都吃完晚飯的時候。於月秋又在高音喇叭上下了個重要通知:「各位老少爺們請注意了,各位老少爺們請注意了。下面我下一個重要通知,今年的夏季公糧的徵收任務又要開始了。咱們大隊以前在集體上的時候,都是生產隊裡把麥子曬乾揚淨,然後再送往糧管所。現在咱們把土地都分開了,地里打下的糧食也都裝進了咱們各家各戶的糧食缸里去了。希望全體社員們,從明天開始,抓緊把應該交公糧的麥子曬乾揚淨,送到大隊辦公室里來。咱們通過公社裡的領導和糧管所里溝通,糧管所里決定派人到咱們大隊裡來收公糧。不過,糧管所的人員,就在咱們大隊裡收三天的時間。如果這三天,咱們大隊裡的社員沒有交麥子的,三天以後,你自己只能去糧管所里去交了。今年,咱們大隊,每口人應該交小麥一百四十斤,這裡面,把每口人的集資提留的款項,都已經包括到裡面去了。希望各位老少爺們,積極前來交公糧。」
到了第二天,大隊隊委的全體成員,吃過早飯以後,都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里。他們在院子裡擺上了一桿磅秤,又在院子裡鋪了一塊很大的帆布篷。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以後,糧管所里的工作人員才來。他們帶來了一輛拖拉機,拖拉機上拉著很多準備裝麥子的麻袋。
這時候,高音喇叭里,又連著下了三遍通知。告訴全體社員們,糧管所里的工作人員已經都來了,請都抓緊前來交麥子。
李玉福一家七口人,要交一千多斤麥子。他們家提前就準備好了,把交公糧的麥子都裝在化肥袋子裡,就沒有裝進糧食缸和糧囤里。今天,李玉福從高音喇叭上聽見開始收公糧了。就先在小推車上裝了幾百斤麥子,準備送來先讓糧管所的工作人員看看合格不合格。
他和老婆推著小推車剛到大隊辦公室大門口,就看見陳熱鬧扛著一袋子小麥,嘟嘟囔囔地出來了。李玉福看見了,馬上問他:「唉——熱鬧啊!你怎麼又把麥子扛回來了?你現在還不是五保戶啊,怎麼就不用交公糧了?」
陳熱鬧抬頭看見是李玉福,他扛著那一袋子小麥,歪著頭生氣地說:「你淨想好事,他們嫌我的麥子裡有砂子不乾淨,讓我回去揚乾淨了再回來交。」說著扛著袋子就走了。
李玉福看著陳熱鬧走了,對老婆說道:「當時在打麥場裡時候,我就讓他把麥子揚乾淨,他偷懶不干,現在又費二遍事了吧。」
於金水看見李玉福推著一車子小麥來了,他趕忙跑過去給他幫忙把小推車拉進院子裡。笑著對糧管所的那兩個工作人員說:「他們家人口多,要交一千多斤麥子。他們曬麥子的時候我見過,干度和淨度都還行。兩位老師給他們驗驗,要是合適,讓他們抓緊再回去把剩下的麥子送來。」
糧管所的兩位工作人員,其中一位手裡拿著插子。過來插進李玉福的麥子口袋裡,接著又拔了出來。把插子裡的麥粒子倒在手裡看了看,又把幾粒麥粒子放進嘴裡嚼了嚼。然後吐出來,說道:「還行,卸車過磅吧。」
大隊村委的李勇和山杏,他們也過來幫忙和於金水、李玉福兩口子把麥子卸下來,放在磅秤上過了磅。李玉福的老婆還讓於金水幫忙,在她的手心裡記上了這一推車小麥的重量,這才和李玉福一起回去裝車,繼續往這裡送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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